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六章 律师

租房里一桌一椅，原封不动，依然保持他和陈萧然一起生活时的样子。客厅还放着他健身用的跑步机，他搂着陈萧然照的镜子，铺着她从娘家带来的桌布的餐桌。卧室，衣柜、电视桌、床头柜，背回来的折叠桌，一点都没变。打开衣柜，一层放的全是张明海给她买的衣服，分手后就没再穿过，一直折着收着，折痕都很深了。床边的墙壁，摸到一块熟悉的地方，是他们吵架后，陈萧然伤心时，用发夹刻的歪歪斜斜的三个字：我恨你。另一面墙上，挂着放大的照片，是他们感情最好的时候，他和陈萧然一起爬山拍的照片，他们都没心没肺的傻笑着。他们的合影全是陈萧然细心收着，张明海说以后买了新房再放大摆出来。

  “你怎么这么俗。现在谁家还摆大照片啊，要摆也摆幅名画啊。”陈萧然当时还说得他不好意思。整个家看不出一丝她前夫的影子，陈萧然仿佛还是他爱着的，没结过婚、没欺负过的单纯姑娘。

  张明海终于忍不住捂住裂开的心蹲下来。陈萧然原来一直都爱他，她一直呆在这个房间里。

  这时候，慕容菲菲打来电话：“你今天没去公司？”

  “回家再说，我办完事就回家。”他散了个谎。

  他买了陈萧然最喜欢吃的薯片、梅条、菠萝啤，和衣服一起递给她。陈萧然检查完衣服笑着说：“你怎么还是这么粗心？这条裙子明明是黄色的，你怎么拿件紫色的上衣呢？多难看啊。”

  张明海拍桌子站起来吼道：“你还笑！你还笑得出来！你知道现在什么情况吗？杜威说一千万判十年，八千万枪毙，你还笑得出来！”

  陈萧然吓坏了，急忙搂着他的腰说：“真的？你可不能不救我！我好怕，我再也不敢了……”

  “你现在知道怕了？”

  陈萧然点点头。

  “真的？那你甩甩手，我就救你。”

  “甩手跟枪毙有什么关系？我甩手你可以保证他们不枪毙我了？”

  “当然了。”

  陈萧然拿起一件衣披在身上，说，“你早点回去吧，别让家里人着急。我没事，你也不用再来了。”

  “你等着我，我给你请律师。”

  陈萧然轻轻地摇摇头道：“别再为我浪费一分钱。”

  “没关系，我虽然没那么多钱，可无论多少，只要对你案子有利，我都会花。”

  “你的钱，不是你一个人的，还有你老婆的。你的心意我领了，别说了，回去吧，不要来了。”陈萧然一字一顿说。

  “我知道你怪我喜欢买衣服，而且有的还买的挺露，我现在又不挣钱，你嫌我浪费钱了。可是告诉你，我喜欢你才用你的钱，我要是有二心了，一分钱都不用你的。”这是典型的陈萧然式强盗逻辑，张明海听着格外不舒服。

  他回到家开门，慕容菲菲从沙发上一弹，走到门口，满脸焦急。

  “你最近到底怎么了？昨天那么晚要出去散步，还失眠，我担心你打到公司，才知道你没去上班也没有交代任何职员。”

  “我有一个朋友关起来了。”

  “什么朋友？我认识吗？”

  “不认识。”

  “犯了什么法？”

  慕容菲菲盯着张明海的脸，他无法撒谎，再也说不出什么。

  “和女人瞎玩呗。”

  “瞎玩？这个也有罪？哪个朋友？”

  “你不认识，生意场上的。别问了，家里那定期存款的存折呢？”张明海找存折，他不敢看慕容菲菲。张明海只能用翻箱倒柜掩饰慌张。

  “是不是钱就能救你的朋友？”

  “那当然，至少我可以保释他或者帮他请律师。”

  “是不是用钱摆平这件事后，你就不再心烦了？”

  张明海呆了，慕容菲菲如神洞悉一切秘密。他才知道，女人他从来都是一知半解，就算天天睡在一起。

  如果陈萧然平安出来，一点事都没有，他会怎样？和陈萧然复合？慕容菲菲怎么办？他也认为陈萧然无罪吗？如果陈萧然判个十年八年，他会怎样？给陈萧然送牢饭？然后等她出狱？如果……他不敢往下想。

  “当然。他出来了我还心烦什么。朋友嘛，犯了这事又不像别的事，不能问他家要钱，只能靠我帮他想办法。”张明海轻描淡写地说道。

  “你保证？”

