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七 程修文
程修文是家里除了程修沅之外最后一个没结婚的孩子。
程修沅就算了，他整天泡在手术台上，满脑子都是病人，好似一个得道高僧对这方面根本没兴趣，梅长芸和程兴国也觉得他的性子太冷，试着劝他几次相亲无果之后也放弃了。
但程修文不一样，他时常笑眯眯的，模样很斯文，不管是在姑娘中还是给孩子相看的大婶儿中，人缘都非常好。
想和他继续交流下去的也不在少数。
只是他跟程修沅一样，大部分时间都在农科院，试验田，接触到的女性都是同事。
几年过去，人都快三十岁了，国内的金奖都拿了两个，却还是没有找到一个对象。
梅长芸很担心他会跟程修沅一样，打算这辈子都不结婚了，常常鼓励他出来把时间放在交友上。
程修文不以为意，用拨浪鼓逗着程思锦，“妈，这种事看缘分吧，有缘自然会遇到，没有就没有了，我不想故意去找什么。”
梅长芸拧着眉，“你天天在研究院能遇到什么缘分？全是同事，能遇到不早就遇到了，你别拿这种话还搪塞我。”
“不是搪塞，我说真的。”
程修文怕她继续念叨，把拨浪鼓往她手上一塞，拔腿就走，“您要这么着急的话，我也依您，现在就出门儿转转，找找缘分行了吧？”
“诶...”梅长芸没好气道：“你倒是会找借口！”
跑出门后，程修文在街上胡乱走着，也没有目的地。
现在家里人结婚的结婚，生孩子的生孩子，都有了各自的小家，不可避免地会和他有了一道无形的屏障。
并没有让关系生分。
但一旦剩下自己一个人的时候，他会比以往感到更加孤独。
程修文每每这个时候，只能和程修沅待在一起心里才会好受点。
想着，他迈着长腿便上了去军区医院的车。
去的时候不巧，程修沅正在做手术。
程修文便熟门熟路地进了他的办公室，合上门扉躲清静。
医院的消毒水味儿很重，程修沅的办公室里稍微好点，只是他的工位跟他的人一样，冷冰冰的。
除了工作上要用的东西还有一沓沓病例，就只有柜子里面他换下来的常服外套有点生活气息。
程修文没到处乱看，坐了一会儿便真的昏昏欲睡起来。
正要坠入梦乡的时候，门外突然被敲响了。
“程医生在吗？”
程修文坐了起来，正要说不在，外面那人就从门洞上瞄了一眼，打开了一条缝。
“程医...诶？程修文！”
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姑娘看见人，惊讶地脱口而出。
“...”程修文反应了两秒，仔细看了看面前的人，鹅蛋脸双眼皮儿，白白净净的，眉毛特别清秀，眼瞳因为震惊瞬间放大，圆溜溜的很亮。
但他在脑海中搜刮了半晌，也没有找到与之对应的名字。
“...你好，我们认识吗？”
面前的姑娘脸忽的一下有些红，解释道：“我...我们以前读高中，是一个班的，我叫顾园，你可能不记得了。”
程修文想起来了，“我记性好，怎么可能不记得，不过你跟以前比，确实有点大变样，我一时没认出来而已。”
顾园眼神亮了亮，道：“...你还记得呀！”
说完，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我那个时候有点太胖了，跟现在的确不大一样。”
程修文笑着摇头，“你高中时候也不算胖吧，只是班上那些女生太瘦了，才显得你比较胖，我那个时候还羡慕你呢，说谁家的闺女天天舍得给她吃那么多好东西。”
“...这样吗？”
顾园不知道这茬，面上闪过羞赧，“但我是因为小时候生过病，那个药吃了之后就容易胖，爸妈担心我继续长下去会影响身体，都没有怎么给我吃肉呢。”
程修文笑容微敛，礼貌问道：“原来如此，那你现在身体应该已经好了吧？”
顾园高兴地点点头，“早就好了，高考恢复后我还考上了医学院呢！”
“哦？”程修文看了看她身上的衣服，“你在军区医院上班了？”
顾园笑了笑，把工作证举起来，“嗯，我是外科医生，就在程医生的科室，知道我的领导是他的时候我还很意外呢。”
程修文点点头，心中也有些意外。
“你是来找我二哥的吧，他现在在手术室，要不你跟我说什么事儿，等他回来我再转告他。”
“哦对了！”
顾园这才想起自己来的目的，赶紧把怀里抱着的文件拿出来，“我本来是想找程医生签个字的，他不在的话，那就麻烦你帮我告诉他一下吧，我下午再过来拿。”
程修文收了文件放在最显眼的桌面，“行，我一会儿跟他说。”
“好，那我先去工作了...”
