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第 56 章
淡淡的冷檀香随着夜风拂来,崔桃很确定身后的人就是韩琦。
脖子上的凉还在,他在她表明了身份之后,却还是没撤离的趋势。
这刀架脖子的滋味可不那么美好,要是一不小心没站稳,跌一下,可就是血如泉涌了。即便算在开玩笑,那这玩笑未免也点过火了。
当初崔桃之所以觉得韩琦更适合她,最多的原因就是因为‘’,他够聪明,他她如何,所以不会如何,让你不必特去为解释和证明自而觉得心累;也不必因担心你的职业和经历的与众不同,而令他心芥蒂,总会误会质疑你。
两个人之间的相处,一要信任,二要懂你,这才会舒服。比如吕公弼,一不信任她,二不懂他。再比如韩综,从头到尾真话假话让人分不清楚,总是要费脑壳去分析。
如果两个人的相处比一个人还累,便不如一个人。
丰富的快穿经历给了崔桃很多正面的东西,让她擅长了非常多的技艺,却也负面的东西。比如她对于人的选择,特别是另一半的选择,极高的考核标准,甚至会无时无刻不在心里根据其行为举止而进行考量评分。
今天韩琦架刀迟迟不撤的行为,直接拉低了崔桃心中的评分,降个二十分为敬,再来一个‘倒拔垂杨柳’。
崔桃闪身一躲,确定脖颈离刀之后,她仰身去捉身后人的腰,忽韩琦低说了一句‘给你的’。
倒拔的动还没完成,崔桃及时收住了‘摧韩’的辣手,但倾斜的身体却直挺挺地后仰往韩琦身上撞。
韩琦怔了下,轻揽住了崔桃的腰,及时扶住了她。
背与胸膛的相贴合,能清楚地感觉到彼此身上的温度,清新兰香和冷檀香味儿交错沁在四周。
韩琦的呼吸就在崔桃的耳后,若似无地掠过耳际,给崔桃带来痒。
“我不小心没站稳。”崔桃马上挺直身子站好,为自的失误判断而感到内疚。
她转过身来,跟韩琦轻轻鞠了躬,跟他说了道歉。
韩琦盯着崔桃光洁的额头,淡淡勾起了嘴角。
崔桃撩了一下鬓角的碎发,才抬头瞄韩琦一,目光正好撞进他的眸里。
“怎么鬼鬼祟祟的?”
“这么晚了,我一个寡女突然上找孤男,若被认识的人不巧看见了,怕会污了韩推官的清名。”
原来是在为他着想,不过刚才她后仰那动可不太友好,但这恰恰是他想要的。
“说你突然被召进宫,可没?”韩琦推开房,引崔桃入内。
韩琦的书房算是个套间,一个小厅,可以应酬宾客。穿过檀木雕花的月亮后便是内间,这才算是正经书房,摆着桌案书架等物。
如今间并没亮灯,内间里头的桌案上亮了两盏油灯。
看书写字光线太暗了自然不好,但在间能借着光线依稀看见的地方,他就省下了灯。可见他不是奢华浪费之人,但该花钱的地方他也会花。
崔桃这会儿借着光线才看清楚,韩琦手里拿的是一扇子。白玉为骨,色泽盈润,瞧着就是顶不错的东西。虽然扇子合上了了,但是扇面依稀能够看到点点粉红,崔桃当即就猜到了那花可能是桃花。
“这是送我的?”虽然刚刚韩琦已经道明了是送她的东西,但是崔桃还是假装惊喜地再问了一下。
韩琦应了一,就扇子给了崔桃。
玉扇骨冰凉,扇柄的边缘棱角,怪不得刚刚扇子的边沿触碰到她脖子的时候,给她一种冷兵器的感觉。也是刚好握好角度了,才会让她误会。
