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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七章:喜从天降


  邓健肤色本来就不好,毕竟出海,所以本是带着古铜。

  可如今,这红里带着几分黑。

  他不像一个太监,除了没有胡须之外,整个人显得很结实。

  现在他指挥着人,开始忙碌。

  对于试验田而言,生出杂草危害巨大,除此之外,还要防治虫害。

  当然,因为此前大家没有种植这些作物的经验,所以某种意义而言,大家都在摸索罢了。

  张安世也有一些办法,可这些方法,只是规避掉一些问题,真正想要长出庄稼来,却需邓健和庄户自己慢慢地寻找自己的经验。

  他们想出了一个办法,就是将秧苗种植在不同的试验田里,有的试验田,灌溉多一些,有的少一些。

  除此之外,不同地方的土质,也从各处运来,分别栽种,观察效果。

  如今已有两亩地,开始收获了。

  只是邓健却一点儿也不觉得轻松,因为……他对这些庄稼,实在没有太多的把握。

  这可是他从数万里之外带回来的,一旦出了差错,可就什么都没了。

  邓健小心翼翼地观察着长势,不过他整个人,越来越显阴郁。

  失去了宫中的生活,在汪洋大海中行船,而后在这里种庄稼,让他渐渐对宫廷的生活陌生起来。

  他有时觉得心里悲苦,却偏又无计可施。

  感慨命运不公,可又如何呢?

  上天只对宠儿们更公平,而他邓健,某种意义而言,连完整的人都不算。

  他有时会盼着张安世来探望自己。

  可很多时候,他都失望了。

  其实即便张安世来了,他也难有热情。

  终究,从前呵护着张安世衣食住行的日子,早已一去不复返。

  张安世如今已娶妻,还有无数的奴婢在身边,再容不下他邓健了。

  邓健最害怕的,恰恰不是这些,吃苦他已习惯了,可他无法忍受宫中宦官们的闲言碎语,虽然这些闲言碎语,同情者居多,可人天生对于同情就有抵触的情绪。

  因此,他对庄户们越来越严厉,似乎想要将自己的愤恨都发泄在这些庄户的身上。

  庄户们都小心翼翼的,随着邓健照顾着这些庄稼。

  而此时,张安世兴冲冲地来了。

  带着几个兄弟,还有数十个护卫,一行人飞马而来。

  远远便听到了动静。

  张安世落马,邓健终究还是放下了手上的活儿,亲自迎了上来。

  等见到了张安世,虽是齿冷,却又不免心热。

  毕竟是打小看着长大的,虽然有时候觉得张安世这家伙不是东西,可邓健更多的时候是在反思自己。

  终究是怪自己没有看好啊,如若不然,怎会把人养的如此凉薄?

  是他害了张安世。

  张安世显然不知道邓健此时的所思所想,他笑嘻嘻地道:“走,看庄稼去。”

  没有寒暄,单刀直入。

  邓健原以为,张安世至少会寒暄一阵,问问他过得好不好,甚至他腹稿都打好了,可现在,心里又难掩失落。

  却也只好领着人往前走,等到了一片土豆地,便道:“这一片庄稼,已经长好了,只是庄户们心里拿不准,还不敢收。”

  张安世目光炯炯地看着他道:“可以收了,是吗?”

  邓健点头道:“应该是这两日,你瞧……”

  张安世蹲下,细细查看之后,喜出望外地道:“居然没有退化。”

  退化是张安世最害怕的问题。

  这可是数万里之外的土豆,无法确定能否适合这里的气候和土质。

  可见这邓健,对这些作物,是真的下了大功夫悉心照料的。

  张安世咧嘴乐了,便道:“啥时候收这粮?”

  邓健道:“这东西……庄户们不敢轻易摆弄,还是过两日吧,现在先收几个,试试看……看看能不能吃,毕竟大伙也不确定是不是当真熟了。”

  张安世倒也认真地道:“谨慎一些好,这几日,就要辛苦这些庄户了。”

  邓健却在心头幽怨地想,咋就不辛苦咱?

  只是这话,他没有说出口。

  此时缺一根筋的张安世,全部的心思依旧在这些作物上,便又道:“隔壁的一些作物呢?”

