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0 章 最多两岁吧
秦王政悄悄瞪了儿子一眼,示意他适可而止,扶苏回了个无辜的眼神。
等店家去准备茶点了,他狡辩道:
“父亲看着如此年轻力壮,若我解释我们是父子,店家必然好奇追问,一个不慎恐会暴露父亲的身份。”
秦王政根本不听:
“明[ri]不许吃糖了,夏无且说你要克制一些。”
扶苏:……
虽然被父亲罚了,但扶苏还是挺高兴的。父亲看着年轻总比看着老要好,这说明这一世父亲的寿数必然比上一世长。
店家送来了茶水点心,点心里有几样是学着西方罗马的做法。
自从大秦和罗马通商之后,商人们就发现了许多新的商机。把罗马的流行之物传入中原售卖,再把大秦流行的传入罗马售卖,赚两份钱。
罗马那边的甜点花样极多,咸阳宫中的厨子也学了不少。
店家谦虚地说自己只学了个皮毛,贵人要是想吃正宗的罗马甜点,可以遣人去隔壁那家西域人开的店铺买点回来。
他这边做的都是根据秦人[kou]味改良的,因为有客人说罗马正宗的点心他们吃不惯。他就想着,不如改良一番,说不定是一门新的营生呢。
没想到居然还挺受欢迎的。
扶苏笑着称道:
“正宗甜点我也吃不惯呢,店家你倒是聪明。”
宫中的御厨做的也是改良版。
刚开始商人们很上道地把最正宗的甜点进贡给了王上与太子,奈何罗马人吃的也太甜了。便是嗜甜的扶苏都觉得有些受不了,而且罗马那边的调味也有点奇怪。
正宗也就是卖个噱头,自然还是改良过[kou]味的更适合当地人。
噱头顶多尝试一次,回头客是没什么的。改良版好吃的话,反而能吸引好这一[kou]的人多来几回。
扶苏尝着觉得这家店做得不错,和宫里的改良是两种风味。回头叫御厨来学一下,他看父亲应该喜欢这一种的味道,多吃了好几块呢。
说话间马市终于开了。
说是马市,其实不是单独设立了一个新的市集,而是在市集中租下了一大批区域专门进行西域好马的[jiao]易。
商人们来往西域购置马匹时发现,诸戎其实对秦人的马品相到底如何也不是很清楚。
因为秦国和诸戎已经许久没再发生战事了,就算打,也是陇西那边会出兵。
但大家都知道,秦国的重点放在攻打中原上。最好的兵器和战马自然要供给这头,而不是拿去打没什么威胁的戎人,赵国才是秦国的头号大敌。
所以诸戎拿不太准秦人养马具体养得如何,入秦经商的戎人也没资格接触到宝贵的战马。听说秦国轻易灭了赵国,于是就对秦马的优越程度产生了误解。
越是远离秦土的西域人误解越深,各种关于秦国的谣言传得满天飞。商人们也不会刻意去辟谣,除非谣言里有污蔑秦国的部分。
就这样,商人
去较远的西域部落购马时,一切都十分顺利。
他们原以为自己要走很远才能找到愿意售卖好马的部落,可实际上还没走出新疆的地界,就已经收获满满了。
西域人不敢把价格叫得太高,用柘糖就能轻易换到好马。
商人说秦国不缺顶尖的战马,只是数量不够,自己繁育太慢了,这才想多买点回去先凑合着用。
淳朴的西域人相信了。
丝绸之路的通商才刚刚开始,西域这边的许多部落显然还没什么经验。等以后丝路持续的时间一长,大家都很懂做生意,可就没现在这么好骗了。
仗着西域人不清楚秦国情况,商人编了不少说辞。
譬如秦国庶民如今种田有耕牛,行军有战马,搬运有毛驴。但毛驴的负重还是轻了一些,不是特别得用。
所以商人们觉得此处大有可为,可以多购一些普通的母马回秦。
公驴与母马可以杂[jiao]繁育出骡子,而骡子无论是在负重、还是抗病等各方面都十分优越,是非常不错的畜力。
如今大秦石磨水车等物都推行开来了,至少关中庶民都用上了这些便捷的发明。可不是每个地方都有足够的水力,就需要人或者牲畜出力拉动磨盘水车。
好马卖给太仆,普通马就可以放在集市里[jiao]易给需要畜力的贵族和富户。
马市因此应运而生。
商人们采购了大量的普通母马,把好马混在其中,便能极大地糊弄过沿路的部落,成功把它们带回秦国。
只是买点普通母马而已,各部落总不好为了这种事情得罪秦国。
——尤其商人手里居然还有秦王手书。
这件事要从扶苏说起。
在后世人的印象里,因为看多了《西游记》,所以都觉得古代出国需要携带通关文牒。
哪怕西游记是唐朝的故事,唐朝之前用的不是这个东西,比如汉朝用的就是符节。但是不重要,同人文作者只记得一个通关文牒了。
正好纸不是被作者大笔一挥造出来了吗?