这个韩琦,点思……
这玉自然不是崔桃所见过的最绝品之物,但她道这是以韩琦目前的身份和能力来说,已经是能够弄到了最好的玉了。
东西价值如何不紧要,最紧要的是心无价,还他那份儿跟自一在谋心的聪明劲儿。
崔桃扇面打开,果然见上面画着几枝粉红的桃花,不同于大多表达境的水墨画,这上面的每一朵桃花都粉而鲜薄,仿若真花开在扇中,仿佛风一吹就让人感觉这些花瓣就会抖动一般。
这种扇面,一般都会在侧边题诗或题句。他这个倒是没,一个简简单单的‘桃’字。字不似韩琦平常的风格,少了些犀利,偏温柔圆润一些,正衬这桃花的景儿,显得柔和美好。
“好看。”崔桃欢喜地品鉴完扇面之后不禁赞美道。
虽然没用到什么华丽的辞藻去形容,但这种发自内心地单纯感慨,反而让人起来更为真诚和直抒胸臆。
“却‘好看’?”韩琦故问她。
“也不是‘’,是都好看。”崔桃目光随即从扇面移到韩琦的脸上,逗他道。
她在说,画扇面的人也好看。
韩琦一向不太喜欢别人直白地夸他的脸,大概在年少时过太多同龄人以容貌为玩笑劝他不必太过用功读书,便心生了抵触之。但崔桃的赞美,不论是夸他哪里,他都喜欢。
韩琦愉悦地勾起嘴角,去给崔桃倒了茶,又问她可吃饭没。
“当然没啊,肚子饿的瘪瘪的,一进宫便是拜太后,拜官,看尸体,查这查那,跑断腿。我出了宫就直接来这了,怕你道我进宫的消息,担心我。”
崔桃形容的时候,略点夸张的成分在,自然是为了让韩琦心疼她辛苦,多给她弄点美食。
韩琦便喊来了张昌,却没让张昌进,隔着打发他去张罗饭菜。这一点上,也是为了遵从崔桃的思。
崔桃怕污了他的清名,韩琦反倒是考量到朝一日崔桃还是没看上他,却不能今日的相处而因此坏了她的名。
他虽然十分信任张昌,但人的这张嘴说不好什么时候就失控了。他还是不希望一丝丝差池存在,尽量为她好。
崔桃在宫里遭遇的儿简单讲给了韩琦。毕竟涉及到宫闱内的一些阴私毒辣的手段,崔桃本来还觉得以韩琦的年纪,应该会感到吃惊。
却见韩琦一脸波澜不惊的模,崔桃倒不禁好奇韩琦怎么这么淡定,他是从哪儿长得见识?
“比起吕后的人彘,这不算什么。”
韩琦见崔桃茶喝完了,又为她倒了一杯,动依旧斯文儒雅,那握着壶柄的手好看到犯规。
看来这‘看书多’这话真不算是借口了,书富如海,要书读得够多就不怕没见识。
“不往前说,多看两开封府近几年的案卷,也可行残忍之道的大人在。太后此举正如你所言,不过是宫中普通寻常的阴私手段罢了。”韩琦接着叹道,“刘太后是谋之人,她若心杀虞县君,不会如此落人口舌。”
在韩琦看来,刘太后反而是容得下虞县君的,不然凭就刘太后那双锐,早在虞县君当初受宠苗头的时候,便会暗中处置了她。
刘太后能辅佐年幼皇帝登基,稳控朝政十余年,且令国祚昌隆,绝非等闲女流之辈。她放所在的是朝堂、皇帝和大宋。若她真想跟后宫的一个小妃子计较,多得是让人抓不到柄又能无处置人的手段。
崔桃点点头,也赞同韩琦的说法。连太后身前的内侍都不虞县君放在里,甚至对于虞县君身死直接表露出漠视,都不屑于加以掩饰。