  邓健道:“那边,还有一些庄稼……迄今也没见动静,今年开春迟,死了一大半,现在也只能将就着,看看能收多少出来,到时再选育良种,等来年开春,继续种一种看。只有这种土疙瘩似的东西,种植的最是成功。”

  张安世不无遗憾,看来……和其他的庄稼,如玉米等等庄稼相比,这土豆简直就是庄稼界的张安世,吃苦耐劳,是打不死的小强。

  张安世道:“不必急,今年能种出这些,就已很让人惊喜了。哈哈……我果然有眼光。”

  朱勇跟着张安世而来,正百无聊赖,此时忍不住在地里刨了刨,想看看这到底是啥玩意。

  张安世却是急了,连忙上前去飞起一脚,大呼道:“别在这瞎搞,出了事,我们几个人头加起来,也赔不起。”

  这一腿飞偏了,但是朱勇感觉自己受到了精神伤害,毕竟是二哥,也是要面子的,便低声咧咧道:“不就是庄稼地吗?庄稼地有啥了不起的?大哥只会骂俺,方才四弟还在嘀咕着,要丢个炸弹在这儿呢……”

  丘松怒视朱勇。

  朱勇便立即噤声。

  张安世瞪了这两家伙一眼,顿时不放心起来了,立即吩咐护卫道:“现在开始,所有人,不必保护我了,都给我守着这庄子,现在起,一只苍蝇都不许放进来,没有我的允许,便是陛下亲来,也不得出入。”

  这句话,豪气万千。

  邓健却是听得急了,显然他虽有怨气,却还是很在乎张安世的,连忙低声道:“公子啊,你要慎言,你老大不小了,有些话,是不能说的。”

  张安世却是倔强地道:“我就敢这样说,陛下敢来毁这庄稼,我也要翻脸。”

  邓健心里摇头,还是没有长大啊!

  可对张安世而言,却是另一回事,只怕全天下的人,现在都不知,这一亩庄稼地,对于整个天下有多重要。

  换个角度来说罢,就算是皇帝,若是得知世上有这样的庄稼,只怕也愿意至少少三五年阳寿,换来这个。

  这是什么?

  这意味着国祚绵长,意味着朱家的江山,至少可以再续百年以上。

  张安世此时想了想,道:“我还是不放心,老二,你抽调模范营,在附近三里之外驻扎,内千户所,抽一个百户所来,在这周遭布控。”

  朱勇倒没有过多的废话,只道:“噢,大哥,那俺去啦。”

  邓健站在一旁,却是小心地看着张安世。

  张安世很是慎重地道:“好好照顾着,先试一试这土豆的滋味,现在确实也不能确保能不能吃,等过两天,我再来,再将这一亩地收了。”

  邓健点头。

  张安世道:“那我先走啦。”

  他摆摆手,示意邓健不要送,领着张軏和丘松当真走了。

  邓健站在原地,看着张安世上马,又见张安世带着人匆匆地飞马而去。

  留下的护卫,则开始散开,在此布防。

  邓健的目光,再难掩盖失落。

  哎……也没问咱一声日子过得好不好,真是一个没心肝的。

  邓健忍不住拿袖子擦拭了眼角的湿润。

  庄户们则一个个大气不敢出。

  他们心知,每一次安南侯来,邓公公糟糕的心情都要维持几天,未来这几日,只怕大家要遭殃了。

  果然,邓健一脸落寞,就好像丧家之犬一般,蹒跚地回到了不远处的小庄子里去,他似神游一般,脑子里只剩下了一些对往事的回忆。

  …………

  朱棣进用着黄米。

  宫中的膳食,已经减半。

  而徐皇后,也早早换下了华美的衣裙,取而代之的,是一件布衣。

  这是太祖高皇帝的时候,留下的传统。

  打江山难,守天下更难,每年这么多的灾难,数不清的饿殍,各种各样的死法,一点也不鲜见。

  人如草芥一般。

  即便知道,其实朝廷能做的有限。

  哪怕是赈济,也只能赈济少部分的人。

  可至少……这个时候,也该与万民共情,用节衣缩食,来表达宫中对此的态度。

  徐皇后久在慈孝高太后的身边学习,所以对此习以为常。摆在夫妇二人面前的,不过是四样菜色,两碗黄米饭。

  朱棣胃口大,从前要大鱼大肉,还要吃好几个饼子,混着饭吃才能吃饱。

  如今……这当初太祖高皇帝宫廷里的菜肴,却令朱棣总觉得肚子里烧得慌。

  油水还是太少了,主要还是肉少,徐皇后尽力少吃一些,不断地给朱棣夹菜。

  朱棣道:“好啦,好啦,朕够吃了,朕又不是饕餮,非要吃这样多。”