所以同人大秦里用文牒也很合适。
扶苏因此在脑海里深深烙印下了要给出西域的商人发文牒正名身份的规则。
大秦原本用的是什么无所谓,现在造纸方便,用这个还能记录更多信息。甚至可以在文牒里写点威胁人的话,免得西域小国胆大包天扣押秦人。
通关文牒都有了,玩个梗不过分吧?
扶苏于是请父亲亲笔写下了“大秦铁骑即刻可到”的文字,告诉查看文牒的沿路势力——要么你客客气气地善待秦人,要么秦国把你也变成秦人。
这么多文牒,当然不可能每一份都由秦王题字。印刷术就是在这个时候用的,每一份文牒制作出来时就印上字。
仗着西域人分不清是印的还是写的,反正吹是秦王亲笔就够了。
如今看来文牒的效果惊人,商人们带了这么多马回国也无人敢拦。
本来嘛
,会阻拦他们的就是怕秦国有好马后打自己的周边部落。现在秦王都说了,扣押秦人和秦人的东西,那就打你。
远的部落秦国还不一定能打得到,近的不是随便打?那自然就不敢轻举妄动了。
所幸,买马的商人走得也不远,否则太远的地区秦国威慑力不足。人家会觉得秦国肯定打不过来,或者认为秦国不会为了这点小事就打过来,反而容易不认账。
其实这话一开始是上辈子扶苏写在文牒里的,因为那时是从秦二世才开始搞的丝路通商。
但扶苏觉得,自己来写远不如父亲写的吓人。
上辈子是没办法,父亲已经去世了。只能退而求其次,他自己写。
如今父亲健在,自然得父亲来。
扶苏不仅让秦王政写了这句话,还打算把这个当做国宝传下去。后代子孙都用始皇版的通关文牒,回头还得加上个“秦始皇帝亲笔”的标注,防止西域人不清楚。
茶肆里很少有秦王父子这般一看就贵气不凡的客人,扶苏又很和善健谈,店家就很乐意留下来多聊两句。
他与扶苏谈起了文牒的事情。
店家感慨:
“王上真是霸气十足,我听闻周边的戎人看过了文牒上的题字之后,都吓得面[se]剧变。原还有人想扣押一部分马匹,这下是什么都不敢做了。”
秦王政听得面[se]古怪。
扶苏跟着称赞:
“王上高瞻远瞩。”
秦王政:……
主意不是你出的吗?
秦王政只好端起茶盏默默品鉴,假装自己不是他们[kou]中那个神武睿智的秦王。
店家又聊起了马市的运营方式。
因为他的店就开在马市对面,之前商人们布置场地的时候,他闲来无事便过去问过几嘴,也好方便讲给喝茶的客人们听。
店家开[kou]的时候,周围几个茶座也都安静地竖起了耳朵。
店家说道:
“那些商人是结伴去西域购马的,听闻不仅买了极佳的战马,还买了大量适合生育的普通马匹回来。马市里售卖的就是普通母马,战马是不卖的。”
不卖战马可以理解,东西显然都卖给官府了。
之前太仆领了买马的活,但他着实不擅长讲价。商人们本来还等着他和戎人谈好价钱,自己再上门降价销售。
结果等了这么久还是没有成果,商人干脆也不等了。自己估摸了个价直接卖给太仆,也免得夜长梦多。
手里攥着这么多战马,要是被旁人恶意举报,当成是企图造反的反贼,可就得不偿失了。
秦王来之前就已经看过了太仆的奏报。
对于太仆没和戎人谈拢,他倒是不意外。本来就没指望太仆能成事,消息放出去自然会有马商主动来投的。
当然,一直依靠马商也不行。
所以大秦[ri]后得努力培育自己的好马,秦王室好歹是养马起家的,总不能在这方面被人比下
去。
等大秦马匹的优势超过戎马之后,马商就是普通商人了。只要不把秦马往外卖,别的不必限制太多。
有客人问店家:
“马市里售卖的当真都是母马?”