可见这虞县君便是真被大真认为死在太后的手里,太后那边也不会太过在。
刘太后之所以特将她召入宫中彻查虞县君的死因,其本是为了赵祯,她在乎自跟赵祯之间的母子关系。
“明日去宫里,可去一趟太医院,或蛛丝马迹。”韩琦提议道。
“我一个人在宫里,六郎放心得下我么?”崔桃巴巴地看着韩琦,好像她是个小可怜。
“你会应对自如。”韩琦笑了一。
崔桃跟着笑了笑,不否认,凭她的能耐在宫里自然也能混得开。
“若真,你便大哭喊,情便会迎刃而解了。”韩琦道。
“这又怎么说?”崔桃疑惑地问。
韩琦但笑不语,似乎故要给崔桃卖这个关子。
崔桃还真好奇了,莫不是韩琦还能手伸到后宫里不成?她明天倒要见识见识。
热腾腾的饭菜来了。
韩琦让张昌食盒放置,他亲自取来为崔桃摆在桌上。
菜澄沙团子、酱猪耳,还她颇为爱吃的八仙楼炙鸡。随后又方厨娘送来的玫瑰糖蒸乳酪,酥炸羊排,鹿筋面,另还一盏冰添了些蜜渍梅花的冰镇竹叶酒。
自酿的酒略些浊,酒汤呈白色,添了蜜渍梅花之后,一搅拌,朱色梅花悬于表面,白梅肉沉在底中,颇几分鸡尾酒的感觉。
竹叶酒竹叶的清新味儿,如今再添了梅香,冰镇过后还会增加甜度,喝起来便是清香四溢,清甜满口。
鹿筋面是上次她在韩琦这里吃全鹿宴的时候剩下的老鹿筋,经方厨娘泡过整整日之后,红烧焖烂,软软弹弹,再添汤加了青菜煮面了。
啃一块香酥炸羊排,嘴角还沾着油,便去吸溜一口清汤鹿筋面,酱猪耳和澄沙团子也要照顾到,再扒下一个炙鸡腿大口啃肉,复而再来一口酒,种‘我欲乘风归去’的酣畅感觉。
崔桃吃得刚刚饱的时候,好像识才回笼了理智,想起来韩琦还在这屋里。
发现自的手边不何时多了一方帕子,崔桃用帕子擦了下嘴,然后轻轻小地咀嚼着嘴里剩下的东西,转动珠,搜寻屋里的韩琦在哪儿。
他刚刚的存在感怎么那么低呢?
“吃完了?”
韩琦突然出,崔桃吓了一跳,回头看他。
“没人告诉你不要在人背后说话?”崔桃随即打了个嗝。
“没,不过现在了。”韩琦扫了一桌上所剩无几的饭菜,问她吃饱没。
“都吃干净,就饱饱的了!”崔桃又起了筷子,剩下的菜都塞到肚子里去了。
韩琦就坐在崔桃斜对面,她吃完后,又打了两嗝,便问她怎么了。
倒是不怕她能吃,就怕她吃太多对身体不好。
“好像刚才因为被你吓到了,气儿不顺才打嗝。你再吓我一下就好了!”崔桃示韩琦赶紧吓她。
韩琦无奈地笑着叹:“你吃了这么多,真没?”
“我的饭量六郎应该所了解,今天饿得点狠了就多吃那么一点点。”崔桃随口一问,“怎么,六郎还嫌弃了呀?”
“嗯。”韩琦应承。
崔桃惊讶地看向韩琦,她以前真没看出来韩琦会在这方面见的。
当然她刚刚吃饭的形象,按照古代女子的礼仪约束而言,是些不太雅观。应该说以前也不太雅观,现在比以前更不雅观一点点。因为她在很饿的情况下,饿死鬼的气质就很容易跑出来了。
崔桃喝口茶,又擦了下嘴,便起身跟韩琦告辞。
韩琦看一桌上被遗留的玉扇,提醒崔桃忘记拿了。
崔桃不解地看向韩琦:“还用拿么?我这人最爱的就是吃,六郎都这么嫌我了,我还必要在一起么?”