顾园交了文件，一下子没了留下的理由，纠结了一会儿还是转身出去了。
只是走了两步，她忽然停下，又跑了回来。
“嗯？还有什么事儿吗？”
程修文看着去而复返的姑娘，温声问道。
“...那个，”顾园咬了咬唇，有点欲言又止。
“什么？”
她深吸了口气，鼓起勇气，“你一会儿有时间吗？我想请你吃顿饭！”
“...”程修文面带讶色，看着她的目光微微一变。
顾园脸脖子通红，倒豆子地快语道：“程同学你可能不记得了，但当年高中的时候，我被班上的男生嘲笑欺负，是你帮我说话，还替我和老师反映了情况，后来我才能安安稳稳地上完高中，你的这份帮助我很感激，那个时候我一直没找到机会感谢你，所以我想今天正式跟你道谢！”
她说完后，梗着脖子憋着气，像是等着被判决似的，十分紧张。
高中时的那些事，她虽说几句话就将它概括，可是只有她自己知道，那段时间有多难熬，有多痛苦。
女生的孤立，冷漠，男生的欺辱嘲笑，给她取羞辱性的外号，每一句话和每一声笑都像大石头一样压在她的背脊上。
那段时日她非常自卑，一度根本无法学习和正常生活，甚至还想过要自杀。
但程修文出现了，他是全校成绩最好的学生，平时上课也很认真。
她以为这些藏在阴私角落的霸凌他根本看不见，或是看见了也不在意。
可那天，在她常常被围堵的巷子里，程修文像故事里的主角一样出现在她面前，几句话就把那些人赶跑了，还鼓励她一起跟学校举报了那些人。
他的话没有人不相信，学校老师和领导也很重视。
不仅处分了那些人，还让他们休学了一年在家反省。
至此，她的高中生活才迎来了光亮。
那之后，她和程修文没有别的交际，只是偶尔碰上之后会打个招呼。
顾园也深深觉得自己太胖，跟他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不敢和他走得太近。
然而，那个救她于水火的少年早已走进她的内心深处，成为了她人生中指引前行的明灯。
后来顾园慢慢瘦了下来，那些曾经看不上她的朋友亲戚纷纷变了个脸，还给她介绍对象。
但她一个都没理，就算考上了大学追她的人更多了，也一直没有处对象。
直到今天撞上了程修文，发现他还记得自己，她莫名就多了一股冲动，便稀里糊涂把话说了出来。
顾园捏紧了手指，掌心紧张得冒汗。
她想，要是被拒绝了也没关系，程修文本来就很优秀，他眼光高一点也正常...
想着，对面的程修文便道：“那都是举手之劳，我也是顺手帮了一下，你不用这么郑重其事的。”
“...好。”顾园心脏瞬间冷了下来，说不出的失落，眉眼也黯淡地耷拉下来。
程修文看着她什么心事儿都写在脸上的模样，不由得有些好笑。
正要回绝，却忽然想起临出门前梅长芸说的那番话，出口的话便改了改，“不过我们都是老同学了，下班后一起吃顿饭聚一下还是可以的。”
“...”
顾园愣了一下，顿时又露出惊喜的表情，“真的吗？你答应了？”
程修文带笑颔首，“你定个时间吧，一会儿我等你下班。”
顾园仿佛被百万彩票砸中了似的，一个劲点头，“好好好！我六点下班！”
两人定好了时间，顾园便揣着满满的喜悦离开。
程修文坐回椅子上，脑海中也被拉回了高中时候的点点滴滴。
墙上的挂钟咔哒咔哒地响，此时，两人都不知道，在不久的将来，他们会结为夫妇，生儿育女。
但也正是这种未知，才时常被人称为缘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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