店家点头:
“对,都是母马。”
客人便追问道:
“那为何只卖母马?”
店家便把商人打算培育骡子的事情说了。
生骡子还是公驴和母马搭配成功率更高一些,而且有骡子拉东西,用公马就略显奢侈了。
商人们觉得公马不如母马好卖,本着利益最大化的想法,普通的马匹就只采购了母马。
比起贵人们,其实庶民更需要骡子。
但是庶民却买不起这些母马,也不一定能找到公驴配种。
不过这都不要紧,商人自有妙计。
今[ri]马市开张,商人们特意请了一些周边县城的县令和乡中的乡老,前来参观。
店家遥遥指着那边领人进去看马的队伍说道:
“看见没有,那些都是当官的。”
据店家所说,商人们打算将母马销售给基层的官府。乡县的官府采购母马之后,拿回去可以自行繁育骡子,再分发到下头的亭中。
秦国施行乡亭里的基层制度,在县之下,设置乡。一县之中一般有十个乡,一乡会划分出十个亭,而在亭之下则要分出十个里,一里便是十户人家。
除此之外,一里还会被称为一什。一什就是二伍,一个伍是五户人家。
1县=10乡=100亭=1000里=10000户。
不过具体划分还要看人[kou]情况,不是规定死的必须按十进制来。
后世总是戏称泗水亭长刘邦相当于班级里的小组长,其实远远不止。一个亭长管理一百户庶民,那可是一百户,不是一百人,一户是一整个家庭。
秦朝一统后天下大概有三千万人,设置了756个县、6600多个乡、将近3万个亭。按照这个算法除下来,一亭约莫有1000人了。
骡子发到亭中之后,下头里村的庶民手头宽裕的,自可选择花少许秦半两,在需要的时候租赁。
再宽裕一些的,整个里有近百人[kou],说不定都能凑钱买一匹骡子,整个里村共用。
以后庶民只会越来越有钱,商人做不到基层的生意,做做乡县的生意也够了。
天下那么多乡呢。
要供应全部基层,每乡总不能只买一匹母马吧?做种的公驴可以只有一匹,负责生育的母马却得多来一些。
秦王政听得频频点头赞许:
“县乡自行培育骡子售卖给下属的亭里,这样便可多一项财政收入了。”
总比商人直接去卖骡子要好,那样钱就给商人赚了,不能尽数入府库。
实际上在秦国,大部分的畜力繁育和销售都是由官府负责的。商人能[cha]手这个的不多,不像六国那样放宽了限制。
之前分发下去的牛,就是直接以官牛身份下发的。庶民使用只能花钱租赁,还得十分爱惜,否则便要罚钱。
租用耕牛的价格不高,只是意思意思收一点,主要还是为了布惠于民。
但以后租用骡子就不同了,它不像耕牛那样是事关[chun]种秋收的重要畜力。
回宫之后,秦王又招来司农询问。
“骡与牛,耕田时孰优孰劣?()”
司农答:
这要看各自的品相了。?()_[(()”
所谓“短骡子长马,好牛脖一柞”,说的就是这个。
马要跑得快,需要它身体呈现流线型。骡子在这方面不如马“长”,所以它比马更适合作为畜力,而非行军。
而耕牛则要看它的脖子,脖颈粗短、前肩宽厚且高的牛更有力气,耐力强且走得快,是耕田的不二之选。
品相好的骡子耕地自然会比品相差的牛强上许多,一般情况下骡子也可以帮助庶民耕田。
但还有一点不能忽略,就是骡马掉称比牛快。
牛力气大,骡速度快,光看效率似乎骡要高些。可牛更好养,成本低,而且在[chun]耕量大的时候,耐力和续航能力才是重点。
毕竟普通骡子不可能用千里马来培育。
秦王政听完点头:
“如此,各地的骡子只能充当耕牛不足时的辅助之用了。”
随后,他又叫来了李斯等人,完善这方面的律法规定。
等骡子数量多起来之后,这方面的管理也得有相应的律法才行。好在之前的耕牛设置过一套了,可以改一改直接拿来用。
另外就是关于骡子的租赁,倘若是租它拿去耕田的,就要按照耕牛的价格来收租金。无论如何,农事不能用来大肆谋利。
李斯正愁没有积攒功劳的事情可做呢,这下也不抱怨加班了,高高兴兴地领命退下。
等臣子都离开,秦王政和儿L子翻起旧账来。
“方才在宫外……”
扶苏面[se]一变:
“父亲不是都扣了我的糖饮吗?”
