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3章 赤家山河，好坏善恶
“我忽然多了一份记忆，很真实的记忆。”
血月悬天。
残破无比的城市废墟之中，坍塌的大楼上面。
赤山河的残魂从碎石堆里撑起身子，看着眼前的李观棋，满脸匪夷所思，“我的背叛计划不是失败了吗？
我不是直接被王统领发现斩首了吗？
怎么我的另一份记忆……是我们成立了斥候侦查队，离开了堡垒, 然后被你杀死？这是什么情况？”
“就当做是另一个虚假的模拟世界吧。”
李观棋坐在一块巨石上边，低着头，轻声叹息。
“在另一个虚假世界，你通敌叛国的计划成功了，你虽然在长城之外被我杀死，但你的背叛计划还是成功了, 南疆军队提前发动侵袭，攻打赤血堡垒, 师……王统领战死。”
“不过，我在真实的世界，改变了这個结局。”
“我提前找到了王统领，向她揭发了你和赤元宁的背叛计划，并且让赤血军成功撤离，王统领也活了下来。”
听得此言，赤山河不禁一愣。
然后。
他低下头，面露笑意，“所以，赤血军的弟兄们都还活得好好的？王统领也还活着？”
“你在乎的……”
李观棋看着他，狐疑道：“真是这个？”
“当然。”
赤山河仰起头，闭上眼睛，笑容苦涩，“我被利益熏心, 我做了太多太多的错事, 我的罪孽无法洗清，也许只有一死, 才能让我解脱吧？不过幸好，幸好你救下了他们, 我的罪孽，还不至于那么深重。”
“……”
李观棋沉默了一下，然后看向不远处，已经濒临彻底消亡的咒灵残魂，“不管如何，王统领和一万赤血军终究是活了下来。
赤山河，你在这个世界，在北方的这些年，虽然控制了赤萧萧，虽然不够无私，但你的贡献确实是不可忽视的。
你颁布的法令，给北方百姓带来了更好的生活。
这都是你的功绩。
至于过错……赤山河。”
李观棋收回看着咒灵残魂的目光，转头看向身旁的赤山河残魂，“你为了废土百姓，甘愿牺牲自己，斩杀这头四阶咒灵，无论你以前做了什么错事，至少, 至少你这一次的牺牲是光荣的。
功是功, 过是过。
功过不相抵。
你的过错始终是过错, 永远留在那里。
但你的功绩，同样留在这里，没人能否定。
你不愧为赤元安的兵，在生命最后的时光里，你为了保护百姓，愿意付出自己的生命……就跟他一样！”
李观棋的声音铿锵有力，眼神诚恳。
赤山河。
这个曾经的叛国贼，为了保护北方百姓，而与四阶咒灵同归于尽的举动，得到了他的尊重。
“会吗？”
赤山河的魂躯愈发透明，以精神力震荡空气而发出的声音，也愈发微弱，“元安大哥……可如果不是你，我甚至差点就害死了他的妻子，我有何颜面见他？”
“……”
李观棋听得此言，也只能低着头沉默，不知如何作答。
“……”
而赤山河也没有再发出声音。
过了几秒，李观棋才察觉有些不对，连忙抬起头来。
只见赤山河的魂躯已经近乎于完全的透明，只剩最后一缕魂力，勉强维持着形体。
见李观棋看来，这具魂躯也动了动口型。
他看懂了。
赤山河是在说：
“谢谢。“
“吼！”
这时，远处的咒灵残魂即将彻底消散，然而它在真正的魂飞魄散，消失在天地间之前，它耗尽最后的一缕魂力，发出怒吼咆哮：
“人类！你永远无法如愿，我是一体双生，我死了，我的兄长很快就会过来！他跟我一样是四阶巅峰！你杀了我又能如何？！它一定会帮我报仇，报复整座废土的人类！”
“？！“