  “你今天怎么了？你拿不拿啊？你不拿就是让朋友觉得我太不义气了！”只有张明海比她理直气壮，慕容菲菲才真以为他理直气壮。

  “这是五万块定期。不过，我希望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慕容菲菲直视他道。

  “好，我把他救出来，让他立刻还钱，不还我告诉他老婆，而且和他绝交。老婆，别生气了。”张明海嬉皮笑脸，“不过，五万可能不够，最近公司也需要钱发工资，你再拿五万吧。”慕容菲菲望着张明海，不说话也不动。

  “好老婆，再拿五万来嘛，这些都会还的。”

  慕容菲菲突然抽了他一耳光。

  张明海呆了。

  陈萧然最凶的时候，只是扑过来打他，咬他，踢他，从不敢抽他耳光。倒是张明海被陈萧然打后，觉得她太横蛮任性，反抽了她一耳光。

  陈萧然捂着脸，顿时跌坐在地上，嘴唇连着下巴抽搐：“你打我？”然后开始号哭，哭到全身发抖。张明海不忍，心碎，抱着陈萧然。陈萧然不让，踢他。他心疼又烦躁，陈萧然一边哭一边收拾东西。她两眼通红，把衣服、包等一股脑塞进旅行袋，把抱抱熊夹在腋下，还不时用手背抹泪水。

  她还是个孩子。难带吵事的孩子。他心酸，拖住她。她不让，好倔。张明海拦不住，又不敢用暴力，只得把陈萧然的衣服强行脱掉，扔到开窗的客厅。看她光身体怎么离家出走。陈萧然又羞又气，尴尬的蹲在地上继续哭泣。

  张明海捂着脸，对慕容菲菲吼：“你打我？”

  因为心虚他却不敢动慕容菲菲一根指头。

  慕容菲菲直视张明海，一点不怕他瞪得溜圆的眼神：“你玩一个还不够，还同时玩几个？”张明海楞了，原来慕容菲菲以为他在外面玩。

  “你说什么啊？怎么我玩了？”

  “不是吗？那你倒说说你那个朋友叫什么名字，什么身份，住哪？”张明海一时语绝，回答不上来。

  “我已经够给你机会和面子了。你要五万我给你，让你摆平就当什么也没发生过。可你要十万，玩一个，罚款加保释金加请客送礼怎么说也要不了十万吧？你要不是同时玩了几个，要不就是还做了些什么更龌龊的事。”

  慕容菲菲冤枉错打了他，他却无法反驳。

  “我真没去玩，你相信我，慕容菲菲。反正我就是需要十万块。别的你什么也别说别问了。”

  慕容菲菲不理他，转身准备出门。存折都在她手上，陈萧然的帐户都被冻结了，急等着他的钱救命。除了他，还有谁能拯救她？

  张明海扯住慕容菲菲，“扑通”一把跪在她面前。“菲菲，我对不起你。我现在不知道该怎么说。至于为什么要十万，细节你就别问了，实在是因为我做的事太龌龊了，说出来恶心。慕容菲菲，我求你，给我一次机会，原谅我吧。我保证以后再也不会了。”

  慕容菲菲还是没动。“我错了，对不起，我错了，对不起，我错了，对不起……”张明海一边跪着自言自语，一边扇自己的耳光。

  他在陈萧然面前，无论错多大，从不向她道歉。顶多，说一句，我们都有错，大家一起改吧。陈萧然听到这句话已经很满意。因为陈萧然爱张明海超过张明海爱她，无需道歉她也会原谅张明海。

  慕容菲菲递给张明海另一个存折。说：“你记住，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你自己保证的。”张明海捧着两个存折，渗出了泪水。只差没给慕容菲菲感激的磕个头。存折里的钱，至少有3/4是他赚的，他却只能求着慕容菲菲给他。谁叫她是张明海的妻子呢？

  慕容菲菲从头到尾，没哭没闹。张明海却乖乖的认错。陈萧然总是哭闹，张明海也没低姿态说过道歉。

  张明海拿着钱找杜威联系市里最好的律师。每天焦急的等待杜威的消息。一边夹起尾巴做人。按时上下班，推掉所有的应酬。可下班后却叫苦不迭，慕容菲菲开始不和他说话。她还像以前一样给他做饭，贤惠的操持家务，可就是不和他说话，偶尔说一句，还像恩惠。

