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四章 封狼居胥
“陛下，代王已经领兵出塞了。”
刘盈接过急报，没有说什么，只是藏于袖内，随后迈着大步，走到了南越王赵佗的面前。
“朕送你回国。”
赵佗连忙躬身，“多谢陛下天恩，如今大汉政务繁多，不必为了老臣分心。”
在长安待了许久，赵佗也不得不承认，如今的大汉确实有慑服八方的实力，他这一声“老臣”也是心服口服。
只是让他就这么彻底归附大汉，还是远远不够。
刘盈一笑，“南越王也知道大汉对外用兵？”
赵佗一怔，连忙道：“陛下，老臣不敢窥伺上国政务，还望陛下宽宥。”
刘盈又笑了，“这是大汉的事情？难道南越王不认自己是赵人？”
赵佗老脸紧绷，忙道：“老臣不敢，如此说来，这也是老臣的事，是老臣的事！”
刘盈轻轻一笑，“走吧，朕送南越王。”
刘盈送赵佗出了未央宫，亲自翻身上马，两旁的羽林卫护送着，声势浩大，直出长安。
骑在马背上，刘盈笑着问道：“南越王，当年你奉始皇帝旨意，出师岭南，可也是如此？”
赵佗略沉吟，眼前似乎闪过昔日盛大的场景，千军万马，生龙活虎，意气风发……只可惜，那个让他们心驰神往的大秦消失了。
“陛下，彼时老臣尚且年轻，如今却是两鬓斑白，时日无多……天下沧桑巨变，人世猪羊变色，老臣一时五味杂陈，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刘盈笑道：“是啊，这就是天下大势，迎头而来，宛如黄河之水，自九天而来……世人不过是一朵小小浪花，唯有寥寥数人，能站立潮头，左右天下……这般的雄杰，始皇帝自然算一个，能和他比肩的，也只有我阿父。似项羽这般，也要稍逊他们一筹啊！”
这么公然夸奖你阿父，还真是厚脸皮！
不过赵佗也不得不承认，刘邦属实厉害！
“陛下，依老臣来看，项羽匹夫之勇，只能和彭越、英布比肩，算不得英雄。”
刘盈笑了，“这话朕是不认的，论起勇武绝伦，项羽自然超凡脱俗，千古罕有，胜过彭越太多。可要说抵御匈奴，开疆拓土，光大华夏，彭越之功，却不是项羽能比肩的。”
顿了顿，刘盈道：“朕已经下旨，在幽州设立燕武王庙，受四方祭祀，享千秋香火。”
彭越竟然得了武王谥号，还真是出乎意料，这个地位也太高了！
“陛下这般，想来彭王在地下，也能含笑了。”
刘盈道：“南越王，这就是大势……有人顺应大势，名标千古，青史流芳。不但自己声名显赫，还能惠及子孙，永享尊荣。可若是违背大势，纵然有过人的才学智慧，通天彻地的本领。在大势面前，也只会化为齑粉，粉身碎骨。”
刘盈说完这话，便笑道：“朕就送到这里了，愿南越王一路顺风！”
刘盈是走了，可赵佗却是心怦怦乱跳，整個人都不好了。
汉帝的威胁之意，已经扑面而来。
什么叫顺应大势？
还不是投降大汉！
不愿意归降，就是跟大势作对，要粉身碎骨。
顺生逆死！
当真是好霸道。
项羽那个西楚霸王也就是自号而已。
论起霸道，汉帝才是真的！
毕竟刘盈拥有的实力，才是最恐怖的。
赵佗在长安这些日子，已经很有心得。
说是汉承秦制，却是大不相同。
秦以法家治国，汉家却是儒法并用，又兼收黄老之学，百家并举。
秦讲究耕战立国，除此之外，就不许别的东西存在。
可是到了汉朝这里，商贾百工，都有相当大的发展空间，可以说是百业兴旺。
然后是秦朝的治理问题，汉朝地方吏治已经越发成熟……秦朝时候，还有刘邦、彭越、英布这等巨寇，横行一方，大秦很是无能为力。
可是到了大汉这里，不能说没有，却是受到了极大的压制，以至于越来越少。
再有就是令大秦一直苦恼的六国遗民。
也或许是年头太多，也或许是秦末战乱，死伤太多。
到了如今，还怀念六国的人，越来越少，而且普遍年纪比较大。