此言一出，赤山河的残魂顿时剧烈颤抖，焦急无比地看向李观棋，发出无声呐喊。
“放心。”
李观棋神情平静，双手压了压，示意赤山河无需焦急，“我如今可杀五行，四阶咒灵我能轻松解决，这是莪的世界，我的家乡，我不会让这个世界被咒灵破坏，绝对不会，你可以放心地走。”
此言一出，赤山河的残魂才终于恢复平静。
他后退几步，朝李观棋深深弯下了腰。
而后……
“砰！”
魂躯崩溃，化作漫天蓝色荧光，消失在了天地之间，彻底离开了人世。
“人都是复杂的啊。”
李观棋望着这一幕，轻声自语。
赤山河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他由于出身赤家支系，而在军队里被嫡系打压，遭受不公待遇，逐渐变得利欲熏心，最后为了获得权利地位，甚至不惜通敌叛国。
可是，在来到了这个世界之后，他原来也能做出为了守护百姓，而不惜生命的光荣牺牲。
赤山河究竟是好是坏？
他是一个好人还是坏人？
李观棋不想评价。
如果做好事的就是好人，做坏事的就是坏人。
那经常做好事的连环杀人犯，是什么人？
经常家暴妻女的大慈善家，又是什么人？
人是复杂的结合体，很难简单地用‘好’‘坏’二字，就直接给出一个评价。
“空间钥匙……”
李观棋不再去想这些事，而是弯下腰，在赤山河的半截肉身尸体的脖子上面，扯下来一条空间项链。
这条空间项链里边，他找到了一颗金色的圆形宝石。
金色宝石。
想来就是赤萧萧所说的空间钥匙了。
空间钥匙到手，但李观棋并没有离开，而是收敛气息，遁入阴影之中，等待着。
他在等。
等那头四阶咒灵的兄长到来，然后将其斩杀。
咒灵是天生地养，自然孕育，没有父母。
但有时候，咒灵会一体双生，甚至多生，在同一个时间和地点，诞生好几个一模一样的个体，它们彼此之间会互称兄弟姐妹。
“吼！”
约莫5个小时之后。
天边忽然飞来一阵黑雾，在落地刹那凝聚成型，赫然是一头类似狼人外观的咒灵，浑身长满黑毛，狼头狰狞可怖。
四阶巅峰的咒灵！
“弟弟！！！“
它仰头发出一阵怒吼咆哮。
这头咒灵当然没有说汉语，而是以咒灵的特殊语言大吼出声。
不过身为通幽之子的李观棋，自然能听懂咒灵的语言，听清了这家伙在说什么。
“我会让那些人类付出代价！“
狼人咒灵怒吼着，转身就准备离开，似乎要去找某个人类部落来泄愤。
“你这么关心你弟弟，要不我送你下去陪他吧。”
一道冷漠的男子声音响起。
狼人咒灵惊悚转身。
它那碧绿色的瞳孔骤然一缩！
只见黑夜之中，忽有一道白发身影爆射而来，其速度之快，竟是连它这头四阶咒灵都没能反应过来。
0.01秒之后。
等狼人咒灵意识到自己必须躲避之时，白发身影已然近在眼前。
他右手掐着手印——四象级咒术“重力神引”！
除此之外，他还抬起了燃烧白色气焰的左手，紧紧攥成拳——这是左臂神脉完全贯通的倾力一拳！
“轰！”
在咒术灵力的加持下，李观棋一拳轰出，不仅在瞬间就将狼人咒灵打爆成一滩血雾，甚至爆发而出的力量余波，也将方圆数百米之内这片本就残破不堪的废墟，彻底震碎！
漫天碎石，飞溅四散！
尘土漫天飘扬，久久不绝。
“一家人，啊不，一家咒灵，就该整整齐齐。”
大地龟裂，以李观棋的脚下为圆心，往外裂出了一圈圈裂痕，如同蛛网。
“呼——”
他发动“掠夺”术式，释放黑雾，将身前那一片血雾，连带着狼人咒灵的灵魂一并吞噬入体。
不过已经没意义了。
因为已经“满”了，掠夺也无用。