  他们从吃晚饭，到关灯睡觉都没说话。要不是心里装着陈萧然的事，张明海真被她憋死，慕容菲菲不说话，就是绝对的冷战。每当张明海欺负陈萧然后，陈萧然生气，也不理他，和他冷战。张明海索性睡觉，可她又会憋不住，挠挠他的脚板，抓抓他的腰。等张明海起身，她又装着一本正经干别的事。几回合后冷战不攻自破。陈萧然的冷战，最长也就是半个小时。

  第二天，慕容菲菲和同事一起飞去鼓浪屿度假。

  慕容菲菲回来前，法庭因为证据不足陈萧然被无罪释放。

  最有利的反面证据就是，陈萧然公司的帐号上，除周转的钱外，没一笔大数目。行贿为了什么，获益吧，每单生意都是微利甚至无利，行什么贿。陈萧然的帐目也一清二楚的说明如此，当然那是假帐。收贿的人自然也死不承认。最后不了了之，放了陈萧然。这中间最起作用的就是杜威。张明海负责出钱，具体事宜都由他操作。可以这么圆满的救陈萧然出来，足见杜威的神通广大。

  杜威大专毕业后就当了一名户籍民警。没后台没财力，在短短几年混到这个职务，很不容易。要知道，没背景在白道不好混。杜威唯一不顺的就是感情，每次都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总算谈了个朋友，买了房子，准备结婚，女朋友却在毫无征兆的情况下，提出分手，原因是那句经典的“你太好了，我配不上你。”杜威痛苦大半年。后来他慢慢得知，其实女朋友另有所爱。

  杜威喝醉了告诉他们，那男人论能力、性格、工作哪方面都不如自己，唯一，比他长的高。杜威身高只有一米六几，别说他们局，可能全市公安民警中都算最矮的一个，当初招聘时，杜威给体检的医生送厚礼才过关。身高，一直是杜威的忌讳，也是自卑的心病。从此后，杜威再也没正式谈过一个女朋友。

  杜威和张明海一起接陈萧然。挨过这些日子，陈萧然二十几岁的人生，又增添了一页沧桑的阅历。她的身形更加瘦削。好象又瘦了。陈萧然无力的望着他们说：“我想回去洗澡睡觉。”

  杜威识趣的连忙说：“我开车回去了。你陪陈萧然回家，好好照顾她。”这段时间杜威一直没回去，假也没请，晚上就住在陈萧然的家。杜威确实够朋友。所以张明海才敢和他一起投资彩票点。

  他知道张明海想和陈萧然单独在一起。张明海想陈萧然像以前那样，头枕着他的肚子，躺在床上说话。

  “今天晚了，开长途危险。你陪我回家，明天再回吧。”陈萧然扯住杜威，不让他走。

  “我听杜威说你帮我垫了一笔钱。到时我托杜威还给你。真的很感谢你，分手了还这么仗意帮忙。你回去吧，我们先走了。”陈萧然轻轻的对张明海说，然后拉着杜威就要走。张明海不知道该怎么办。

  陈萧然现在根本不想再单独和张明海呆一分钟！也许，陈萧然不再爱他。她住在他们的家，只是习惯而已。也许，两年的生活，连串的打击，她心里已经装不下对他的爱了。

  “这样吧，今天就听陈萧然的安排，明天你们和我一起回去。你呢，顺便去彩票点对帐，都两年没去看过了，陈萧然呢，就去逛逛，散散心。”杜威建议说，化解了张明海的尴尬。陈萧然不出声，算是默许。

  第二天出发，陈萧然的气色好了许多，脸不再蜡黄。张明海和杜威轮流开车，聊着二十出头时的愣头青事，中间有几次，陈萧然还加入，帮他们纠正夸大之处。这些事，早在张明海和陈萧然恋爱时就间断都告诉过她，她一直都记得，比张明海还清楚。陈萧然还是爱着他的。只要心照不宣，小心的屏蔽掉最近2年的回忆，就可以当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一样。张明海和陈萧然甚至还互相取笑，融洽得仿佛没分手。她依然是张明海的女朋友。

  下午三点钟到达。杜威急着要去单位报到，张明海和陈萧然一起安排活动。他们晚上再碰面，一起吃饭。陈萧然抖抖嘴巴，犹豫一会，说：“他要去彩票点，我去逛街，我们不一起，电话联系吧。”

  张明海以为陈萧然当着杜威的面不好意思。等杜威一开车，张明海拉着陈萧然的手，把她搂入怀里。如果不是在马路上，张明海一定会吻她。

  这次陈萧然却无声的推开他。“你别这样。我自己打车先走了。”陈萧然飞快拦下一部出租车，剩丢下他一个人。

  杜威从单位回来，陪张明海对帐。陈萧然的冷淡，让张明海心情颓丧，帐目也看不进。索性拉着杜威早早离开喝点咖啡。还没坐定，彩票点的店员打电话给杜威，说附近起大火，让他们回去看看。