  徐皇后莞尔一笑道:“陛下有龙马精神,自然食量非比寻常。”

  朱棣虽是这样说,果然却如徐皇后所言一般,举着筷子,脑袋伸进碗里,扑哧扑哧疯狂地扑动筷子,片刻之后,这饭菜便进了肠胃,他的肚子鼓起来,这碗里的饭菜被他吃了个干净,朱棣还是觉得意犹未尽地舔着嘴,这才缓缓地将碗筷搁下。

  徐皇后眼里略过一丝心疼,道:“陛下若是还觉得饥饿,要不……”

  朱棣立即摆摆手道:“不必了。太祖高皇帝怎样做,我们便怎样做,哎……今日……真是越发的理解太祖高皇帝了,他起于布衣,深知民生艰难,你看我们……这样的饭菜,放在寻常百姓家,也和过年一样,我们尚且不能饱食,总觉得意犹未尽,那百姓平日的餐佐又是如何呢?更不必说,这遭了灾,更不知困苦到了什么样子。”

  “朕看奏疏,看到的只是某处大灾,百姓颠沛流离。可若是太祖高皇帝在世,他是最深知民间疾苦的,所看到的奏报,却无一不是当初他少年时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的惨景。”

  徐皇后道:“陛下这话真好,若百姓们知道陛下如此爱民如子,定是感激涕零。”

  “感激个鸟。”朱棣道:“百姓们所见的是……他们饿了没有饭吃,冷了没有衣穿,一家子人逃荒,饿死了爹娘、兄弟、子女,哪里还会有什么感激之情?朕听说,人饿到了极致,便什么都顾不上,见什么想吃什么,他们这时候若是还能对朕生出感激,那就真是怪了。”

  徐皇后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地道:“陛下不可以从内帑里拿出一些银子来赈济吗?”

  朱棣却是苦笑道:“银子没用,你拨发了银子去,灾区的粮食依旧还要涨到大家买不起的地步。平日里,银子值钱,可到了灾荒的时候,哪怕是树上的皮,都比银子要值钱,毕竟这玩意……它顶饿啊。”

  徐皇后脸色暗淡下来,幽幽地道:“臣妾是妇道人家,什么事也不懂……哎……”

  朱棣安慰她道:“男人有男人的事,妇人有妇人的事,若是你什么都懂,那还要男人做什么?好啦,你也不必忧虑,这几年,年年都有大灾,过去了就好了。”

  徐皇后却深知,所谓的过去了,其本质,不过是饿殍满地之后,剩下活着的人,又捡起铁犁来,继续耕作,寄望于来年,天公作美罢了,想到这些,也不禁觉得窒息。

  只是这时候,她也不好说什么,毕竟只是给朱棣增添一些烦恼而已。

  再好听的话,其实也只是于事无补。

  朱棣则是将亦失哈叫到了身边,道:“今早有廷议吗?”

  “有,乃胡公和杨公主持。”

  “议出了什么结果?”

  “还是解粮去灾区赈济,只是……国库的存粮,现在也不多了……诸公为此,唇枪舌剑,有人担心,若是这粮食都送去了赈济,若是今岁或者来年开春,又遇到什么灾荒……”

  朱棣沉吟着道:“最后的结果呢?”

  亦失哈道:“胡公和杨公最终打定了主意,先解眼下燃眉之急再说……”

  朱棣颔首,叹了口气道:“是啊,现在也只能如此了。”

  亦失哈却道:“不过……朝中,有许多非议。”

  朱棣皱了皱眉:“非议?”

  “许多人认为应该挽留解公,没了解公……”

  朱棣的脸色渐渐阴沉下来,冷冷地道:“没了解缙,他们就失了主心骨,是吗?”

  亦失哈道:“这只是一些私下的议论。”

  朱棣眯了眯眼睛,道:“不必理会,不过这文渊阁倒是出了空缺,是该看看……何人来填补了。尤其是这个时候,朕担心胡卿和杨卿力有不逮,不可耽误了大事。”

  文渊阁大学士的人选,乃是极敏感的问题,毕竟这位置,参预军机,现如今,已有人私下里声称这相当于半个宰相了。

  所以亦失哈对此非常谨慎,陛下提及到这个,他很识趣地选择了沉默寡言。

  朱棣随即又道:“张安世现在如何了?”