水满则溢，拿过来也只能溢出去。
李观棋现如今的修炼状态，无论是灵力，肉身，还是灵魂，全部都达到了当前阶段的巅峰。
换一个说法就是……全都陷入了瓶颈。
灵力？
咒术修为三才级巅峰，已经到了三才级的“顶”了，想破境四象级，就必须领悟风之法则。
肉身？
武道四象级，现在左臂神脉是完全贯通了，可右臂神脉还没半点动静，相当于陷入了武道四象级的第二个小瓶颈，不打破这个瓶颈，肉身强度就没法继续提升。
武道四象级，一脉一重关。
左臂神脉开完了，可接下来右臂神脉的初次开脉，又是一次大难点。
万事开头难。
左臂神脉的第一截，很难开。
右臂神脉的第一截，同样如此。
李观棋必须让心境到了那一个临界点，才能开辟出右臂神脉的第一截。
这都要靠玄而又玄的“契机”。
当初左臂神脉开第一截，是正好碰上了雷霆巨蜥，那股想要为老师报仇的强烈欲望，帮助李观棋抓到了那个契机。
可接下来……他是真的有点摸不着头绪了。
瓶颈，契机。
这就是四象级以后的修炼困境。
无论是武夫还是咒术师都是如此。
到了四象级以后，所谓的修炼，与其说是力量的积累，还不如说是面对一个又一个瓶颈，而不得不去寻找一个又一个契机来进行突破的过程。
武夫四象级的开辟神脉很难？
其实……咒术师四象级的法则领悟，相对来说，更难。
武道四象级，一脉一重关。
咒术四象级，一法一重关。
风、雷、光、暗四种法则的领悟，可都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
这是没办法的事情，李观棋想要武道咒术双修，就势必要花费更多的时间精力。
然后就是灵魂了。
李观棋现如今拥有三阶灵魂，准确来说，是lv.39，三阶巅峰的灵魂。
想继续寻求提高，就必须要让灵魂产生一次质变，从而进入一个全新的灵魂境界。
也就是四阶的虚境灵魂。
这又是一件大难事，在现实绝对没办法，必须要到诡异世界，去寻求相关的资源物品来辅助突破。
幸好他得了莫邪大祭司的3000w金币，想来到时候，去买齐资源应该不是什么难事，毕竟只是四阶的虚境，所需资源不算太贵重。
五阶的实境灵魂，才是灵魂层次的一大分水岭，和低阶灵魂彻底拉开了差距。
否则在名称上也不会有“虚”与“实”的分别了。
四阶灵魂相当于一个是虚幻的水中月倒映。
五阶灵魂就直接成了天上的真实月亮。
不过那都是后话。
现如今的李观棋，要考虑三件事。
1.咒术修为，找个风之法则显化清晰的洞天福地，尝试感悟风之法则，破入咒术四象级。
2.武道修为，琢磨着什么事情能给他带来心境情绪的巨大刺激，诱发他右臂神脉的第一截开辟，踏入武道四象级的中期。
3.灵魂境界，进入诡异世界，买齐资源物品，让灵魂质变成四阶的虚境灵魂。
事情很多。
修炼之路，道阻且长。
不过现在……还是让他着眼现实吧。
“呼——”
李观棋右手紧紧握住脖子上的空间项链，深呼吸了一口气，强行压下自己的激动情绪。
项链里边，是那颗金色的宝石，是打开传送门的空间钥匙。
梦瑶。
他很快就能见到了。
“轰！”
血月之下，一阵风暴冲天而起，转眼间就消失在了夜空之中。
……
……
第12天。
清晨。
血月渐渐隐匿，天地重新恢复成了一片灰蒙蒙的阴沉白昼。
赤血山。
一片风暴自天边飞来，从天而降，缓缓落到赤血宫殿的广场之上。
而此时，所有的赤血军士兵都已经从昨天的催眠术之中醒来，成千上万的赤血军士兵排列在山上，形成了一片鲜红的景色，在赤萧萧的命令下，全都单膝跪地，迎接着李观棋的到来。