秦王政挑眉:
“可寡人觉得,这样的惩罚你是吃不到教训的,下次还敢。”
扶苏连忙讨饶:
“父亲,我真的知道错了。”
他见左右没有外人,又取下父亲腰间的佩剑[chou]出剑鞘,递给父亲。接着自己乖巧地转身把后背露出来,做出一副任打任罚的样子。
“父亲实在生气的话,就用剑鞘[chou]我吧。”
秦王政:……
史官:……
蒙毅:……
见没有动静,扶苏又问:
“可要儿L子脱去上衣?或者唤人来奉上荆鞭?”
秦王政被他给气笑了。
他不过是想要多扣爱子几[ri]甜食,这家伙倒好,直接上升到动用私刑的地步了。
怎么?仗着受宠觉得他会舍不得打?
() 秦王政捏紧了剑鞘,思索要不要让臭小子涨涨教训。
目光一转忽然看见被除去剑鞘丢到一边的宝剑随着扶苏转身的动作,轻易地划破了他的衣衫,剑尖隐没在衣服里。
秦王面[se]骤变,赶紧小心翼翼地将剑拾了起来。看了一眼没有血迹,这才稍稍放下心来。
他用剑鞘将剑套好,而后随手扔在一边,又去掀儿L子的衣服。
没血不代表没伤[kou],只划破了油皮也是不出血的。
扶苏背对着父亲不明所以,回头委屈地说道:
“父亲当真要我脱衣受罚吗?”
这都开始扒外袍了!
父亲好狠的心!
秦王政按住了他:
“别动,让我看看你可受伤了。”
扶苏一惊,顿时不动了:
“父亲莫急,我没有受伤,身上一点都不疼。”
秦王政不信,仔细检查了一番,发现只是外袍和裤子被划破了。裤衣宽大并不贴身,这才幸免于难。
秦时的裤子和后世不一样,是左右两片布料,分别裹住双腿之后系在腰间,且是开裆。不过贵族还要额外穿一层外袍,所以贵族即便箕坐(双腿岔开像簸箕那样坐在地上)也不太会走光。
不过那样还是不太雅观了。
一般都是老老实实正坐的,即类似跪坐的姿态,其实两腿间有个小杌子(矮凳)。虽然看着是跪姿,其实是坐在杌子上的。
方才扶苏领罚时从杌子上下来了,跪在了一边。没太注意摆在周围的剑锋,这才差点被划伤。
秦王政对扶苏的闯祸能力有了新的认知。
他头疼地示意侍者过来,把宝剑取走收好。以后在殿内他就不佩剑了,免得爱子没轻没重地又把自己弄伤。
都多大的人了,真是一点都不让他省心!
上回荆轲刺秦的时候,秦王政就被儿L子二话不说拔剑追上去的行为惊了一跳。后来他上朝就不带佩剑了,一般在章台宫里处理政务时也不会佩戴。
这次是出宫去,考虑到宫外不如宫内安全,这才携带佩剑做足了自保的准备。回宫后忘了这一茬,结果又被扶苏钻到了空子。
秦王政揉了揉太阳[xue]:
“谁教你的把剑鞘取下来,剑随手一丢?”