韩琦睨两崔桃。
“看我干什么?”崔桃略点不爽回看一韩琦,嘴巴努起,掐腰。
“不打嗝了。”韩琦道。
崔桃:“……”
哦,是不打嗝了,她倒是忘了这茬了。
在崔桃的认里,正常她打嗝要让对方吓自的情况,都是对方忽然拍一下她的后背,或者是突然趁她不注的时候,对她“啊”的大叫一。
像韩琦这种用温和的态度‘惊’她一下的,她还是头一次见。
他还以为韩琦是想调|一下她吃饭的仪态问题,所以想反过来吓她一下。
“莫非真以为我会嫌你?”韩琦将玉扇拿起,递向崔桃,“你最落魄的子我都见过,这算什么。”
这句话这崔桃乍然想起她刚重生回来的时候,蹲着臭烘烘的大牢,并且枯瘦如柴、披头散发、大半个多月没洗澡……
韩琦说的没错,他见过她最落魄的时候。
不过,好像也不是那么比的。
“那会儿你又没对我别得思,这不是后来干干净净了才被看上。”崔桃嘟囔道。
“那时是没,可现在了,再回想那时的你,亦了。”
韩琦举了半天的胳膊,见崔桃还是没接下扇子,便拉起她的手,直接将玉扇塞入了崔桃的手中。
没想到回眸再看崔桃的时候,崔桃正泪汪汪地看着他。
“六郎对我真好。”
崔桃见韩琦要抽手回去,忙用手攥住了他手指。
今儿她被狗男人利用她的‘弱点’谋心两遭。
行吧,算你够聪明,给你个官方认定:拉手手。
韩琦怔了下,随即就握了回去。
崔桃的手指纤细而柔软,触感滑嫩,顷刻间几乎令他溃不成军。
他谋心之思再多,也没她这简单拉一下手来得击溃的效果显著。
崔桃还故挠了一下韩琦的掌心,像羽毛搔痒一,逼得韩琦蹙起眉头。
韩琦缓了片刻后,对崔桃淡道:“我送你回去。”
“还是不了吧,被别人看到不大好。”
韩琦便取来剪刀,直接将屋内的罗帷剪下了两块,递给崔桃一块。
崔桃便遮上了面。韩琦随后也遮面了。
俩人彼此都蒙着藏青罗帷,露出一双去看对方,相视时不禁笑起来。
崔桃她左手握着的玉扇拿到了右手,因为正好是左手跟韩琦牵手,她的这个动自然是跟韩琦的手分开了。
俩人刚出宅子的时候,崔桃谨慎地探头看看左右,确认街上空荡荡没别人之后,她小跑着追上韩琦,左手顺势就手凑到了韩琦的右手旁。
俩人随即十指相扣,肩并肩同往开封府去。
到了开封府后,韩琦就嘱咐崔桃回去好生休息,并特说了一句不许再喝酒。
崔桃愣了下:“六郎怎我想喝酒呢?”
“才刚用饭的时候,便一盏,你没尽兴。”韩琦道。
崔桃没想到韩琦居然连这都察觉到了,除了说明他聪明细心之,是不是也在说明,她吃饭的时候他一直在偷偷看她?
“非束着你,是你明日进宫,脑子清醒点为妙。”韩琦接着解释道。
“嗯。”崔桃甜甜笑着应下。
韩琦欲松开拉住崔桃的手,崔桃却不肯松,挽留地勾住他的手指。
韩琦心中一动,墨眸凝视着崔桃,似话要说,但终究还是忍住了。
崔桃大略能猜到他想说什么,成婚这个话题确实还是该等一等的。
“六郎睡个好觉,等我明天从宫里回来了,我就带着王四娘和萍儿去六郎府上包粽子。我要给六郎包一个最大的,吃几顿都吃不完的那种。”
后天就是端午节了,韩琦没人在京,崔桃和王四娘、萍儿也没,正好可以凑一起过节。
韩琦不禁笑,她这时天真烂缦的模,更易令人情生动,难以割舍了。
“好,我等你。”韩琦抚了一下崔桃的脸,一如上次那般克制,是轻轻地碰一下,实则不过是碰了崔桃脸上的罗帷罢了,“去吧。”
崔桃跑到开封府后,转头看着还站在原地的韩琦,让他走。
韩琦则让崔桃回府。
“六郎已经送我到这了,也该我目送六郎回去。”崔桃坚持道。
韩琦浅浅一笑,便转身踱步往回走,起初步伐些缓,随即才加快。因一直没到身后关的音,韩琦便也没再回头。
若回头了,怕是难回了,便是跟崔桃在彼此相望一夜,也是甘愿的。
崔桃却不韩琦走短短那么一截路想那么多。等目送韩琦的身影消失了,她便关上了,握着手里地玉扇欢快地跑回荒院。
夜色不算早了,王四娘和萍儿对坐在凉亭之中,俩人都手托着下巴,不时地点头打瞌睡。
崔桃开关院的时候,萍儿醒了,忙喊一。王四娘跟着醒了,擦了擦嘴角的口水,赶紧跟过来。
“怎么?在宫里没吧?怎么这么晚回来?宫中可人难为崔娘子?”萍儿立刻问了一大串问题。
王四娘特关切地打量崔桃,好像担心她缺胳膊少腿一。
“没,不过是太后让我查一桩案子。”崔桃让她不必操心,赶紧都回屋睡去。
“可吃饭没?我在锅里给崔娘子留了饭。”
萍儿说罢,些不好思地表示,她跟王四娘其实亲自做了饭想给崔桃留,但尝过之后发现是勉强入口的程度,实在拿不出手,就去头酒楼买了些好吃的菜给崔桃备着。
“吃过了,热水让我沐浴即可。”
王四娘不疑他,立刻去给崔桃准备热水去。
萍儿却几分疑惑,问崔桃吃得可是御赐的饭食。见崔桃否认后,她再度不解问:“那是在面的酒楼用完饭了,才回来?”
