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制茶王家
之所以前往千草芦，是因为冬暝在千草芦购买鬼面曼陀罗的时候，也注意过那千草芦主人的双手。
那双手，也是有着常人不具备的怪异纤长。
这种更仿佛是天生骨骼导致的情况，不太可能会这么巧合的，在鬼市当中同时出现两双才对。
冬暝将自己的猜想告知了中郎将裴亮之后，说道：
“待会儿，到了千草芦之后，你先埋伏在暗处。”
“如果情况不对的话，你就立刻在远处用金吾卫的弩箭等手段，进行攻击。”
“不能杀了她，但是一定要让她重创！”
“好！”中郎将裴亮下意识的回答之后，忽然感觉不太对。
自己……不是四品官职的羽林中郎将吗？为何下意识地，要听一个九品镇魂卫的？
一时间，裴亮挠了挠头。
……
约莫盏茶功夫之后，两人飞奔来到了千草芦附近。
因为地处偏僻，加上如今时辰也不早了，一些附近的商贩也开始收摊。
毕竟，不是所有人都会直接住在鬼市当中的。
两人互相使了个眼色，裴亮躲藏于暗处，已经架起了弩箭。
冬暝则收敛起息，来到了千草芦前面。
“咚咚咚！”
旋即，千草芦主人开了门。
看到冬暝前来，千草芦主人露出一丝困惑之色：
“镇魂司的小郎君，何故去而复返？”
冬暝凝声道：“千草芦主人可否出来说话？”
说着，横刀上手，带着一丝强硬的，将对方的小门给彻底推开。
“……”
千草芦主人慢悠悠地走出来之后，映入眼帘的，却是毫发无伤的身体。
冬暝眉心一皱，看着对方那异于常人的纤细双手，带着一丝谨慎之色地问道：
“刚才于怪贩楼当中，我们遇到了一个，很有可能是制作极乐红茶的真凶。”
“她的身形灵动，双手……似乎也和你一样。”
千草芦主人眼皮都不抬的幽幽说道：
“我这双手是天生的，郎君恐怕是误会了什么吧。”
冬暝微眯着双眼：“误会不误会的，试试就知道了！”
顷刻间，横刀带着碧火出鞘。
昏暗的光线内，刀刃直接斩向千草芦主人的头颅。
“嗯？”
千草芦主人一把拿起放在门口的拐杖，双手一握，横向格挡。
“咚！”
有火焰加持的锋利横刀，竟是被木棍所挡住。
冬暝眼神凛然，刚才他出招之时，甚至还带了龙象之力。
可眼前这弱不禁风的千草芦主人，竟然不偏不倚的挡住了？
千草芦主人暗叹一声：
“看来，郎君着实误会了。”
冬暝眉心一皱：
“你的身上的确没有伤势。”
“但是……你的双手骨骼的纤细，还有你这一身功夫，甚至是这连横刀都斩不断的拐杖，千草芦主人，你不是寻常生意人！”
“作孽啊……”千草芦主人苦笑着摇摇头：“镇魂司的小郎君，你们是不是在追一个年轻的小娘子？”
“哦？”冬暝下意识地紧握横刀：“看来，千草芦主人，虽然不是凶手，却也知道些什么了？”
“原本，我并不确定。”千草芦主人叹了口气：“但是郎君这么一闹，还让金吾卫暗中埋伏，也就猜的八九不离十了。”
“你们找的那名娘子，名叫王月瑶。”
“是制茶王家，这一代的家主，也是唯一的后代。”
冬暝皱了皱眉，看向阴影处藏身的裴亮。
既然对方已经道破了藏身点，也就没必要再隐蔽下去了。
旋即，裴亮也来到了千草芦前，在他看到那满屋子的琉璃瓶和后面的鬼面曼陀罗之后，瞳孔一凝。
“进屋坐坐吧，就别在门口站着了。”千草芦缓缓转身，目光深邃幽暗：“我会将自己知道的，全部告诉你们。”
两人对视一眼，索性也就进了草芦之中。
眼前，可以用狭窄来形容的房间内，冬暝和裴亮坐在了桌子前。
炭火加上一个小茶壶，“咕嘟咕嘟”煮着沁人心脾的茶水。
紧接着，当猩红色的茶汤倒入杯中之后，看的两人变了脸色。
极乐红茶！
“你们可以先尝尝，这是不是你们要找的红茶。”
冬暝本想拒绝，却忽然发现，自己怀中的三青鸟并未发出警报之声。
他低头看了一眼，小家伙微微歪着脑袋，就在他衣领当中发着呆呢。
但是这茶汤的颜色，明明比在怪贩楼见到的都要……
细思之下，冬暝还是选择相信小家伙的直觉，拿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
裴亮见状，也是照做。
“轰隆！”
脑袋里，仿佛瞬间炸了一下，眼前竟忽然呈现出一阵山花烂漫之景！
甚至于，鼻尖还能修道那满目的山茶花的味道，耳边也能听到清脆的鸟鸣之声。
有那么一瞬间，冬暝甚至有些分不清眼前的景象是现实还是虚幻，这和自己在西明寺、在幻月阁喝到的都完全不同。
冬暝自问，如果将红茶的香气、味道等做一个从低到高的评级，那么最为普通的应该就是幻月阁内喝到的红茶。
其次，就是昌隆茶庄。
再者，是西明寺。
然后，是怪贩楼。
最后，便是眼前之茶！
眼前的幻觉顷刻间消散之下，冬暝看向裴亮，却见对方已经完全沉溺于当中。
千草芦主人发出一阵沙哑的笑声：
“看来，小郎君体质不错，亦或者是有旁的手段，能抵抗这种血茶的幻术。”
冬暝瞳孔一缩，下意识地抓住了横刀：“你的茶叶当中加了人血！”
千草芦主人指了指上面挂着的琉璃瓶：“不然，我搜集这些做什么？”
冬暝似乎明白了千草芦主人的意思，带着一丝不确定之色，问道：
