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好先生的私人汉语课
郑克殷专门买下并作为冠军奖赏赠送给豹闪闪的独栋小屋其实就在郑府边上，允许她每天晚上来吃饭确实也很方便。
待到今晚的汉语课结束之后，他便会询问她的意见。
晚上，在书房之中，郑克殷跟豹闪闪相对而坐，一个音、一个音地给她教着官话的发音，效果实在是不太好——
最大的难点，大概是入声，所幸这一时代的南京官话已将三个入声韵尾归并为一个，郑克殷只需要告诉她，这种发音只需要短促并有戛然而止的感觉即可。
“啊……嗯，啊……啊，啊！”豹闪闪开着口，尝试感受那种短促的韵母。
“大体是这样的感觉。”郑克殷微笑道。
所幸书房里只有他们二人，不然让别人听到他们这样练习发音，怕是有点尴尬……
另一个发音上的难点，竟然是送气音。因澳龙语的塞音仅有一种发音方式，因而豹闪闪容易将“趴”发成“巴”、将“托”发成“多”。
郑克殷想起来自己至今见过的澳龙人，讲汉语的时候确实会有乱送气的现象，该送气的不送，不该送气的却送了。
“唔，你想想澳龙话里的柳兰一词的发音？”郑克殷想了好久，终于找到了绝佳的辅助理解的案例。
“Huit-xen?”豹闪闪脱口而出。
[注：澳龙语记音中，x的发音为国际音标的/x/，即汉语拼音的h。]
郑克殷点头道，“没错，你可以试着发快点，像我这样。”
接着郑克殷便自己试读以方便豹闪闪理解，先是“灰嘚哼”，随着发音加快，渐渐地第一个音节末尾的“嘚”与第二个音节开头的“呵”融为一体，变成了“忒”！
而整个单词，也变成了“辉天”——实际上这也是扶桑明人对柳兰这种带着漂亮紫花的美丽植物的称呼，也即是“辉天草”，显然便是来自澳龙话！
“啊！”豹闪闪恍然大悟，“辉天！辉天！辉天！我好像懂了。”
豹闪闪以特别夸张的方式发着送气塞音，几乎要将口水都喷出来了。
“呃，倒是不用那么用劲。”郑克殷提醒道。
“司长大人，可真的是个好先生呢。”豹闪闪忍不住说道，“你好聪明，什么都懂，知道该怎么教我。”
郑克殷倒也不谦虚，他能这么好地教她，也的确是因为他对各种语言的充分谙习。
穿越以前他对奥洛尼语的掌握相当充分，甚至还会根据白人的记录和当代的奥洛尼人的祖源区分各部方言。但20世纪之后澳龙人各部都是混居的，不少细节上的问题成为疑案，能够穿越到三百多年前了解到真实的各部澳龙方言，亦令郑克殷欣喜不已。
对语言的掌握能力，确实在穿越之后给了他莫大的帮助——尽管他知道自己的明朝南京官话和闽南话都是因魂穿而在穿越的那一刻就直接掌握了的。
但他能够对语言做深入的剖析，而不仅仅将说话当成吃饭饮水那般平凡而全无知觉的事，便也使他足够擅长应对这些问题。
“我们今天的就到这吧。”郑克殷温柔地说道，“你也是个很好的学子，我只消点拨一下，你便能明白我的意思。”
正在豹闪闪因先生的夸赞而有些不好意思的时候，郑克殷便也问她，愿不愿意以后每晚都来郑府吃饭？
“愿意！”豹闪闪几乎是毫不犹豫。番人可没有汉人那种总要先推辞一下、犹豫一下的社交规矩。
“即使是要学会用箸？”
“嗯！”
郑克殷放松一笑，“那好，我会让后厨在开始的时候给你准备方便手抓和捧碗喝下的食物，之后会开始教你用箸来夹食，大概一段时间之后，你便会习惯了。”
豹闪闪连连点头，但脸色似乎有点暗下来了，也没再把头抬起。
郑克殷还以为是她不太喜欢筷子的原因，但她开口问的却是另一个问题：
“那个，司长大人，下午的时候，我看城里官大人们把纸贴在板子上，我见有殖民司的小吏是我见过的，便问纸上写的是什么意思。
“他们用澳龙话告诉我，要打大架（打仗）了。
“司长大人和知州大人说邪恶的越汕部出了个害死原来的司长大人的杀人犯，此后又将其窝藏，这种坏人部社，必须打倒，明天战士们就会出发。
“所以，你是要去越汕部了吗？那我是不是明天就见不到你了？”
原来令她显现忧虑表情的是这件事。
郑克殷安慰道：
“不过这场行动会很快结束的。越汕部的人不是我们明人的对手，只能顺从我们。
“只是我可能会在山南海岸边的澳莲渡停留几天，因为我打算在那里建设新城，迁聚被我们所征服的越汕部各社，这会有许多的工作要做。”
豹闪闪这时抬起头，轻轻蹙眉，以殷切的眼神直视着郑克殷，“那，你带上我吧！
“我熟悉鹰民山（青丘山），我也可以保护你。而且我是澳龙人，对付越汕部民我也可以说上话。”
豹闪闪提出请求的同时一下子给出了三个理由，足见这名女猎手在过去的狩猎中非常擅长动脑子，因而才会有这么清晰的逻辑，这令郑克殷有些感慨。
身为人类学家，穿越前的郑克殷也一直向许多人科普一点，那便是无论是什么种族和民族，其实都没有天生愚蠢、智力低下的。
就连写作《枪炮、病菌和钢铁》的人类学大咖贾雷德•戴蒙德研究的新几内亚土著，都被戴蒙德认为具有相当的智慧，谈吐清晰而有逻辑，实际上与“文明人”根本就没有本质的区别，这刺激了他写出了那本书，有力地反驳了愚蠢的种族主义。
而人们以为的各族之间的智力差异，不过是因为各族人所处的社会环境不同罢了，有的发达国家中的民族从小接受良好的数理教育，便能涌现科学家和工程师；有的民族从小熟悉山川沼泽、草木野兽，他们则擅长对付这一部分。
若是把一群数学家扔到荒野去，完全不懂狩猎采集的数学家反而会出现别人看起来相当愚蠢的行为！那难道是他们这一族人天生就智力低下吗？
豹闪闪的话语表现，引起了郑克殷心中极大的感慨。
郑克殷点了点头。豹闪闪这样的请求的确不需要拒绝，她既可以保护好她自己，也可能会对他有更多的帮助。
当然，有毛兴作为贴身护卫，他其实并不需要豹闪闪来再加一层保护，但熟悉青丘山的人总是越多越好的。
至于神猎营的工作，豹闪闪既然是单人成队，他便完全可以给她安排特殊的任务，那便是跟随青丘营中哨侦察环境，驱赶野兽。这样，她便能够以合法的理由随他去征服青丘。
豹闪闪说着“太好啦”，欢呼雀跃起来。
翌日，便也到了征服青丘行动正式的开拔日，清晨随林大江完成每日习武之后，郑克殷换上戎装，便要走出郑府，前往校场。
校场上，青丘营三百勇士以及随军人员皆已排列整齐，见郑克殷到来，便喊着整齐的口号，以动作展现着他们的威武，以接受长官的检阅！
郑克殷走上主将台，见蔡汉襄、李茂、毛兴甚至豹闪闪等人皆已在场迎候，便与他们互相作揖行礼。
豹闪闪开始的时候只是朝他灿烂一笑，之后左右张望之后，马上学着官大人们的动作行礼，令郑克殷忍俊不禁。
转过身来，郑克殷便要发表出征之前的最后讲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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