“算是吧。”崔桃应承。
萍儿看向崔桃手里的玉扇,“这也是路上顺便买的?”
“别管怎么来的,总之你清楚这可是我的宝贝,你和王四娘一丢丢都不许碰,道么?”
萍儿忙乖乖点头,随即就嘱咐了抬水过来的王四娘一句。
崔桃特展开扇子,给她扇面上的桃花,“怎么,好看么?”
“好看,太好看了!这桃花怎么这么逼真呢!”王四娘伸长脖子凑近了,再往前一点大概会亲到扇面上去。
崔桃马上收起来,背到身后保护起来。
王四娘和萍儿在崔桃沐浴的时候,俩人坐在石阶上嘀咕崔桃这个情况不大对。
“那画一瞧就像是出自大之手,却刚好应了崔娘子的名儿,又像是特为崔娘子所。”萍儿分析道。
王四娘嫌弃她一:“你就直接说,你觉得崔娘子情郎了不就行了?”
“我可没说!这话你也不能乱说!”萍儿忙警告王四娘道。
“道,这点分寸我还是的。”王四娘好儿地碰了一下萍儿的肩膀,“不过我倒觉得,送崔娘子扇子的人应该是韩二郎,就像是他能做出来的儿。那玉一瞧就值钱,又桃子桃花的,也像是他曾说过的话。”
萍儿顿时难受起来,跟王四娘立刻表示她要回房睡觉。
王四娘早料到萍儿会这般,好一顿掩嘴偷乐。
次日,崔桃和王四娘坐在凉亭内吃着早饭,就见萍儿红着睛从屋里走出来。
“怎么了这是?”崔桃问完之后,便咬了一大口酸馅,边吃边疑惑地打量萍儿。
“从今天开始,我要斩断情丝,断了一切不该的念想!”萍儿郑重地站在崔桃和王四娘面前,严肃发誓道。
崔桃手里剩下的酸馅吃完,忽然想起什么,又拿了一个叼着在嘴里,赶紧跑出了院子。
王四娘吃了俩酸馅后,见萍儿还站在那里不动,纳闷问她:“你还愣着甚?来吃早饭啊。”
“我说了这么重要的话,你都没到?”萍儿疑惑不解,“是我说得不够大么?”
