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野 炊

　　万林策划的《畅想矿区》文艺大汇演落幕。

　　机修车间的大合唱《军民大生产》荣获三等奖，秦筱丽很高兴，因为她是合唱指挥。

　　而最为骄傲和自豪的是龚阳和黎影。

　　龚阳一首《乡恋》引发全场热烈掌声。

　　龚阳浑厚又响亮的声音，时而低沉，时而高昂，时而悲凉，时而奔放，把观众带入一个充满情和爱的意境。他一边唱，一边想着黎影读书时的背影，想着追求黎影时的封封情书，想着黎影的不理不睬，把那种生离死别的情感因素带入歌中，穿透心扉，引人入胜。没有一定的情感阅历，是唱不好《乡恋》的。

　　在独唱节中，龚阳与米楠的《红河谷》引起很大争议，势均力敌，不分高下。

　　米楠是矿里的老牌歌王，自弹自唱，音乐修为当然是更胜一筹，矿上的每次文艺汇演都是稳坐第一把交椅。

　　评委打分下来，巧了，龚阳与米楠一样多。

　　评委们也呵呵大笑。

　　时间紧，晚会一完，就要颁奖，拖延不得。

　　组委建议万陵去问矿长的意见。

　　万陵也着急，只好硬着头皮跑过去问矿长。

　　矿长一听，也笑了。随口一说，“红河谷在哪里我不晓得，我只晓得赶溪坝就是我们的家乡，就乡恋吧！”

　　龚阳就这样被“钦点”为第一，一时间在矿里盛传。

　　龚阳得了殊荣，又听说伍玫出现了状况，便与黎影商议，邀约同学些一起去野炊，放松一下。

　　地点就选在离赶溪坝四、五公里远的杨柳滩。

　　顺着漾渡河往下，有一个美丽的地方，两岸垂柳成荫，黄葛树根粗叶茂，大山的走势形成了一个大弧度的河湾，河床上鹅卵石密布。既有激流险滩的白色浪花，又有静如处子的清流浅水。清澈见底的纯净河水配上岸边光洁乳白的鹅卵石河滩，还真有仙境般的美妙。

　　一条小河沟自山上奔流而来，涓涓细水在河滩的中位汇入漾渡河，就象小孩子找到了母亲的怀抱，交融在一起。

　　这条沟叫达龙沟，这个滩就是杨柳滩。

　　达龙沟的水，是纯天然的，可以直接饮用。

　　万陵、龚阳、秦筱丽、黎影、娄玉秀来到杨柳滩，就选中在达龙沟进入漾渡河的水口驻扎。这里地势开阔，又有大黄葛树遮阴，取水也方便，很适合野炊。

　　田念念到石滏煤矿去陪康林去了。

　　还有，就是主角没来，那就是伍玫。

　　说直接点，今天这个野外活动，主要为伍玫举办的。

　　金添去了县里培训，就一直没回来，两个多月的顾盼，伍玫收到的是一封绝情书，断绝恋爱关系！

　　伍玫想去县里找他，但又觉得没什么意义，因为，金添在信里表达出坚决分手的态度。他要求伍玫不要纠缠，不要断送了他的前途，他说他不会回来了，一切不依不饶都是徒劳。

　　伍玫既懦弱又很心软。

　　当初，伍玫就知道同学中多数对金添没有好感，但经不住金添又哄又骗，心肠一软，便被他抱上了床。

　　伍玫没有大哭大闹，更没有寻死觅活。她知道不起用。

　　到金添家收起自己的东西，也不回信给金添，默默地承受起一切。

　　最伤心的一次，就是碰见娄玉秀，拥起娄玉秀就流泪不止。

　　为了让伍玫走出阴影，秦筱丽、黎影、田念念都去找过她，约她出来耍。可伍玫总是没心情，没兴趣。

　　万陵不许任何人在他面前提金添两个字，没有私仇，只有公愤。

　　秦筱丽、黎影、娄玉秀去拾柴火，龚阳和万陵负责垒灶。

　　娄玉秀一边捆干枯的树枝，一边说，“还是念念和黎影有福啊，找个好男人，疼爱自己，不离不弃。”

　　黎影笑道，“玉秀，你咋不说筱丽呢？”

　　娄玉秀转头看着秦筱丽，“她呀？抗战不满八年，她是不嫁人的。”

　　秦筱丽自己都觉得好笑。这话之意，就是说她和万陵耗上了，僵持了两、三年了，不满八年，是搞不到一起的。秦筱丽含沙射影地对着娄玉秀，“我倒不怕，可进可退。有的人，毛都没得根，更惨！”