赤山河是去年才开始篡位的。
并且他没有进行什么血洗、更换班底之类的事情，大部分赤血军依旧认识赤萧萧，并且依旧“认”赤萧萧。
当“失踪”了一年的赤萧萧再度回归，这些赤血军自然而然地就倒戈回她的麾下，没有任何争议。
“呼——”
李观棋落到赤血宫殿的广场上，狂风散去。
“李大哥！”
一袭红裙的赤萧萧连忙迎了上来，旁边的林羡白也是一脸期待。
“开启传送门吧。”
经过大半天的赶路，李观棋已经彻底平复好心情，此时神情平静，从空间项链里取出了那一枚金色的宝石。
“空间钥匙！”
赤萧萧面露喜色，“就是这个……额。”
她拿过空间钥匙，但紧接着，却是有些迟疑地看着李观棋，“那个，赤山河呢？”
“你觉得？”
李观棋轻声问道。
“你杀了他？”赤萧萧一怔。
她脸上的表情，似乎并不是“开心”的意思。
“我有点搞不懂。”
旁边的林羡白诧异地看着赤萧萧，“可能他以前没对你本人做些什么，但这一年来，他确实是囚禁并关押你的，不是么？既如此，观棋杀了他，你至少看上去……不应该是这幅样子。”
说话的同时，一个不妙的猜测出现在林羡白心底。
斯德哥尔摩综合征。
又名“人质情结”或“人质综合征”，是指犯罪的被害者对于犯罪者产生情感，甚至反过来帮助犯罪者的一种情结，这个情感造成被害人对加害人产生好感、依赖心、甚至协助加害人。
赤萧萧被赤山河关了一年，不会反而对赤山河产生什么感情了吧？
“其实……”
赤萧萧无奈叹气，“这几十年来我一直治理北方，被各种事情弄得焦头烂额，根本没有时间钻研武学。
赤山河把我关在后山，一方面，当然是为了不让我跟他夺权。
但另一方面，其实也是为了让我能有时间来潜心修炼武学，不用被北方事务所烦心……否则，他去年完全可以直接杀了我，又何必费心费力关着我？
而且这些年来，一直细心指点我武学的，也是他。
我当然讨厌他。
但是……可能，我并不恨他。”
说着，赤萧萧轻声叹息。
在此之前，她一直都以为自己非常恨赤山河。
可直到赤山河死了，她才知道，原来她其实并没有那么恨这位族叔。
“原来如此……”
旁边的林羡白，面露若有所思之色。
他才知道其中还有这档子事。
不过，这才合理。
如此一来，赤山河不杀赤萧萧的原因，便有了解释——因为他从来就没想过要杀自己的这一位同族后辈。
“我没有杀赤山河。”
这时，李观棋平静说道：“但他确实死了，他杀了一头四阶巅峰的咒灵，同归于尽，等我赶到梁城的时候，他只剩一具濒临破碎的残魂，无力回天，他是为了保护北方百姓，而光荣战死在那里的，这一点不可否认。”
“但是这件事的详情，我想晚点再说，至于现在……呼！”
李观棋重重吐出一口气，双拳攥紧又放松，“别让我再等了萧萧，快点开启传送门吧，拜托了。”
“啊，马上！”
赤萧萧连忙回过神来，拿着金色宝石就朝赤血宫走去，“李大哥，你跟我来。”
跟着她的脚步，李观棋一直往赤血宫的深处走去。
直至最终。
二人来到了一间偏殿密室。
这里面空空荡荡，没有任何物品。
有的，仅仅是刻在地板上的那一幅传送阵图。
——通往观梦庇护所的传送阵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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