再过些年，就会凋零殆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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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也是其中之一……
意识到这一点，赵佗突然打了个冷颤。
大汉没有大秦的弊病，又有刘盈这么个天子掌舵。
积蓄国力只是个时间问题。
早晚有一天，数十万计的汉军，就会涌入岭南。
到了那时候，不管自己是死是生，赵氏子孙都会被诛杀殆尽吧？
赵佗越想越害怕，难道当真要投降大汉？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赵佗就拼命甩头，一定要甩出去。
自己好不容易才爬上了南越王的位置，如何能一旦弃之？
更何况岭南不光有山川之险，还有炎热的气候，烟瘴之地，瘟疫横行……汉军大举南下，还没打仗，就要病死两三成，根本不用怕。
不用怕的！
赵佗就这样，不断告诉自己，用不着害怕。
终于，在走了数月之后，他返回了岭南。
儿子赵始，亲自迎接。
他看了眼赵佗，发现老爹格外憔悴，连忙问道：“阿父，你怎么了？莫非汉帝折磨你了？我，我这就起兵……”
“你找死啊！”赵佗呵斥了一声，“别胡思乱想，阿父在长安过得很好……汉帝让我看了许多地方，只是……”
赵始想起自己的经历，不由得轻叹道：“阿父可是见到了汉军的强盛？”
赵佗点了点头，忧心忡忡，溢于言表。
过了好久，他才道：“回王府吧！”
赵始侍奉阿父回去，又是半个月时间过去……赵佗父子也没有权衡清楚，到底该怎么办！
南越王如此，自然影响了下面的人。
整个南越国上下，都忧心忡忡，惶惶不安。
这一日赵始接到了一份急报，只看了一眼，就吓得匆匆去见赵佗。
由于跑得太急，还跌了几个跟头，把额头都磕破了。
手下人见此场景都傻眼了……世子这是怎么回事？
难道见鬼了不成？
赵佗也被吓得不轻，“伱怎么回事？”
赵始大口喘息，“阿，阿……”
“阿什么啊？”
“阿父……自，自己看吧！”
他把急报递给了赵佗。
赵佗知道事情很大，急忙展开看去。
只看了一半，冷汗就顺着鬓角流了下来。
等看完之后，他的后背已经湿透了。
一声长叹，整个人都不好了。
“怎么会？怎么会啊！”
赵佗不敢置信，原来汉军竟然大破匈奴左贤王部，斩杀超过五万，而且前锋直接杀到了狼居胥山！
代王刘长，参军栾布，在狼居胥山祭告苍天，宣布汉军大捷。
“冒顿也号称一代雄主，竟然不是一个小儿的对手……这怎么可能啊！”赵佗看着赵始，一声哀叹，“我原以为汉军只有韩信、彭越、章邯等人可用……这些人都老了，彭越又死，韩信要对付匈奴，不敢南下。我以为过了几年，老人尽数凋零，汉军轻易不敢南下，我们就能偏安一方！”
说到这里，赵佗竟然哭了，“谁能料想，天佑汉朝……一个小小的刘长，竟然有这等本事，这是天绝南越国啊！”
赵始这下子也没有主意了，慌忙道：“阿父，你看咱们该怎么办？要不要向大汉道贺？”
赵佗稍微思忖，连忙道：“好！这个主意好！立刻准备礼物，要厚礼！送去大汉，恭祝大捷！”
赵始急忙道：“那好，我现在就去安排。”
他转身要走，可没走出去几步，赵佗就喊住了他，“你不行，还是让我去！”
“阿父！你这么大年纪，折腾不得！”
赵佗苦笑，“都什么时候了，再不去，咱们父子就要身死国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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