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劫建奴(五)
“连长,建奴骑兵动了!”作战参谋高声喊道:“……约五十到六十骑!”
徐传兴眼皮跳了几下,抬头朝前方望去。只见一队骑兵阵列正在缓缓向他们推进,面对溃逃回去的八旗汉军,根本不做任何闪避,挥舞着马刀四下劈砍着,或者直接催动马匹将退回的八旗汉军撞翻在地,随后,狠狠地踩踏过去。
“掷弹兵撤回!”
“重新整队!”
“四排射击阵列!”
“全体都有,检查枪械!”
“装药!上弹丸!”
“第一排准备!”
建奴骑兵驶到拒马前一百多米时,马速陡然加快,突前的建奴,双手扣紧弓弦,眼睛死死地盯着前方的黑衣贼军阵,心里默默的数着距离。
“预备!……放!”陆战队副连长罗纪看到建奴骑兵已驶近拒马,高高举起的指挥刀狠狠地挥了下来。
“砰!砰!砰!……”近四十杆火枪同时打响,一股呛人的硝烟从阵中升起,与前面尚未消散的烟雾弥漫在一起,顿时让陆战队士兵的视线有些模糊了。但前方隆隆的马蹄声,很好地给指挥官提示了方向。
“第二排准备!放!”
“砰!砰!砰!……”
屯岱骑在马背上,俯低身子双脚使劲地磕着马腹,力图将速度提升到极致,随着距离的接近,紧握弓弦的双手慢慢抬了起来。对面的火铳不断地响起,身旁不时有甲骑被打落马下,也有因马匹扑倒,被狠狠地摔向前方,最后被冲锋而过的骑兵踩踏而亡。
“射!”跨过拒马后,屯岱立刻直立起身子,对着前方黑衣军阵地射出一支羽箭,然后迅捷地从腰下箭囊中又抽出一支,搭上弓弦,又是一箭射出。
在射出第二支羽箭后,眼见着还有三十多步(约50米)就要撞入敌阵了,屯岱丢下弓,反手抽出长刀,嘴里大声呼喝着。眼角余光不经意间瞥了一下左右,心里不由吃了一惊。刚才两轮排枪射击,己方竟然损失了近一半骑兵。这黑衣贼军,果然铳炮犀利,比明军强出不少。
骑建奴骑兵已经冲至陆战队军阵前方不到四十米了,前排的士兵甚至都可以看到骑在马上的建奴狰狞的表情,心下虽然有些慌张,但严苛的训练和长久的战阵搏杀,使得他们仍旧可以有条不紊地按照长官的命令,举枪,射击,退后,塞入火药,弹丸,用通条压实,等待命令。
“杀!”屯岱看到近在咫尺的黑衣贼军,长刀高高地举起,准备在接阵的时候,狠狠地劈砍过去,斩下他们的头颅。
“嘶嘶……”胯下的战马突然一声嘶鸣,前蹄一软,扑倒在地,巨大的动能惯性将屯岱狠狠地摔向前方。
与此同时,附近的建奴骑兵不下十余骑也跟着纷纷扑倒,所有的马匹均是前蹄踏入了一个个深浅不一的碗口大小坑洞,折断马腿,将马背上的建奴甲骑摔在地上。
“砰!砰!砰!……”陆战队阵列中的士兵仍旧不断地射击,居于前排的士兵放完枪后,并未退到后面,而是将刺刀斜斜的端着,腰背崩得紧紧的,准备迎接建奴骑兵的冲撞。
徐传兴睁大眼睛,试图透过阵前弥漫的硝烟,看清楚对面建奴骑兵的情况,从前方发出的声音中,马蹄声似乎少了许多,马匹嘶鸣声和建奴惨叫声倒是愈发响了起来。
“轰”的一声响起,一匹巨大的战马撞入了陆战队军阵,马匹和上面的建奴虽然立时被数把刺刀捅出几道血糊糊的洞口,发出凄厉的嘶鸣声和喊叫声,但前排的士兵也被撞翻两个,并波及到后排数名士兵。
“刺!刺!……”军官声嘶力竭地喊道,既然已经接阵,前面两排士兵再次组织射击已经来不及了,在排长和小队长的带领下,将手里的火枪狠狠地往前突刺。
其实冲入阵中的建奴骑兵只是寥寥几骑,因为有些冲至近前的战马出于对尖锐物体的畏惧,猛地停在了阵前,然后被数把刺刀捅死,还有些建奴甲骑心存一丝犹豫和畏惧,带马朝左右两翼奔去,但最后还是被围拢过来的陆战队士兵捅翻下马。
“乡兵转移至左侧,列三排火枪射击阵列!”徐传兴命令道。他有些担心建奴骑兵后面还有步甲跟随,遂决定将后队的乡兵转移的侧翼,以拦截和狙杀建奴步甲。
冲至阵前的建奴甲骑悲哀的发现,他们面对的黑衣军真的跟此前遇到的所有明军都截然不同。不仅铳炮犀利,而且敢于面对他们的甲骑冲锋,即使杀到近前,他们仍旧死战不退,反而挺着明晃晃的铳剑(刺刀)勇敢地反冲过来。
即使挥出一刀,砍翻一个黑衣军兵,但随之而来的就是数把铳剑捅向自己。即使身着坚硬的甲胄,但总有一把或者两把铳剑刺中身上防护不到的部位。
谷鱎</span> 这个时候,即使想打马向后逃去,也变得异常困难。不说身侧都围着数名,甚至十几名黑衣士卒,难以脱身。就算脱了身,但右侧不时响起的火铳射击的声音,也让建奴甲骑惶然。
话说,那些该死的八旗汉军怎的没跟着冲上来?