“你的意思是，你也用血液制作极乐红茶。”
“但是……你用的只是指尖血？”
千草芦主人又取来封面有些泛黄的古册，示意冬暝打开看看。
冬暝接过之后，发现上面的字迹，还有纸张的质感，似乎都不是唐朝之物，历史相当悠久。
当冬暝打开之后，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关于一个家族的介绍。
这个家族，就是制茶王家！
王家，西汉后期诞生，祖上为药师。
因茶叶最初为药材之故，多取之以作疗病之用。
后，茶之道普及而开，风靡贵族，王家机缘巧合，得以售卖茶叶，继而王家成一方富户。
王家之主，不满足于普通制茶之法，想要焙茶更加美味之茶汤。
因而不断实验，并嘱咐子孙后代，此为王家第一祖训。
每位王家子弟，都必须以找出更好的焙茶之法，光耀王家。
……
关于王家的介绍，并无太多奇特之处。
冬暝心中却隐隐有了一丝苗头，莫非……千草芦主人口中的王月瑶，当真就是这记载中的王家之人？
正思索之时，冬暝翻到了下面一页之后，上面赫然就是各种焙茶茶叶的方式方法。
冬暝自问，纵然自己于茶道也仅仅是一个门外汉，但看着面前记载的诸多眼花缭乱的方法，也不由的惊叹于这王家历代子弟的思维之绝妙。
然而，当翻到最后一页之时，冬暝发现，这竟然是残本。
而最后一页上面，只有四个字——以血制茶！
冬暝转而看向了千草芦主人。
后者慢悠悠地品了一口自己制作的血茶，露出一丝满足之色，这才道：
“现在你明白了吧。”
“你遇到的人，便是王家之人。或者说……是王家这一代的嫡系。”
冬暝放下古册，审视着千草芦主人：“那么……你是……”
“我？”千草芦主人苦笑道：“我只是服侍上一代制茶王家的女婢罢了。”
此言一出，冬暝心头一震。
一个女婢，竟然就有如此高超的焙茶手艺？
那王家的嫡系家主，岂不是更加了得？
“其实，制茶王家一直以来，都会培养自己每一代的后裔。”
“同时，也会从外面挑选一些有天分的孩童，买回来作为仆从。”
“我便是后者，而那王月瑶，便是前者。”
“制茶王家，挑选天赋之时，便是看其双手，是否适合做茶。”
“这本古册究竟是为何残破，无人知道。”
“可也正因为无人知道，整个王家却为了这最后的四个字……几乎疯魔！”
“因为我们试过了前人所有的方法，所制作出的茶叶味道虽是不错，却依旧不能堪当极乐之称。”
“所以，以血制茶，就成了我们最后的期望。”
“但是……过于钻研一道，是会让人疯狂的。”
“王月瑶便是如此。”
“我只是一个老仆。”
“对我来说，在鬼市倒卖一些鬼面曼陀罗，换一些青壮年的指尖血，这制作出的茶叶已经达到了我的极限。”
“可王月瑶早年就已经从王家离开，声称要自己钻研茶道秘密。”
“最后，哪怕是王家破落，她都没有回来。”
“王家……本就人丁单薄，最后自然就逐渐的消失殆尽了。”
“我也就索性，来了鬼市隐居。”
冬暝却道：
“既然如此，为何第一次我来拜访之时，你不说呢？”
千草芦主人苦笑道：
“鬼面曼陀罗，在大唐虽说不是明令禁止，但也的确是致幻之物。”
“我若说了，少不得遭到些许波折。”
“更何况，这制茶之法，我也是通过怪贩楼买到的。”
“此法，的确比我之前的手段厉害不少，可是跟王家祖传的手艺，却完全不同。”
“因此，我不能确定，你们要找的幕后真凶，就和我王家失踪的这一代家主有关联。”
“虚头巴脑的东西，说了，不单单郎君没有头绪，还给我产生麻烦，不是吗？”
“可直到你们刚才说到我这双手的时候，我就明白，看来……这一代的王家家主王月瑶，已经走出了自己的路。”
“虽然她的路，走的非常极端就是了。”
冬暝沉默片刻，旋即道：
“你的意思是……血液？”
千草芦主人点了点头，幽幽说道：
“对我等制茶之人来说，血液分三品。”
“指尖血为下，经络血为中，心头血为上。”
“不过……看郎君之前所说，有人被抽干血液而死的话……我倒是想到了另外一种可能。”
冬暝眉心一动：“还请详说。”
千草芦主人摆了摆手：“也用不着详说。”
“那最后一种，便是传言在效果上凌驾于三种之上的……七窍之血。”
“它还有个别称，名为……脑中血！”
【作者题外话】：小贴士：
中国最初是有自己的茶叶的，不过一开始是被当作祭品之用。
从春秋后期开始，茶叶作为一种特殊的材料，被纳入到料理之中。
所以经过漫长的饮食文化，也就出现了龙井虾仁这样的菜品。
西汉中期的时候，茶叶从食物发展到变成了药材，于西汉后期，更是成为了贵族的专属之物。
因此，古代也有“米盐茶马酒”的说法。
不过，茶叶真正开始流入到民间，已经是晋朝的事情了。但纵是如此，也不是家家户户都有钱可以享用的。
哪怕是到了唐朝的时候，茶叶依旧是贵族和富户，多数才有钱去喝的一种奢侈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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