“吃饭。”
王四娘塞了一个酸馅到萍儿的手里,告诉她瞎寻思那些儿,都不如吃饭来得实在。
“我是看透了男人,见你这般倒是不奇怪。崔娘子那是聪明得能男人耍得团团转的人物,你这点儿更不值当她费口舌了,人一会儿还要进宫办大案。”
萍儿低头默默咬了一口酸馅,想想也是这个道理,人之中唯她看不开,更了病似得,还由着自病,幸好她现在下了决心。
“真决定了?”王四娘问。
“决定了!”萍儿口气坚决道。
王四娘嘿嘿笑:“其实昨晚上我是故逗你的,肯定不会是韩二郎,崔娘子可看不上他。”
萍儿:“……”
……
崔桃从尸房取了刀具之后,便跟着接她来的齐殿头进宫。
这次崔桃刚在芝兰殿现身,龚美人和贾美人便也都出现了,打量崔桃之余,又跟崔桃打虞县君的。
两位美人好话说尽,还拿了金钗玉环贿赂崔桃,好一番称赞崔桃。
崔桃脸皮厚地谢过两位美人的恩赏之后,却是嘴严地什么信息都没透露,反倒从俩人口中问出了那虞县君的诸多情况。
在一年之前,虞县君的身材还是略胖的,模远不如现在好看。虽然舞跳得也不错,算是个灵活的胖子,可终究是没那婀娜的身躯舞动起来吸引人。
“半年前她人突然瘦了下来,出落得越发美貌,这才在宫宴之上引得了官的注,了后来的宠爱。”龚美人道。
“那她得宠后,脾气如何,可恃宠而骄,待二位美人态度不好?”崔桃再问。
龚美人和贾美人互看了一。
“崔娘子倒真敢问,我哪能乱说亡者的坏话。”贾美人叹道。
“这算什么坏话,不过是实话实说。二位若谁提供重要线索,助于破解虞县君的死因,我定向官和太后陈明功劳。”崔桃道。
龚美人和贾美人都些犹豫,宫中人都心思重,习惯了谨言慎行。照常理来说,这种问话她绝不会老实交底的。便是如今这屋中她人,却也是不敢随便乱说的。
不过她倒是见识了这位崔娘子的厉害。昨日便受官的器重,在这院中查证情况,官亲自坐镇看着,她也能从容自如,并且被太后两度召唤了过去。
还说她一张口,就说了大都不敢得罪的罗都都给气着了。可趣的是,昨天罗都都跑去跟太后告状,反被太后给训斥了,至今还跪在慈明殿受罚。
她怎么说也是四品美人,开封府的推官见了她,还得行敬礼呢。崔娘子如今却也是能从容应对她,话也是真敢说,可见关于她的传闻属实。
“那便为了死去的虞县君早日瞑目,我就说说实情。”
贾美人和龚美人随即告诉崔桃,虞县君这个人其实性子不坏,但也不能说她是个好脾气的人。因饱读诗书,才华不俗,出口便成章,性情也比较真,待人不算坏,也算是个重情义的人,但张口刺人的时候却也是狠辣的。谁要是被她看不顺了,讥讽两句,心宽的不计较也就罢了,但凡那么点小心的,都要气一阵子。
“起初我是些不适应,但跟她相处久了,都道她就是这性儿,所以她说话刺人的时候,我便笑笑就过了。”
“那宫里可人因此记恨她?”崔桃再问。
“记恨倒不,不过她因此得罪了人肯定是的。当初她为了保身边人,连罗都都都敢吵,你便她嘴巴厉害起来多不管不顾了。”
龚美人说罢,便叹了口气,唏嘘虞县君这性儿若在宫,指不定还混得开,还会人敬她是才女,但在宫内真真就是吃亏的性子了。
“那她近半月以来,可什么异常之处,跟以前相比?”
俩人思量了会儿。
龚美人说虞县君似乎比以前更脾气了,不过人也耍脾气的本,毕竟近些日子她越发受官宠爱了。
贾美人则说虞县君似乎点精神不济,跟她说话的时候她会分神不。
“这你就不懂了,哪里是精神不济。”龚美人抿嘴笑一,神味深长,跟贾美人小道,“官晚上不是常来么,白天自然不济。”
贾美人恍然,连连点头表示是这个道理,随即又推了一龚美人。
“你瞧你,乱说什么,崔娘子还待嫁呢。”
“无碍,尸都验多了,还什么不明白。这男人大多都喜欢女人欲拒还迎,若似无的勾着他,人前要貌美、多才、端庄又正经,人后则要一点就够了,要多不正经就不正经就好。”崔桃看似顺嘴叨叨一句,实则为了感谢俩人提供线索,“多谢二位美人了,消息都很用。”
崔桃说罢便告辞去了。
贾美人和龚美人面面相觑。
“道理啊。”
“可惜我私下里便就是放不开。”贾美人叹道,她自小接受的淑女,要她做不出来太不正经的,“咱俩得好好学学。”
“对,要学。”
……
崔桃又问过两位美人的话,重新问了弦乐、歌、舞、画四人。她倒是不觉得虞县君近来脾气不好或精神不济的时候。
“虞县君正得宠,每日都心情很好,偶尔精神不济,想来是没睡好的缘故。”弦乐给出的解释,跟龚美人的猜测一。
崔桃:“那虞县君半年前是如何做到突然瘦下来了?”
