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百鹊闹喜

　　

麟柳刚上初中的时候，小姑玉凤要嫁人了，她对象是本地人，但是在广州一个街道办事处做办事员。前年刚介绍的时候，小伙子还在本地一家公司上班，人往高处走，后来投奔叔叔去广州谋了差事。玉凤不舍得抛下娘和麟柳，曾经提出与男友中断恋爱关系，但男友用情极深，穷追不舍，玉凤心软就答应了这桩婚事。

麟柳是重情重义的姑娘，她在心里默默地牢牢地记着姑姑的恩情。眼看姑姑要远嫁千里之外，再不能偎依在姑姑身上了，麟柳私下哭泣，因为这是喜事，不能在别人面前表现出伤心。

玉凤出嫁那天，大街上唢呐声声，这里是唢呐之乡，唢呐演奏在全国获过金奖，那唢呐吹得像人在说话，烘托出欢天喜地的气氛。玉凤上婚车前，麟柳突然跪在前面，朗声喊一声——“姑妈”，然后说：“祝姑妈‘喜结连理，百年欢喜’。”然后双手托起一卷长卷奉递给姑姑。“姑妈”这个词，一般城市人才这样称呼，当地农村一般喊作“姑”或者“姑姑”，在此场景下喊“姑妈”，道出了麟柳的心声，多年来姑姑像妈妈一样照顾她，付出太多了。玉凤忍住泪水和新郎展开长卷。长卷上画的是一百只喜鹊，题名为“百鹊闹喜”。在这个节骨眼上送此长卷，目的是送姑姑一程并给姑姑一个惊喜。麟柳真是有心思的姑娘。观看的妇女有的感动地抹泪了，因为她们知道麟柳的背景。

百鹊长卷是怎么来的呢？这个长卷笔触细致，需要花费很多工夫，价值不菲。这是麟柳用整个暑假的晚上画出来的。当地是全国工笔画之乡，翰墨飘香，丹青溢彩，麟柳从小就跟乡亲学会了作画，画喜鹊自然不在话下。那个夏日的夜晚，热气蒸人，蚊子嘤嘤嗡嗡，时不时地将尖锐的嘴突刺入人的皮肤。麟柳躲进陋室，忘记了酷热，忘记了疼痛，大脑里不断浮现小时候姑姑照看她、教她唱儿歌的情形。她伏案作画，一丝不苟。一百只喜鹊画得神态各异，惟妙惟肖。

“麟柳，唱首歌呗，让你姑稍等一会再上车。”二大爷提议。

“好的，我唱一首吧，唱一首《世间始终你好》。”麟柳爽快地答应了。

“……在世间自有山比此山高，但爱心找不到比你好。”这首歌是电视剧《射雕英雄传》插曲，上个世纪八十年代很火。这句歌词一语双关，太符合此情此景了。甜润优美的歌声飘扬，掌声雷动。山子在远处不显眼的地方站着，透过人群的缝隙看麟柳唱歌的样子。

婚车远去了，一直消在麟柳的视野里。麟柳很久才转回身来，迟缓地走回家。躺在床上，“哇”地一声哭了。

奶奶来了，她知道麟柳难过，过来安慰麟柳，其实奶奶也很失落。

“奶奶，您不要难过，以后还有我照顾您呢。”麟柳安慰奶奶说。

“奶奶不难过，奶奶还有柳儿呢。”奶奶摸着麟柳的手说。

相依为命的三个人，远走一个，她们心里怎么会平静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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