扶苏心虚地依偎在父亲身边,作出被吓到了需要安抚的柔弱模样,根本不回话。
干了坏事就装哑巴,你盯着他他就一脸可怜无辜的表情回望。分明已经成年了,瞧着还像个小孩一样。
秦王政这次却不能叫他糊弄过去。
扶苏于是被亲爹抓着絮叨了好半晌,反复强调安全问题。
他都好久没见到父亲像这样喋喋不休了,上一次还是他上辈子小的时候,闯祸烧了赵姬住的甘泉宫。
虽然那次只烧了一点点火就被扑灭了,还差点被赵姬借故狠罚一通。是父亲急匆匆赶来救了他,护着他和赵姬又对峙了一场,闹得母子之
间十分难看。
回章台宫后,父亲很生气。
但不是生气他不敬祖母,而是训斥他调皮玩火。
无论什么时候,自己的安全还是最重要的。那次扶苏的衣摆也被燎了个角,吓得秦王政夜间做梦都会梦见儿L子被火烧伤。
扶苏把脑袋埋在父亲肩臂上的宽袖中,不想去面对旁边蒙毅[yu]言又止的眼神。
看什么看,没看过成年人闯祸吗?
父亲训他的时候怎么不把蒙毅遣退啊……
秦王政低头看儿L子:
“你听见没有?”
扶苏只好抬头,努力让自己的眼神看起来十分真诚:
“我听到了,父亲你别说了。”
然后用小眼神去瞟旁边的蒙毅,明示臣子还在呢。
秦王政:刚刚你闹着要寡人用剑鞘打你的时候怎么不说蒙毅在旁边?果然是吃准了寡人舍不得[chou]你是不是?
扶苏看父亲没有让蒙毅离开的意思,再次把脑袋埋了回去。
当鸵鸟虽然可耻,但能够假装自己没有社死。
秦王政到底还是让蒙毅先退下了,爱子的面子还是要维护的。等蒙毅走后,继续拉着人训诫了半天。
不仅强调利器要收好,还提到了去水边玩得小心落水,冬[ri]用炭炉要小心烫伤,以及[ri]常点蜡烛要仔细着火。
扶苏:我是二十岁不是两岁。
秦王:你还不如两岁的小孩子。
扶苏:……
史官举着笔,纠结自己是写还是不写。
蒙卿都退出去了,怎么光留他一个啊?蒙卿走的时候,怎么不拉上他呢?
——史官的存在感太低了,被所有人同时忽略了过去。
秦王政教育完儿L子,让人回位子上坐好,这才重新召回了蒙毅,开始处理政事。
父亲已经不念叨了,扶苏也像个没事人一样。蒙毅进来行礼时他还微笑颔首回应,仿佛之前真的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对于太子的厚脸皮,蒙毅是佩服的。
他回自己的案几前坐下,转身去收拾身后的衣摆时,一抬头和角落里史官哀怨的目光对上了。
蒙毅:……
啊,忘了,这里还有一个人。
蒙毅悄悄看了一眼太子,心想太子还记得这里有个人吗?感觉可能不记得了。
那就继续当他不存在好了,千万不能挑破这件事。
蒙毅若无其事地坐好,低头认真办公。
史官:……所以当真没人在意我吗?那我记了?我真的记了?
最后史官还是顶着会被太子杀人灭[kou]的压力,把事情完完整整记载了下来。而后生生熬到这天深夜王上和太子都去休息了,才做贼一样地溜出了章台宫回府休息。
秦王政洗漱上床的时候才想起来,殿里好像还有个史官。
而且他本来想和儿L子算茶肆里那笔账的,结果又被扶苏糊弄过去了。
臭小子别是故意乱扔利剑的吧?