  “你去吧，一般起火，最容易趁乱出事，局里肯定要找我。我回去待命。”

  附近的店面烧了一大片，死了两人，十几个人重度烧伤。火烧到他们彩票点前就被扑了。店员告诉他：“刚才老板娘陈萧然也来了，她可能以为我们铺起火了吧，哭着喊着往里冲，拉都拉不住，后来还是被消防武警拖了出来。”

  张明海笑了，开心的笑了。不错啊，陈萧然，你也学会了我的本事，轻易就把我的心情撩拨得一下失落一下振奋。你在我面前装淡漠，可你以为我出事的时候，却泄露了你真正的心迹。

  店员问他笑什么，他说：“笑陈萧然那副哭着喊着歇斯底里的样子，她倔起来，力气很大，确实是一般人拉不住。还笑她虚惊一场，扑错了。”

  就像张明海以为陈萧然会坐牢判刑，拼了命要救她一样，陈萧然怕他被火烧着也拼了命要冲进去救他。

  有些爱，要到永绝才知道可贵。已经知道爱可贵，但他不要和陈萧然永绝。不管她两年生活有多霪乱，不管他是否已经结婚，他要和陈萧然重新在一起。只是慕容菲菲没错，他怎么可以提出和她离婚？不离婚，难道金屋藏娇？陈萧然的性子，怎会做二奶？张明海没答案。不管那么多，今晚陈萧然一定重新属于他。

  张明海打电话给杜威借车，告诉他晚上各自吃饭算了。杜威说也好，反正晚上要加班没时间陪，车别人开回去停在他家楼下，他去取就是，钥匙在房门口的信箱里。路上，张明海定了五星级酒店的套房，99朵红玫瑰。除了那次向陈萧然求婚，他再也没送过花给她。他还买了陈萧然最喜欢吃的烧烤、麻辣小龙虾和一对红酒。陈萧然不能吃辣又爱吃辣，辣的时候总是一边伸着舌头，一边大力哈气，然后喝点小酒解辣。

  张明海走到杜威门前拿钥匙，房里电视的声音开得很大。杜威从来都是一个人住，也没听说他家来了亲戚或朋友，莫非有贼？还是他找了女朋友？张明海用和车钥匙套在一起的房间钥匙开了门。

  “你不是说你加班吗？”一个女人的声音，只穿着内衣的陈萧然走了出来。

  陈萧然没想到是张明海，惊慌失措。沙发上摆着杜威和陈萧然今天穿的衣服，显然脱的时候迫不及待，杂乱的摊着，地上还有撕开的避孕套包装……张明海蒙了。

  “你和杜威上床了？”

  陈萧然拣起一件衣服，穿在身上。

  “你怎么来了？”

  “我不来，还不知道你们的丑事！”张明海指着陈萧然的鼻子怒吼。

  “我们有什么丑事？男未娶，女未嫁，都是单身男女。倒是你，别人的老公，有资格指责我吗？”陈萧然挑衅的把张明海的手拨开，把脸凑到他面前说。

  “你是因为我现在有老婆，报复我？”

  “报复什么？要报复早在分手的时候就报了，还等到现在？你以为我还是过去的陈萧然吗？”

  陈萧然一手拿起遥控器，一手捧着苹果啃，坐在沙发前看电视。她在杜威的家里悠然自得，就像当初在张明海家一样。

  “说，为什么是杜威？为什么偏偏是杜威？因为他把你从公安局救出来？”

  “按你的逻辑，救我，你还出了钱，我也应该要和你做什么了？”

  “你怎么这么想？”

  “不是。”陈萧然停下戏谑的表情，严肃的对张明海说：“是真爱。”

  张明海疯狂，彻底失去理智，狂奔到楼下，他拿出车里的东西，摔到陈萧然的面前。陈萧然嘲笑他，一边捡起东西。

  “啪！”陈萧然给了他一耳光。她负在沙发上痛哭起来。“为什么你还要伤害我？两年了，为什么见面你还要伤害我？”陈萧然双手遮住脸，抽泣着。

  她和杜威发生关系伤害到张明海，为求自保和反戈一击，张明海也要伤害她！张明海给了陈萧然狠狠一刀。两年了，他并没把握再伤到她的心。（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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