  亦失哈如实道:“安南侯他颁布了金元和银元后,倒是有不少百姓,去取兑。”

  朱棣似乎觉得总算有了一个好消息,终于露出了一点笑意,道:“没想到进展如此神速,这倒是一件喜事。”

  亦失哈此时却小心翼翼地看了朱棣一眼:“奴婢这边,打探了一些消息。”

  朱棣抬眸看他一眼道:“说罢。”

  “听说市面上有人取兑了金元和银元之后……将这金元和银元,熔炼成金银……”

  朱棣听罢,顿时皱眉:“这是什么意思?”

  “这金元和银元的成色高,就算是熔炼了,也不吃亏,还有许多的谣言,说这东西并非是外圆内方的制钱,乃不祥之物,不可久藏,熔炼之后,照样可以用,所以也不必真要这金元和银元。”

  朱棣眼眸微微阖起,眸光忽明忽暗,口里道:“你怀疑,这背后有人搞鬼?”

  亦失哈道:“倒不敢说,或许是自发的也不一定,似乎有人自发地希望,这东西最好不要出现在市面上流通。”

  朱棣冷哼道:“看来张安世还是太嫩了,砸人饭碗,那些人就算不会当真站出来敌对,却也会用尽各种手段,教张安世栽个跟头。”

  却又见亦失哈道:“还不只如此呢,奴婢还听说了许多流言蜚语,有人说,鸡鸣寺藏污纳垢,姚广孝师傅……在寺中,暗暗拘押了不少的女子,供他淫乐……”

  朱棣眉一挑:“姚师傅还有这爱好?”

  亦失哈苦笑道:“奴婢也只是听外头说的。”

  朱棣道:“当初,朕赐了不少美女给他,他也不肯接受,说自己是佛门中人,依朕看啊,这十有八九是造谣的。”

  亦失哈听到十有八九四字,心里便明白了,既然有八九是假的,那么就可能有一二是真的。

  毕竟那姚师傅神鬼莫测,有时连陛下都不知道这和尚有没有什么特殊的癖好。

  亦失哈只干笑一声,没有回应。

  朱棣道:“现在不是计较这些事的时候,眼下还是赈济为主,你多派人去江浙一带,尤其是灾情严重的地方,看一看各地州县官的作为,有什么消息,都要及早奏报。”

  亦失哈道:“奴婢遵旨。”

  …………

  每到傍晚的时分,各处的同乡会馆便都是门庭若市。

  古人最重乡情,各地的人抵达了京城之后,又往往以乡情为纽带,拓展人脉。

  正因如此,对于朝廷大臣而言,他们借这乡谊,可以发掘一些同乡的人才,好将其收入自己麾下。

  而那些地位较为卑微的人,则借此机会,可以攀上大树,毕竟大树底下好乘凉。

  这同乡会馆里,人声鼎沸。

  只是……也有幽静的所在。

  就处在二楼的位置,是一个个厢房,只有重要的人,才有资格来此。

  往往若是有重臣来,许多人都会提前得到消息,拿着自己的拜帖,还有自己平日里做的文章,络绎不绝地来请教,很是热闹。

  不过今日这二楼的一处厢房里,却没有这样热闹了。

  只一些刚刚下值,还穿着官服,头戴着翅帽的人聚在一起。

  “现在下头州县,都有书信来,询问这铸币的事是不是真的,好像天要塌下来一样。哎……这样搞,真的是胡闹,民不聊生啊。听说……钱庄自己已经开始发行了,这显然是陛下的授意,除此之外……这安南侯又与东宫有关,莫不这也是太子殿下的意思?太子殿下从前一向宽仁,可现在看来……似乎也被人误导了。”

  有人咬牙切齿地道:“最可恨的乃是那妖僧,此二人祸害天下还不够吗?我听闻,安南侯出了宫,就去了妖僧下榻的小寺里报喜,这个妖僧,当初撺掇圣上靖难,人们都说,祸害天下必此人也,现在看来,真是一丁点也没错。”

  众人大发牢骚。

  高居首位的那人,却穿着一件钦赐的大红贮丝罗纱所制的蟒袍,咳嗽一声道:“好啦,好啦,休要牢骚,陛下终究没有下旨,事情总有转圜余地,那钱庄……私自铸币,虽说都在传乃宫中授意,可终究……没有明旨。”

  “大家稍安勿躁,这私铸的钱,成不了气候,我们背后是天下人,区区商行,不过是螳螂挡车、蜉蝣撼树而已,一人一口吐沫,也教他们死无葬身之地,诸公不慌,老夫已有布置。”

  众人这才沉默下来。

  有人赔笑道:“有恩府出马,大家也就放心了。”

