第1章 这就穿越了
律回岁晚冰霜少,春到人间草木知。
正德十六年的初春,比往年回暖的稍晚了些,安陆州兴王府内院的屋里,还得点上火盆才敢把手露在外面。
已是清晨时分,屋中间的火盆里,木炭已经几乎看不到红光,靠到近前才能感觉到微弱的温度,似乎在暗示着千里之外的京城,武宗皇帝的身体也已经到了最后的时刻。
紧裹着棉衣的朱厚熜,一动不动地蹲在火盆前,盯着木炭缝隙里偶尔闪过的红光,忍受着后脑勺传来的阵阵剧痛。
“正德十六年……明朝?银子……”
“不是银子……是铅锭……镀锌的铅锭……”
“兴王府……兴献王,好像听说过……”
朱厚熜浓眉紧蹙喃喃自语,谁也听不懂他在说些什么,要是被人听见,还以为他在谋划什么样的惊天大案!
实际上他说的还真是一桩惊天大案,只不过是几百年后的大案罢了。
他原本是某知名会计师事务所的合伙人,年纪轻轻就早已达成了几百万年薪的成就,在某次年终审计中,出于严谨细致的职业素养,不顾客户百般推诿,坚持从魔都坐飞机亲自到现场监督盘库。
在那个带着无框眼镜,西装革履,看起来斯斯文文的集团财务总监陪同下,看到满眼白花花的银锭时,他终于也体会了一把和珅和大人的快乐。
有钱人的快乐,若非身临此境,你真的想象不到啊……
该集团以这匹银锭为抵押物,从银行贷款了十个亿!眼看着十个亿摆在面前说不激动是假的,只是激动归激动,再激动也跟和大人一样,这银子它不是属于自己的。
盘点的结果,将直接影响这家上市集团的财务报表,进而影响审计结论,进一步影响着股市百亿规模的波动,所以他还是稳住心绪,从十个采样点分别进行了取样。
成分分析结果:
样本一:Ag:含量99.96%。
样本二:Pb:含量89.73%,Zn:含量10.01%。
样本三:Pb:含量89.73%,Zn:含量10.01%。
……
盯着分析仪上的数字,他感觉到后背一阵阵发凉,一吨银的价格要五百多万,一吨铅的价格才不过万把块钱!他脑子里当下只有四个字:惊天大案!
再醒过来的时候,他已经躺在了床上,后脑勺还一抽一抽的疼,此外还有一股原本不属于他的记忆掺杂进来,脑子里混乱的如同腊八的粥,黏黏糊糊的搅成一锅。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透雕的富贵牡丹紫檀围挡,床沿是触手光滑的米白色暗雕装饰,好歹也是见过世面的,尽管还不怎么清醒,也能看的出这床的材质是黄花梨,床沿的那条装饰是雕花的象牙。
这是被带到哪个私人会所囚禁了?
隐约的另外那些记忆却又告诉自己,这床就是自己的。
或许是穿越了?
思路发散开,很多事立刻就想起来了,朱厚熜,不就是那个大明朝的嘉靖帝。
自己这是穿越到他身上了?
朱厚熜哪还顾得上冷不冷,脑子瞬间就清醒了不少。
好家伙,嘉靖帝身边那都是些个什么神仙?
杨廷和,蒋冕、毛纪、夏言、严嵩、徐阶、张居正……
如果说当皇帝是一场游戏,这些人都是BOSS的话,自己这妥妥的是一个地狱难度的剧本啊,和铅换成白银这种小手段比起来,这些人的手段才叫一个叹为观止!
“哎呀,小祖宗哎,你不在床上好好躺着,跑地上来干什么?”
小太监推门进来,看到朱厚熜光脚站在地上,便赶紧回身关上房门,挡住外面的寒风,赶紧迈着小碎步来到身旁,半押半扶地搀着他的胳膊送回床上。在背后垫了床被子,又伸手探了探额头,脸上紧张的表情换成了一副笑模样。
“佛陀保佑,总算是退热了!”说着转身走到火盆跟前,先是伸手试了试,便赶忙添了几块木炭:“那小浪蹄子又睡着了,半夜没起来添炭,等明儿个就把她给卖了……”
小太监嘟囔着摆弄几下,火盆里的木炭就红了起来,才又回到床前,喜忧参半的看着朱厚熜。
喜的是这小王爷自打过年起就生病了,一直高烧不退,今天总算是退烧了,还能下地活动了,而且今天早晨听说京城有信使来,看主母的样子应该是个好消息。
忧的是一场大病,自己这主子好像性格好像变了,以往自己说要把婢女打发出王府的时候,他总会说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就这么算了吧,今天他什么都没有说,只是躺在床上出神,痴痴傻傻的该不会是烧坏了脑子。
朱厚熜躺在床上还真没出神,他现在的思绪跟团乱麻一样,急需要找到头绪整理清楚。
幸亏穿越前是拥有注册会计师资格的合伙人,最擅长的不就是在信息复杂的财务报表中,分理归类,信息整合,寻找问题的突破点么?放到当下这种情况也是同样,对这方面他的经验足够丰富。
嘉靖是谁?历史上争议最大的皇帝之一,喜欢的人说此人是无为而治的典范,驭人之术的泰山北斗,拥有极强的个人魅力;不喜欢的人,骂他是历史第一昏君,多亏无数能臣才勉强维持朝政。
现在,上天让他成为了嘉靖,承担了嘉靖原本应该承担的一切,那自己就要为接下来的几十年,好好做一番详尽的方案了。
穿越前虽然学的是文科,但人进入职场之后,原本那点知识早就原封不动的还给老师了,对于大明的了解也只有一点点,对嘉靖的生平也只是大概有点印象。
史书上主流的观点是,大明朝的衰败自嘉靖始。
可以往的经验表明,一个集团开始利用财务造假这种手段,进行操纵股价的时候,往往内部的问题早就已经严重到难以挽回了,以此推断,大明也是如此,虽然看起来依旧强大,生产总值高居世界第一,怕是早已是锦绣其外,败絮其中。
脑中另外一份记忆也印证了这点,自从宣德皇帝突然病故,三杨死后,王振专权又导致土木堡之耻,大明就已经开始走下坡路了,虽有于谦力挽狂澜,扶大厦于将倾,但终究在汪直、刘瑾等宦官专权,万安、刘吉等大臣们的相互扯皮中,进一步衰落了。
而自己即将接手的,就是这样一个烂摊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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