秦王政很快否定了这个猜测。
爱子虽然爱用小手段争宠,但从不会刻意伤害自己的身体。只是有的时候没轻没重了一点,实在让人难以放心。
想到白[ri]里扶苏差点受伤,秦王政到底还是唤来侍者,取消了之前对太子的惩罚。
受惊一场,多吃点甜的也能安抚一下情绪。
扶苏夜里做梦都是父亲念叨他,小时候的心理[yin]影长大了真的很难摆脱。尤其是长大后还冷不丁又遇到一回,立刻勾起了他的回忆。
就好像许多后世人毕业之后还老梦到考试没复习、假期没写作业一样。
早起扶苏[jing]神有点萎靡。
秦王政见状越发认定爱子昨[ri]肯定被吓着了,一时有些后悔佩剑出门。
咸阳已经足够安全,根本不会有刺客跳出来袭击他。更何况暗处还有许多士兵护卫,也用不着他自己拔剑迎敌。
早朝后喝上了甜甜的牛[ru],扶苏还有点懵。
不是罚他今[ri]不许吃糖的吗?
难道是父亲昨天忘记吩咐侍从了?
后头几[ri]扶苏发现了更多的反常,比如父亲把所有佩剑都收起来了。以前会在章台宫各处都放几把用作展示,现在统统不见了。
扶苏询问父亲。
秦王政头也不抬地答道:
“怕你玩剑伤了自己。”
扶苏:……
这个黑历史到底什么时候能够过去?
黑历史怕是过不去了,扶苏的佩剑也被秦王没收。
秦王政还让琉璃坊的人制作了琉璃灯罩,卡上机关,命令侍者记得阻止太子靠近烛火。
琉璃灯罩确实比之前的那些安全许多,头顶有细小的气孔提供氧气,卡上机关之后不容易掉落。便是孩子调皮撞倒了灯台,烛火也不会落出来。
扶苏反驳道:
“琉璃易碎,撞掉之后不仅烛火会烧出来,还有碎片容易伤人。”
秦王政点头:
“所以寡人让他们盯着你,不许你靠近烛火。”
扶苏:???
他是什么会不小心撞翻烛火的稚童吗?
秦王政用眼神回答:寡人觉得是。
扶苏选择用转移话题的方法保住自己仅剩的脸面。
他拾起一封奏折:
“父亲打算封燕王喜为燕侯,还是燕太子为燕侯?”
这几天燕国王公贵族都被押入了咸阳,暂时看管在客舍里。陈县那里在挑选人放出去,好给燕国贵族腾位置。
秦王政懒得多找几个县关人了,县多了要分派过去看守的士兵也多,[lang]费人力。
燕国这对父子看着都挺配合的,应该不会闹事。所以封了燕侯之后,直接留在咸阳居住算了。也免得送去陈县之后,万一被不信邪的魏侯和楚侯忽悠着上了贼船。
秦王给六国旧王封侯,主要是为了安抚六国遗民,
尤其是六国贵族们。
所以到底选谁,其实要看谁更得民心。
赵王迁是个例外,赵国境内更受爱戴的是前太子赵嘉。但赵嘉老想着复国,秦王当然不能给自己找麻烦。
于是赵侯的名分给了赵迁,反正还有李牧在呢。比起赵嘉,李牧的招牌更响亮,而且在咸阳的赵国贵族们大多都知道李牧的去向。
不在咸阳的那些,闹就闹吧。都是被秦军搜刮过的丧家之犬,根本翻不出水花。
秦王政提笔在奏折上批复:
“封燕太子为燕侯,让燕王喜跟着他住在侯府之中。()”
这意思就是叫燕侯盯着他爹了,秦王不想再去管燕喜的死活。燕侯打算怎么收拾他爹都随意,别和秦国扯上关系就行。
旨意传达下去之后,燕喜哭天抢地。
凭什么逆子被封侯了?他才是燕国的国君啊!
燕侯则窃喜不已。
他就知道自己之前的经营不会白费,而且他那些隐晦的示好,肯定已经被秦王看在眼里了。
否则怎么会被单独放出来呢?
要知道最早来秦的魏侯都还被关着!
