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一十章 清明的雨,成一的心
老人离开的第三天,是清明。
早早的,华生还没起床,天空就下了一场大雨,跟着便是绵绵细雨挂在天空,不肯走了。
本来打算今天离开的华生,干脆不走了。
搬出桌子摆在屋檐下,煮了一壶茶看雨。
院子里原本将谢的桃花突然间赖着不肯走了,华生想来想去,只能说是今年的花肥太多了。
三天,来了十几拨各路豪杰、修士、杀手、土匪。
数十个人头都被他一张铁弓断了魂,一张黄纸焚烧在桃花树下的大坑里。
一场春雨洗去了院子里淡淡的血腥,风中吹来一缕幽幽的花香,
现在华生有些后悔了,后悔当年在杏园没有跟干爹学弹奏,否则这个时候煮一壶茶,弹一首望春风。
望断天下豪杰的魂。
一壶春茶冒着淡淡的热气,茶叶是华生在市集上买的本地刚刚上市的茶,这个滋味也是他记忆中的味道。
一张铁弓箭搁在脚下,等着不要命的家伙冲进院子里面送魂。
手里捏着一枝青竹,一个经文已经雕刻了一半,不远处,有一阵脚步声踏在雨中,溅起泥水,发出吧嗒的声音。
听着脚步音,来人怕有十来人,速度很急,比这清明魂断的春雨还要急。
华生没有着急,而是静静地刻完这个经文。
然后将小刀青竹放在桌上,端起温茶喝了一口,自言自语道:“今日再上一回花肥,明天,就离开吧。”
说完,拿起搁在地上的铁弓,搭上一枝铁
箭,瞄准了大门口。
大门外挂着一块牌子,上书:“擅入者死!”
这是华生的态度,这些天一直挂在大门上,同时也在向每一个想了闯进来的人宣告自己的态度。
只是,每一个冲进来的修士也好,杀手也罢,甚至连土匪都选择了无视。
若是被一块牌子吓住,他们也不用在江湖混了。
今日来的十人也是,走在最前面的是一个干瘦的中年人,看着挂在门上的牌子,顿时火冒三丈,拔剑便斩……
“嗖!”的一声,还没等他手里的长剑斩断木牌,一枝风中铁箭已经刺中他的长剑,刺进他的胸口!
没有宣战,不需要多言,胆敢出剑者,必死!
一句冷冷的声音从院子里传出:“滚!”
“兄弟们,冲进去啊……”
“一起上,领赏后大家分钱啊……”
“杀人了,大家不要留情,冲进去杀了那恶魔!”
院子里没有一丝动静,华生甚至懒得理会这些家伙,只是抬头望着天空如断了线的雨丝。
心道,清明果然是杀人的好天气。
铁箭在手,便要断魂,胸前的伤口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再说,他坐在椅子上挽弓,并不需要使用太多的力气。
只是一眨眼的功夫,一群刀剑出鞘,身穿不同服饰的家伙冲了进来。
冲在最前面的一个家伙激动地吼道:“那小子真的在这里,兄弟们冲啊!”
看着院子里的骤然变化,华生手里的弓弦一松,“嗖嗖嗖!”连着三声
箭鸣,然后如三道闪电一样,自风中穿过,深深刺进来人的胸口。
冲在最前面的修士脸色苍白,双手却死死抓着胸口的铁箭,脸上带着不可思议的神情,似乎根本不在意铁箭正在收割他的生命。
在他身后的两个修士却没有他这般坚强,在铁箭入体的那一刹,便闷哼一声扑倒在地。
在中箭修士的眼中,院子里的主人应该是一个行事狠辣无耻的恶魔,不明白为什么变成了一个身穿僧衣的和尚。
于是他看着华生,怔怔问道:“为何会这样?”
华生没有停下,接着再射三箭,冷冷地回道:“因为昆仑的掌门要你们来送死。”
来人在这一瞬间终于想明白了什么,于是重重扑倒在地,再没有一丝的声息。
“啊……”后面跟着冲进来的黑衣人还没扑到华生的面前,三枝铁箭穿透三人胸口,迸出三蓬血花。
今日是他在这里最后一次替院子里的桃花施肥,来者不拒!
直到院子里的吼声停了下来,华生才冷冷地说道:“莫说是昆仑,便是皇城的大将军我也斩过!”
当大坑里熊熊燃烧的火焰熄灭,华生扛着锄头,将大坑边上的泥土轻轻地往下推去,花了一会的功夫。
三个大坑填平之后,天空的雨又大了一些。
前后不过半个时辰,院子里再无一丝的血腥。
打了一桶水,华生将自己浑身上下都洗漱一番之后,回到客堂前的屋檐坐下,继续雕刻青竹
上的经文。
欲修无上菩提者,乃至出离三界苦。
……
清明的雨,打湿了华生的衣裳,也打湿了无数人的心。
至少书院的一帮长老弟子,包括慕容安然和纳兰秋雪……
当所有的长老弟子得知慕容冷烟的一只手臂为云起寺的华生所断之事后,都深深地震惊了。
因为这事还有一个目睹者,那便是慕容冷烟的师姐龙秋菊。
当纳兰秋雪得知华生依旧没有一丝灵气,却斩了慕容冷烟一只手臂之后,只觉得满嘴都是苦涩之意。
一个没有灵气的家伙,竟然疯狂到斩断了书院长老的手臂,这个世界疯狂了吗?