“进宫年,再不得宠便人老珠黄了。虞县君也是狠了心,管住嘴,每日多饿着,才终于瘦了下来。”弦乐道。
崔桃又问四人,虞县君的身体如何,四人皆表示没任何问题。
崔桃随后了韩琦的建议,去太医院调看虞县君进宫年来的脉案。第一年一次,第二年两次,因得了风寒才会请太医诊脉。从去年十一月开始,她的请脉次数变得频繁了,但每次都是以调理脾胃为理由在下药。从时间上推算,虞县君正是从那时候开始瘦了。
崔桃发现给虞县君诊脉的共两位太医,前两年是一位曲姓的老太医,如今已经告老归了。如今这位也姓曲,是那位老太医的儿子。
崔桃叫来这位年轻的曲太医,质问他为何每次都给虞县君开调理肠胃的药。
“虞县君为了变瘦,经常饿了自,伤及脾胃。”
“是么?”崔桃盯着曲太医。
“是。”曲太医应承。
“是么?”崔桃又问。
曲太医不解地抬眸看一崔桃,再度应承。
“真的是么?”崔桃问第遍。
曲太医揖,“下官不懂崔娘子何?”
“那我换一个问法,虞县君身上可还其它的病?”崔桃问第四遍。
“没。”
“你骗了我没关系,但你所言的证供我会呈给官和太后,那你便是欺君罔上了。你死也就罢了,你的人都会被株连。特别是你年迈已经告老归的父亲,何其可怜无辜?”崔桃威胁道。
曲太医头低得很深,不敢去崔桃一,脸色愈发苍白。
“她半年前到底是因病消瘦才需要调理脾胃,还是因为节食而消瘦。我需要剖开她的身体,便可一探究竟。到那时候,你的欺君之罪便会被定死了,没翻身的机会。”
曲太医一崔桃要剖尸,惊得张了张嘴,大概没想到看起来如此年轻漂亮的崔桃,居然敢对宫妃下这种手。
“便是病也不能证明是半年前所得,可能是她近来身子不适,突发疾病。”曲太医辩解道。
“曲太医这借口想了很久吧?”崔桃追问。
“我不道崔娘子在说什么。”
“你与弦乐、弦歌、弦舞、弦画,可是沆瀣一气的同伙?”崔桃进一步逼问。
曲太医震惊又无辜地地望着崔桃:“什么同伙,我不懂你在讲什么。”
“那四名宫女在撒谎,你也在撒谎,很自然就会让人觉得你是同伙。但不管怎么,你都犯了欺君之罪,且不悔改。
若觉得自回头在太后跟前能话解释清楚了,你就继续坚持装吧。”
崔桃说罢,转身就走。
曲太医犹豫了片刻,立刻叫住崔桃:“我跟她不是一伙的,我是来怜惜虞县君身患重疾,却没能实现心愿,心疼她罢了。”
曲太医随即告诉崔桃,他小时候与虞县君邻居,俩人在宫中再见,自然是难免觉得亲近。半年前他给虞县君诊脉,发现她身体恙,却断不清是什么病因,其五脏都不大好了,便能让她好生调养。
“虞县君称这病她里也人犯过,都活不过两年,的甚至在几岁十几就早死了。如今轮到她了,谁都拦不住,她是想在还命的时候,能跟她仰慕男子在一起一段美好的日子。”
这男子自然就是指得皇帝赵祯。
“她句句诚挚,跪地哭求我,说我说上报她若病了,她就再没机会参宴见到官,还说不会麻烦我,说是朝一日被发现了,说这病是突发,是她乱吃东西所致。我便应了她,没为她写真实的脉案。”
曲太医叹了口气,后悔自就不该招惹这个麻烦。
崔桃便带着曲太医到赵祯跟前,想这些情况都道明。虞县君的死,现在基本可以确定是系自杀了。
但觐见之后,崔桃还不及张口,赵祯便对她大发雷霆,斥其即刻就滚出皇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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