岳仲武端着刺刀狠狠地捅入一匹战马的后腿上,使得这匹战马吃痛之下,高声嘶鸣着,猛地发足朝侧边奔去。马上的建奴猝不及防,身子被带歪向一边,手上一时没抓住缰绳,斜挂在马背上,双脚被扣在马镫里,倒吊着被马拖着跑向远处。
岳仲武见状,也不去追赶,端着刺刀朝地上躺着的一名建奴脖颈处扎了过去。随即,一股鲜血喷涌而出。他一只脚踩在建奴的面甲上,双手使劲将刺刀拔了出来。还别说,这些建奴身着的甲胄非常坚固,刺刀捅到正面胸腹部位,根本扎不进去。只有他们的脖颈、腋下和胯下、小腿等部位防护较弱,可以一击制敌。
一阵海风吹过,弥漫于阵前的硝烟逐渐散去,视线之内,建奴的甲骑几乎全被打落下马,从拒马到阵前,到处都是人马的尸体,悲鸣嘶叫的伤马,濒死挣扎的建奴。而先前溃逃的数百建奴八旗汉军,只是远远地四散于旷野中,似乎还未从火枪杀戮战场中恢复神志。
至于再次发起冲锋,别逗了,没看到那六十余骑强悍的满洲八旗甲骑都被黑衣贼军犀利的火铳射杀于阵前。他们上去了,也是给人家送人头。
“去两个排打扫战场!”
“乡兵继续警戒!”
“招呼民壮过来,将受伤阵亡将士抬到船上去!”
徐传兴轻轻地吁了一口气,打崩建奴八旗汉军,尽灭满洲八旗甲骑,短时间内应该不会再有建奴敢发起进攻了。
“喊话给那些被掳明人。这个时候跑出去,还有一丝活命的机会。”转头看到海边那些被救明人眼巴巴地看着停靠在海边的船只,祈求哭告着,试图想登上船,以逃离此地。徐传兴不由暗自叹息一声,若是我大齐在此地有十余艘大船,那该多好,不仅可以装运更多的建奴掳掠物资,还可以挽救更多的明人性命。
“这里有个活的建奴!”岳仲武端着刺刀走到屯岱的身边,看见这个建奴眼睛睁得大大的,侧躺在地上,一只手还握着一把匕首,凶狠地盯着他。一条腿拼命地挣扎着,试图想要站起来。但可能是被战马甩下来,伤了腿或者腰部,以至于一时间无法起身。
“狗鞑子!”岳仲武轻蔑地骂了一句,端着刺刀狠狠地扎进屯岱的胳膊上,吃痛之下,匕首落在了地上。
“嘿,你这鞑子还有不少稀罕玩意!”岳仲武俯身捡起地上的那把锋利的匕首,插在腰带上,随即又看到他的手指上戴了一个漂亮的玉石扳指,便顺手摘了下来,揣入怀中。
屯岱眼睁睁地看着面前这个黑衣士卒开始肆意的翻检身上的财物,然后放置于他身后的背包之中,却因为身体无法动弹,任其施为。不过,在内心深处隐隐却有一丝期待,也许这些黑衣士卒搜检完身上的财物,会俘虏他,以使得他能留下一条性命。
岳仲武满意地将搜检而来的财物揣入背包,然后直起身子,端着刺刀,照准屯岱的脖颈处就狠狠地扎了进去。瞬间,一股鲜血喷射而出。他伸出一只脚踩在屯岱的脸上,双手使劲地将刺刀拔了出来。
虽然长官没有明令屠戮所有的受伤建奴,但打扫战场的陆战队官兵却知道,他们马上就要登船离开这里,俘虏是无法带走的,更不能将他们放归建奴,索性一一补刀,尽数杀死。
红彤彤的日头,蔚蓝的天空,翠绿色的树木,在屯岱的视线中逐渐有些模糊起来,一双凶悍而又不甘的眼神,也慢慢地变得空洞,无神。
这汉人,还是有能打的!
在屯岱生命中的最后一刻,他脑海里突然冒出了这个意识。
“狗日的建奴,也不过如此!”徐传兴站在船尾,看去逐渐远去的海岸,脸上露出一丝笑容。
海边的临时营地中,已经涌入了十几骑建奴甲骑,有的在查看遍地的建奴尸体,有的在大声呼喝着,还有几骑建奴甲骑策马奔到海边,眺望着渐渐远去的船只。
“我觉得,我们还可以杀一个回马枪,将岸边那些建奴再杀一道。”岳仲武看着躺在船舱里的伙伴——孙立宝,有些意犹未尽地说道:“在火枪齐射之下,那些建奴简直不堪一击。即使我们打不过,乘船跑了就是。你说是吧,小宝?”
“俺是不是要死了?”孙立宝苦着脸说道。
“你怎么会死呢?”岳仲武笑着拍了拍同伴的胳膊,“你只是腿被马撞断了。军医说了,将养两三个月就好了。……哎,给你一个好东西。”
说着,从衣服口袋中掏出一颗鸽子蛋大小的宝石,塞到孙立宝手中。
“要我说,建奴也没那么可怕。反倒是,身上的好玩意不少。小宝,等你伤好了,我们再去打建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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