只是,这还不算是最惊人的消息,当龙秋菊告诉众人皇城的大将军,也死在华生的手里之后,整个书院的长老都疯了!
云起寺的一个和尚,竟然杀了伽师皇城的大将军,而且大将军带着二百禁军,还是在禁军没有一丝还手之力的情形之下绝杀……
执法长老东方如一看着面前的龙秋菊和慕容冷烟,重重地叹一口气。
苦笑道:“这灵药只有院长有,要想医治唯有等院长跟几个长老出关了。”
慕容冷烟闻言禁不住恨恨地说道:“难道此事,就这样不了了之?”
方如一看着她静静地回道:“你想要怎么样?再派长老去云起寺吗?如果我没猜错,这时华生已经回到寺里了。”
莫说是书院,便是伽师皇城也不敢轻易跟云起寺开战,毕竟那里可是千年
底蕴,又岂是世间宗门所能撼动?
龙秋菊想了想苦笑道:“说来说去,只有凤凰书的长老没有出面,难不成,他们不想插手此事?”
方如一淡淡一笑:“孟老头可不是一般的人,他怎么可能任由凤凰山蹚进世间这潭污水之中?”
慕容冷烟摇摇头,看着龙秋菊苦笑道:“华生的妹妹是凤凰山的弟子,连九皇子也去了凤凰山,他们怕是不会出手了。”
“这事,可真有意思啊!”
方如一笑道:“皇帝老子想要华生的命,那是因为昆仑的掌门,而皇子却跟那小子做了兄弟,这以后的天下,呵呵。”
伽师皇城,皇城内院。
早朝之后,皇帝把太子叫来了御书房,悠悠地叹了一口气。
太子想了想,毅然说道:“九弟去了凤凰山,他跟华生是兄弟之交,父皇莫要逼得太紧,就让昆仑去闹吧。”
“哦,你九弟还能跟那恶魔做兄弟?”皇城紧紧皱起了眉头。
太子叹了一口气:“这都是昆仑姜一剑的一面之词,我听清清说,婆婆回来之后便不许皇城的太上长老插手此事……”
“接下来,只怕昆仑的掌门之位也将不保,怕是要换一个长老做昆仑的掌门了。”
太子叹了一口气:“清清说,她妹妹小雪的命,可是华生当年从土匪手里救出来的,而那些土匪,竟然是昆仑长老收买的……”
一听太子提到当年之事,皇城大怒,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
看着
太子怒吼道:“立刻拟一道旨意,问问姜一剑,当年昆仑拐卖无数孩童之事,他要如何向我交代,向天下人交代!”
皇帝怒了,眼见太子向着小雪,而婆婆和小雪,以及自己最疼爱的小儿子竟然是华生的兄弟……
他甚至无法将大将军的死,去云起寺找华生的麻烦……
正好太子提到当年之事,于是,终于让他找到了一个发泄的地方。
太子一愣,当下回道:“父皇早就应该找他们的麻烦,给天下父母一交代,毕竟孩子,才是皇朝的未来。”
皇城冷冷地回道:“这次,不能轻饶了他。”
……
圣妙庵里,佛前。
成一师太正捧着一卷经书,桌上一壶清茶,面前坐着师妹成净。
成一放下手里的经书,看着面前的师妹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静静地说道:“伽师皇城的大将军死了,书院的慕容冷烟长老被斩了一只手臂,师妹你却能完好无损地回来,不好吗?”
她甚至不想多说什么,一切的因果都是来自昆仑,而不是伽师皇城,也不是圣妙庵。
在她看来,师妹能活着回来,便是一个奇迹。
成净师太叹了一口气,苦笑道:“若不是凤凰山那孟老头正好路过,那小子也不会轻易脱身离去。”
成一望着佛台上的菩萨,摇摇头:“在我看来,若不是孟掌门带走了华生,只怕断龙山下,将要血流成河,师妹只怕也回不来了……”
在她看来,华生能毫不
犹豫杀了大将军,哪里会在意二百禁军,哪里会放过要追杀他的师妹,以及圣妙庵的几个女弟子?
你都要杀别人了,还不许别人还手?
“他有那么厉害吗?我可不是吃素的。”
成净师太冷冷地说道:“他能伤得了慕容冷烟,不一定能伤得了我……”
成一再叹了一口气,苦笑道:“听说那孩子曾经是书院的杂役弟子,你怎么不想想,或许是那孩子放了慕容冷烟一条活路?”
成净一听,再细细回想当时码头上发生的一幕,不由得怔怔得说不出话来。
为何华生只是斩了慕容冷烟一只手臂?为何书院另一个长老完好无损?
为何皇城的大将军被炸成了满天的碎片,而没有伤到书院的两个长老?
成一没有理会她,而是望着佛台上的菩萨叹了一口气。
轻声说道:“华生是云起寺的弟子,师妹莫要忘了,菩萨低眉所以慈悲六道,而金刚怒目,方能降伏四魔……”
成净一听,忍不住问道:“谁是佛,谁是魔?”
成一一手拈花,静静地回道:“这话,你应该去问问云起寺的了尘大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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