燕侯给了燕国臣子们一个放心的眼神。
现在把燕国贵族关起来,其实就是走个过场。燕国里识时务的臣子不少,秦王肯定会找机会任用的。
燕侯和臣子们上演了一场殿下您一定要保重自己?()_[(()”和“诸位放心,我为了燕国黎庶绝不会以卵击石”的戏码,随后双方都很高兴地各奔东西了。
燕侯在咸阳打着“燕国已经两次刺秦得罪秦王,我再轻举妄动恐会叫燕国庶民越发遭受秦国欺压”的旗号,十分配合秦王的一切命令。
燕国臣子在陈县宣扬着“为了燕侯我们不能沉溺在亡国之痛里,我们已经对不起大燕了,要对得起太子”的[kou]号,积极表现争取减刑。
只有燕国庶民感动于他们的君臣情谊和对燕人的维护,决定老老实实接纳新分来的秦吏,不给太子他们添麻烦。
大家都有美好的未来。
就是每天出门要装出忍辱负重的模样,回家才能放肆高兴,实在有些折磨。
这样的[ri]子希望能早点结束吧。
他们看隔壁韩人就很轻松,可以光明正大地事秦,根本不用做戏。
凭借的是什么?
凭借的就是韩地已经归心了!
韩人已经不在乎韩侯和韩国贵族是不是投秦了!他们认命了!有的家伙甚至都开始自称秦人了!
希望他们燕国的庶民也能早点认命。
燕侯早上出门看见韩侯一脸[chun]风得意,有些羡慕。
虽然燕侯来得晚,但他运气好。魏楚还被关着,所以他可以第四个挑住所。
最好的三个位置已经被韩赵齐占了,可这不还有三处能选吗?只要不是被剩在最后的,燕侯就满足了。
就这样,燕侯和韩侯成了对门。
每天早上出门都能碰
() 见韩侯出去瞎溜达,也不知道是在忙什么。听说韩侯喜欢去集市看热闹,百看不腻,不知是真是假。
韩侯和燕侯没有旧怨,韩国和燕国也基本没多少接触。于是韩侯热情地邀请燕侯一起走,说带他去见识一下咸阳的繁荣。
燕侯茶里茶气:
“啊?这样好吗?我们两个亡国之君凑在一起,秦王不会生气吧?”
韩侯感觉这话听着怪怪的。
不过他没有多想:
“没事,秦王没空管这种小事。”
燕侯这才欣然同意。
他打算和韩侯学学,看怎么能弄到韩侯这么好的待遇。
走到一半遇到了赵侯。
赵侯看了他们两个一眼,冷哼一声。
燕赵经常打仗互掐,赵侯对燕国没什么好印象。虽然燕侯不是燕喜那个老头,却也不妨碍赵侯看到燕国人就觉得看到了苍蝇。
韩侯却以为赵侯在哼自己。
他一脸莫名其妙:
“你干嘛呢?我昨天可没去你那里炫耀我有海边运来的鲜鱼吃。”
赵侯:?
所以你昨天没来炫耀,今天逮到机会就忍不住嘴贱了是吧?
赵侯又重重地哼了一声,以示不满。接着扭头就走,不想搭理这两个讨厌鬼。
韩侯被气坏了。
燕侯连忙劝道:
“他应该是看我不顺眼,觉得我[cha]入进来太多余了,不是对你有意见。”
韩侯摇头:
“你这个年轻人,也太好说话了点。你这样是会吃亏的,以后就跟着我混吧,保管赵侯没办法欺负你。”
韩侯比燕侯大不少岁,看他就跟看晚辈似的。尤其这个晚辈说话好听、态度又和善,同样是侯,比赵侯可讨喜多了。
燕侯:计划通√
这样下去,就算他学不到韩侯的经验,从秦王那里捞不着最佳待遇,也不要紧。
他可以跟着韩侯占便宜啊。
韩侯吃啥他蹭啥,缺了东西也可以找韩侯卖可怜。韩侯这傻白甜,肯定乐意送他。
而且对韩侯来说,送人东西代表自己有好东西别人没有,这东西自己甚至都多到能送人了,可以大大地满足他的虚荣心。
总结,人傻钱多速来。
燕侯决定就跟紧韩侯了,反正燕国和韩国都是弱国,秦王总不会怀疑他俩串通起来搞复国大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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