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9章 好风景恍然梦中 真心爱恰似蜜饯
从莲花湖回来,秦雨莲心情忐忑不安。
周归一也是一样,总觉得亏欠了秦雨莲什么的。他并非不知道秦雨莲的心事,却不知为什么心有顾虑,这也并非有九九的存在,而是冥冥之中有一种特别的东西在作怪。
隔天,秦雨莲就约周归一,请他一起去一趟老家仁义乡。
周归一爽快地答应下来,并且告诉了方小鱼,说:“过两天,我就要回大宥了,录取通知书应该快要下来。我想陪秦雨莲去她老家看看,怎么样?!”
方小鱼一听,说:“应该去。她对你,对我,真是太好了。恰好,我哥嫂这两天请凤妹去我老家呢。”
周归一笑了笑,说:“得之,你幸;不得,你命。心急吃不热豆腐。”
方小鱼摸了摸脑壳,说:“信也好,不信也好,反正我信命。”
仁义乡地处偏远,却有难得的好风景。
秦雨莲的老家在离仁义乡不远的同人村,翻过一座小山,便到了村口。
一座三孔青石拱桥,卧于小河之上。桥身高高隆起,仿佛倒伏的扁舟。
秦雨莲特意换了个新发型,将齐耳短发束成马尾状。上穿小翻领藕荷色短袖衫,内衬白色圆领衫。下穿西装短裤,宽宽松松。略施粉黛,身娇体娆。
周归一心里惊叹秦雨莲的成熟之美,又不敢说出口,便问这桥叫什么名字。
秦雨莲笑了笑,告诉周归一,说:“我也不知道这桥真正的名字叫什么,有的说叫仁义桥、虾米桥、彩虹桥,有的说叫来龙桥、驼背桥、公公桥……也不知为什么?”
周归一笑了笑,说:“随心所欲,也是一趣!”
两山相峡,中有小溪。村民依山而居,相峡而望。白色的墙壁和黛色的墙顶相映成趣,在青山绿水的衬托下,尽显悠远的风姿。
村中遗有一戏台,高出地面二三米。
戏台两边有残存的曲廊和厢房相通,是旧式艺人们休息化妆的地方。
戏台前面的台枋,隐约可见浮雕、圆雕、镂雕,雕刻的是戏文中的人物,技艺精湛,刀法入微,煞是精美。
和大多数山里人一样,村民们过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奇怪的是,同人村的房屋朝向与众不同。
一般情况下,是中国民居的朝向为南方向,这是因为采光和防寒的需要;而同人村的房屋正门却一律朝北。
在中国传统的五行之中,金、木、水、火、土这五种物质与东、南、西、北、中五个方位一一对应,火对应南方,门朝南,意味容易发生火灾;而朝向北方,北方为水,利于防火。
俯瞰同人村,恰似一卧牛形状。
牛头是村头的山,牛角就是村口两棵大柏树;沿山脚蜿蜒的山路,仿佛牛肠。牛腹处,有一荷塘呈半月形,只长荷叶而不结莲蓬。
据说,原本要将荷塘挖成圆形,寓意为“花好月圆”,美美满满;但是,同人村民深谙“月盈则亏”之理,遂成挖成半月荷塘,就格外充满了智慧。
最为奇特的是,从牛头到牛尾,依次耸立着九座牌坊,大抵是表彰仕宦、节妇、商人及孝子一样,都是四柱冲天式。牌坊上书有“福我云礽”、“贞烈两全”、“节烈”、“孝”、“累世簮缨”……
其中一座贞节牌坊,似乎还高出其他牌坊,上面镌刻着:旌表蜀州府仁义乡民吴贵生妻王氏。明洪武二十三年(1390年),王氏,名珍儿,仁义乡吴贵生妻,年十六归贵生,事姑惟谨。六年,贵生卒,无嗣,遂以其夫从子为后。逢元末兵乱,奉其姑避寇山谷中,服劳奉养,而姑安之。郡邑奏闻旌表,仍复其家。寿登百龄而终。
正值夏季,村中少有闲人。太阳将落未落,傍晚的同人村格外的安宁。
周归一随着秦雨莲很快到了其老家。
这是一处农家平房。
坡屋顶、铺盖青灰色的瓦。屋顶上,三两株野草摇摇曳曳;屋脊分水岭处,一棵瘦小的树苗,枝节简略,兀自站立。
平房为明三暗六式,中间隔为客厅和小收藏室,两边开两扇房门,各二间卧室。
客厅设有神龛,供奉着一尊佛像。门檐上方悬挂一面圆镜,擦拭得闪闪发亮。
木质门框上贴有对联一副,行草笔法,极是流畅:知易行难思贤圣,通情达理悟诗书。横批:知书达理。
雕花窗户,正对小院。小院以老竹围就,方方正正。
院内有圆口水井一眼、老式石磨一对、曲折散漫桃树一棵。
这如诗如画的风物,让周归一倍感亲切,仿佛回到梦中的老家。他立即想到著名诗人古上九的诗句:
坐在这些艾草的身边。含苞待放的
春天早已远去,月亮升起来,露水落满
秋天的双翅。谁把我从马上
拦腰抱下?谁从我的肩上接过的孩子
一砖一瓦砌成的房子……高高的房子
高高的马背……这半山腰的菊花
从早到晚,兀自在开放,在等待月光
秦家父母极是热情。见这周归一与儿子云松简直一模一样,一下子便觉得十分亲近起来。
自从云松去了岭南后,秦家父母便从县城回到了同人村。
见周归一有些疲惫,秦雨莲就叫周归一先休息一下,自己则忙着与父母准备饭菜。
山里人对食材的处理,可谓智慧无穷。
天热用水,将瓜果之类,置于深井,浸泡之,消暑保鲜。
天冷就用土,或将菜蔬之类,埋入地窖,防冻保质;或将活鱼开肠破肚,去除内脏,直接埋在雪泥中。食用时,清洗干净,亦新鲜如初。特别是甘蔗成熟后,成梱成梱地掩埋于土坑中;要吃甘蔗,则刨开覆盖之土,抽取其中若干,依然汁水丰盈,肉脆质甜。待至立春,取苞芽饱满者,截取其节,复种于田垅,又是一片青青翠翠的甘蔗林。
还有的用火,将新鲜肉类抺上盐巴、裹以花椒,悬于灶膛之上,烟熏火烤之后,更是别有一番滋味。
秦母的身体渐渐康复,也渐渐皈依佛门,不再着急儿女的婚姻;但见秦雨莲和周归一一同回来,心里也是暗自高兴。
秦雨莲心里依恋周归一,又自觉与周归一难结连理,就自作决定,静静地守候这份情感,也不想以后是否开花结果。
饭菜很快弄好,秦家还请来了村中的老校长作陪。
这老校长离开学校多年,热衷于风水命理、占卦看相,在仁义一带有一定的名气。
周归一和老校长坐于上首,秦家父母分坐左右,秦雨莲坐于下首。
周归一自是推辞一番,不肯落座。
老校长“呵呵”一笑,宽厚地说:“莫可推辞。今日你是远客、秦家贵客,当为主宾,坐于上首,乃入乡随俗也!”
周归一最喜欢与人咬文嚼字,见老校长这么一说,乃越发故意不从,说:“虽为远方客,但属小字辈。前辈上首座,礼节分尊卑。”
老校长见周归一年纪轻轻,却出口成章,大为赞叹,又见周归一眉清目秀,天庭亮敞,便叹道:“言之有理。不过,我见你相貌不俗,前程无限。请听老朽一言,上首落座,也好让长辈心安。”
周归一不再推辞,坐了下来。
秦父不善言辞,站起身来,说:“粗菜淡饭,请了。”
老校长举杯,仰头干了;周归一也不扭捏,干了一杯。
秦母吃素,不沾油荤,说:“乡里条件不好,没有好招待,老校长你们莫要见怪!”
周归一知道这是秦母对自己说的客套话,就不等老校长应承,站了起来,说:“这杯酒,我借花献佛,敬伯父伯母一杯。”
秦父慌忙举杯,秦母也以茶代酒,与周归一碰了杯,各自干酒水了。
老校长细细啜了一口酒,说:“老朽阅人无数,却不曾见过如此高贵之相。我敢预言,这位贵客将来大有成就,也是秦家之福啊!”
秦雨莲听了,飞快地瞅了周归一一眼,心里甜甜蜜蜜的,就自个儿倒了酒,端了酒杯,去敬老校长,说:“您既是我的老师,也是我心目中的好前辈。薄酒一杯,敬您了!”
老校长爽朗地笑了,说:“好。这酒我喝。小秦,有福啊!”
秦母眉开眼笑,说:“我家莲儿,也是一个心慈的闺女,最晓得疼人哪!”
秦雨莲不好意思地笑了,说:“我才不是呢,我知道谁好谁坏!”
周归一被眼前的气氛感染,立即又端起酒杯,说:“不管将来如何,这里就是我的根,你们就是我的亲人!”
秦家父母大喜,连忙叫雨莲给周归一和老校长倒酒。
周归一的酒量一般,但今日里心情大好,也不在意大杯小盏了。
秦雨莲倒是心疼起来,说:“酒伤肝,多吃菜,喝点汤啊。”说着,就给周归一舀了汤,恨不得喂给周归一喝。
几杯下来,老校长已是醉眼蒙眬,含混不清地说:“情伤心,情亦养人罗。”
周归一仿佛十分清醒,说:“最是人间绝妙处,远山偏地同人村。”
说完,周归一又朝秦雨莲看;两人相视一笑,心有灵犀,又不愿点破;沉浸在这浓浓的情谊里,分明感到各自的心中已深深地烙上了对方的印迹;这印迹仿佛同人之月,越来越清晰明亮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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