  “是啊,是啊……”

  众人交头接耳,纷纷颔首。

  …………

  次日一早,胡广和杨荣入值文渊阁。

  没了解缙,这里显得冷清了许多。

  看着解缙那间空置下来的值房,胡广禁不住唏嘘。

  可有什么办法呢?如杨公所言,管好自己吧。

  何况眼下又是赈灾,又是因为没了解缙,大臣们失去了约束,开始彼此弹劾。

  毕竟权力出现了真空,解缙一旦走了,他大量的门生故吏,也开始紧张起来。

  虽说树倒猢狲散,可一大群的人……突然没了靠山,必然会引发大家各自起心动念,有的为了保自己的位子,有的希望挪一挪自己的位置,突然开始彼此成群结队的相互攻讦。

  胡广满腹牢骚,拿着数十份弹劾奏疏找到了杨荣:“杨公,灾情紧急,不知多少人正在饿死呢,他们倒是有闲心。”

  “水至清则无鱼。”杨荣道:“办好自己的事吧。”

  胡广落座:”你总是如此,什么事都是不紧不慢。“

  杨荣抬头,放下手中的奏疏,微笑道:”我倒也想拍桌子咒骂,可没用啊,人最重要的一关,就是学会一件事,那就是无论任何时候,处于什么位置,都要明白,自己的能力是有限的,唯有如此,既可戒骄戒躁,认识自己的缺失,也可接受天下本浊,虽不可同流合污,可有些事,却也是有心无力。“

  胡广想了想,觉得有理:“总说不过你。”

  正说着,有舍人匆匆而来道:“胡公,杨公……商行那边,说是要捐纳五万石粮,派船往江西布政使司赈济。”

  “是吗?”

  五万石也不是小数目,虽然依旧还是杯水车薪,可也不算少了。

  胡广站起来,喜出望外地道:“张安世那个小子,老夫看……还是不错的,不对,他为何不向陛下奏报,反而来报文渊阁?”

  “说是有不情之请。”舍人道:“是想请二公,亲往栖霞一趟,去看看栖霞的农庄。”

  胡广和杨荣面面相觑。

  怎么听着,好像有陷阱一样?

  胡广道:“什么时候?”

  “最好现在。”

  胡广皱眉:“他难道不知老夫和杨公正在当值?”

  舍人道:“是内千户所的校尉来告知的,学生……不敢细问。”

  胡广怒道:“怕他们查你一个底朝天?”

  舍人:“……”

  杨荣这时放下了手上的奏疏:“不管如何,有粮食就好办,你我在此,就算看一万本奏疏,也不及这现成的粮食。这样吧,教人去宫中奏一下,我与胡公呢,则立即成行,至于文渊阁的事,暂由当值的舍人们料理。”

  胡广道:“这安南侯狂妄了,居然敢指使堂堂文渊阁大学士。”

  其实他脚已经开始挪动了,毕竟……粮食的诱惑不小,不知能救多少人,只是碍于面子,故意骂一句,给自己找一个台阶罢了。

  当下,杨荣和胡广成行,他们只当走一遭,还打算赶着正午之前回去处置手中的奏疏,所以一再催促马夫。

  一个多时辰之后,抵达了栖霞,这杨荣和胡广便觉得自己的骨头都像要散架了。

  却见这儿,竟已是人山人海。

  不少人都在看热闹。

  杨荣和胡广面面相觑,他们下意识地想要钻回马车里,赶紧跑路。

  做官就是这样的,出风头的事,尽力要避免,像这样的场景,这不是找死吗?“

  却在此时,有人大呼:“哎呀,杨公和胡公也来了?”

  二人定睛看去,却见竟是户部尚书夏原吉。

  胡广:“……”

  “夏公如何来了?”杨荣素来对夏原吉很是尊敬。

  夏原吉苦笑道:“还不是说这儿有粮食,老夫便兴冲冲地来了,却见这样的场景,真真吓老夫一跳啊!”

  不过夏原吉说着,便又笑了起来,道:“不过见了杨公和胡公,老夫心里也就踏实了,哈哈……”

  是啊,毕竟……三个大冤种,比一个大冤种好嘛。

  …………

  天变了,老虎这种宅男,没有意识到变天,受凉了,感冒,发烧,扁桃体发炎,吃了药,一整天都迷迷糊糊的,这一章写的太晚了,是老虎的错。

  不过都会照常更新,就是更新的时间如果不稳定,大家见谅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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