　　娄玉秀也不让步，反讽道，“我的毛多得很，整个矿上，随手一抓就是一把。不象有的人，一根毛都要飞要飞的，拿捏不住。”

　　黎影呵呵大笑，“玉秀，你的口才愈来愈好了。”

　　秦筱丽也有同感，自从吃刨猪汤与万陵争执以来，他俩并没有多的接触，偶尔碰面也是同学些一起聚会，极少往来。

　　对于学校的事情，秦筱丽心中已在慢慢淡化。时过境迁，揪住学生时的事不放，也是不智之举，谁还没个错。

　　问题在于，她无法确认双方之间究竟还有多大的吸引力？一个漫不经心，一个可有可无，都没了激情，更谈不上去热恋。

　　伍玫的遭遇更刺痛了秦筱丽的心，如果自己遇上金添这类人，也许会拼命，但唯一的有效办法就是慎之又慎。

　　所以，她也并不着急，一切随缘。

　　龚阳一边点火试灶，一边与万陵聊天。“听说，石坚兵和许配翰都在前线，我真的很佩服他们。”

　　万陵坐在旁边，点上一支烟，猛烈地吸着。“我真该和他们一起去参军，同他们一起战斗！”

　　龚阳有些焦虑，“听黎影说，林瑞英快生小孩了！坚兵却在前方回不来！”

　　万陵很是感慨，心中对两个老同学充满敬意。“他们才是我们的骄傲！告诉黎影她们，多抽空去看看瑞英。”

　　龚阳微微一笑，“这个我知道。”

　　秦筱丽她们把柴火找回来，龚阳也把灶调试好，非常好用。

　　万陵便开始安排起来，“龚阳和黎影负责煮饭，我和玉秀、筱丽去抓石板鱼，搞点野味，怎么样？”

　　这抓石板鱼，只有龚阳和万陵会弄，黎影她们三个要么见过没吃过，要么见都没见过，只听说过。

　　黎影好奇，很想一起去尝试，“我不干，龚阳自己煮饭！”

　　龚阳笑道，“你们都去，我这个耙耳朵负责煮饭。”

　　万陵带着秦筱丽、娄玉秀、黎影来到激流险滩之处，水流很急，在水中站稳都很不容易。

　　“三位美女，我需要两个助手帮我抓，谁报名？”万陵朝三人询问道。

　　秦筱丽、黎影、娄玉秀一齐举手。

　　万陵笑了笑，“先打招呼，这水流很急，一定要能够站稳，摔倒了就是衣服裤子都湿透了，你们自己要想好。”

　　黎影急忙笑嘻嘻的，“我在一边那看，我怕水。”

　　万陵脱下黑色的衬衣，递给秦筱丽，“筱丽和玉秀，等会我们一起下水，你们俩跟着我一路，把我的衬衣尽量牵开，做成筛子形状。只要我把石头抱起来，你们就去接住石头流下的水，石板鱼会跟着水掉下来，接住就行了。”

　　秦筱丽呵呵一笑，“这么神奇？”

　　万陵也笑，“真的！”

　　石板鱼，多生长在山涧的溪河中。生长环境要求很高，首先是水质必须纯净，没有半点污染。其次是生存于激流之中，静水死水都活不长。还有就是紧紧吸附在激流中的石头上，这石头也是要能够挪动的活石头才行。

　　石板鱼的形状如同大海里的电鳐，只不过给电鳐当重子重孙都不够格，它太小。最大不过十公分，普遍只有五、六公分长。腹部平坦，呈白色；背部隆起，有黑色和暗灰色条纹交替相间。触摸起来光滑细腻，手感不错。

　　由于石板鱼长期吸附在石头上生存，一旦把石头抱出水面，便受到惊吓，从石头上掉落下来。

　　万陵就是要秦筱丽和娄玉秀趁石板鱼掉落时，用铺开的衬衣接住，然后，就好抓了。

　　万陵一手牵着娄玉秀，一手挽着秦筱丽，走到激流的中间，站稳后便开工。

　　漾渡河的水质很好，石板鱼不少。大人们一般不屑抓石板鱼，既费力又个小，还不能单干，要人配合。而沿河的孩子们也不敢轻易下河，要被大人修理的。所以，只有在大一点的带领下，偶尔来抓，但多数是图搞水好玩。

　　一个多小时，抓了近半斤。

　　万陵累了，抱石头的事一点也不轻松。

　　回到龚阳处，米饭已蒸好，正在准备弄菜。

　　万陵开始教黎影、娄玉秀剖石板鱼。这鱼没有鳞甲，就象泥鳅一样，很好清理。

　　秦筱丽拿着万陵的衬衣去洗，显得很是懂事。

　　万陵看着她去了大河水边，便喊道，“筱丽，小心点。”

　　秦筱丽装作没听见，不理他。

　　万陵回头对龚阳说，“我去附近找几张南瓜叶来。”

　　秦筱丽把衬衣洗净回来，拧干后就挂在树枝上晒着。

　　黎影开她的玩笑，“看不出来，还真是贤妻良母！”

　　娄玉秀忽然大叫，“妈呀，我怎么没有这样的老婆呀？天天给我洗衣服就好了！”

　　秦筱丽瞪着她，正与说话，万陵拿着南瓜叶跑回来。

　　“现在，关键时刻到了。我教你们怎么做野味！”万陵把南瓜叶洗净，把整理好的石板鱼放在南瓜叶里，放了些盐和辣椒，倒了少许酱油，用手拌好，然后，把南瓜叶包起来，再加包两层，最后，用青草捆上，形成一个大包。

　　随即，放入灶火里，加柴烧烤。

　　等龚阳把菜做好，石板鱼也熟了。

　　五人围了一圈，开始吃饭。

　　万陵打开烧得黑乎乎的南瓜叶包，一层又一层，渐渐有了青色叶子。

　　最后一层打开，鲜嫩的石板鱼就展现在眼前。

　　“都来尝尝，最大的美味！”万陵热情相邀。

　　石板鱼毫无鱼腥味，肉质细嫩，肉味鲜美，没有鱼刺，很爽口。

　　秦筱丽下着饭吃，赞口不绝，“好香！”

　　娄玉秀一吃，大叫，“万陵，我们每年都来吃一次！”

　　黎影很得意地笑道，“我随时都可以叫龚阳来抓，只是你们两个可伶，没人抓给你们吃。”

　　娄玉秀一副着急的样子，看着秦筱丽，“筱丽，你嫁不嫁？不嫁我嫁咯！”

　　她当然是指嫁给万陵，也明显是开玩笑。

　　秦筱丽不慌不忙地说，“你别着急嘛！再怎么急，你还是嫁不脱。”

　　欢快的笑声，回响在达龙沟，弥漫在漾渡河上。

　　吃完饭，洗好碗筷，收拾好东西，便准备慢慢回赶溪坝。

　　秦筱丽去给万陵取晒干的衬衣，脚下一滑，大叫一声，摔倒在地。

　　众人急忙赶过去。

　　“痛，痛，痛得很！”秦筱丽抱住右脚大叫，眼泪都痛出来了。

　　万陵急忙蹬下查看，“脚被崴了！快送医院！”

　　怎么送？既没车，又没担架。

　　万陵焦急地吩咐，“黎影、玉秀，你们负责拿东西。我和龚阳负责背筱丽到医院。”

　　说完，就和龚阳把秦筱丽扶起，自己把背靠过去，让秦筱丽伏在背上。

　　秦筱丽被万陵背着，依然疼痛不已，哀哭不停。

　　万陵边走边安慰道，“别哭，最多是个骨折，也有可能是软组织损伤，不用几天就好得了。”

　　秦筱丽泣声问道，“到底是骨折，还是损伤呀？”

　　万陵苦苦一笑，“我不知道。要照片，才看得出来。”

　　秦筱丽很疼，但万陵也不轻松，大汗淋漓。

　　万陵把秦筱丽一耸，“筱丽，爬紧点，我省力些。”

　　秦筱丽这时才意识到自己痛，万陵也累得很。急忙贴紧万陵，双手紧紧抱住他的肩膀。

　　万陵已感受到秦筱丽丰满的胸部贴压在自己背上，第一次接触得这么紧，心潮激荡起伏。

　　龚阳紧紧跟在旁边，看见万陵累得满头大汗，气喘如牛，“万陵哥，我来背，你息一会。”

　　万陵呵呵一笑，“我好不容易有个立功机会，你争啥争！”

　　秦筱丽听得清清楚楚，她明白了，他一直深爱着她。于是，她贴得更紧，抱得更紧。

　　万陵感到来自背上的变化，受到极大鼓舞，气吁吁地对龚阳说，“你先跑去医院，找朱副院长，就说是万陵的老婆。他会处理好的！”

　　龚阳明白了，急忙说，“那我先去，回头再来接你。”

　　龚阳迅疾向铁矿医院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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