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天下归心 一千五百七十二章 五路攻川中

“报，督师，武功县发现大量流贼，探马来报，不下五万之众。”“报！督师，凤翔府各地均有流贼大队活动，人数超过十万。”“报！督师，佛坪县发现流贼马队。”“报！”西安府城内，一批批的塘马在府衙中进进出出，熊文灿这才刚到陕西，屁股下面的椅子还没坐热，这探报就跟雪片一般，压向了他的案头，差点将熊文灿压得喘不过气来。熊文灿这才明白，他之所以能从潼关较为顺利的进入西安府，不是因为李自成大发善心放过了他，而是流贼的主力都在向陕西中部集中，而现在，一封封探报已经表明，李自成的军队将会有大动作，只是目标是哪里，熊文灿一时还不能判断，他最担心的就是李自成心血来潮攻打西安府，那他可就危险了，虽然西安府城防坚固，城中粮食也能坚持很久，可是熊文灿是第一次领兵作战，心里没底。

        “吴仁，你脑袋灵光，你说说，李自成这是在发什么疯？”熊文灿指着桌子上的探报对吴仁道。杨嗣昌坐镇西安的时候也不是什么都不干，最起码探马还是经常派出去的，要不然杨嗣昌不是真的成了聋子瞎子，不过从西安府往城外派探马也是个危险的活，毕竟陕西的大部分地区都已经落入了流贼手中，这些探马出城的多，回来的少，虽然流贼大部分都是步兵，能遇到骑兵巡逻的概率不大，可是探马也不可能一天十二个时辰骑在马上，总要下马休息，往往他们休息的时候就是最危险的时候，流贼的巡逻兵发现他们之后也不打草惊蛇，就远远跟着他们，等到这些探马下马休息自己喝水或者给马匹喂些草料的时候，流贼就一拥而上将他们杀死或者俘虏。杨嗣昌在位时，出城探马每人每次赏银五两，探得有用情报者再加五两，这才有人愿意出城。熊文灿到任后，并没有对这个制度进行修改，城内的金银还是有的，毕竟西安府是千年古城，大户人家多，很多人也不愿意自己的财富就这么被流贼夺走，一旦官府有需要，还是有识大体的人多少捐赠一些金银。

        吴仁听见熊文灿问话，抬头看了看挂在墙上的陕西地图，思索了一会便道:“督师，恐怕李自成志不在西安府，他这是要南下入川的架势啊。”熊文灿一挑眉毛道:“哦？此话怎讲？”“督师看看这些探报，基本上流贼的动向都集中在西安府的西侧，北侧却是很少有关于流贼的情报传回来，即便有，也是小股流贼活动，比起凤翔府那边动辄数万人的规模却是小了很多，所以属下大胆猜测，李自成这是要进入汉中府，南下攻川。这也跟咱们之前的判断差不多，陕西又是水灾旱灾兵灾，又是疫病，天灾人祸堆积到一起，李自成受不了，他麾下的数十万流贼更加受不了，流贼不事生产，若是不能找到补给基地，闯贼不战自乱，移动是必然的，取下四川，便可效仿三国刘备，取得根据地，湖广乃是荆州四战之地，取之无用，能取不能守而已。”吴仁解释道。熊文灿抹了抹额头的汗珠，“如此说来，对我们倒是好事。先过了这一关再说。”熊文灿虽然是西北总督，可是手下无兵，熊文灿也很被动，按理说应该统领全局，可是现在，只希望先送走李自成这个瘟神，再从长计议的好。

        崇祯九年冬，闯军自庆阳府出发，南下汉中府，路上因为疫病不断损失，好在又收拢了一些饥民持续补充，十一月到达汉中府之后，李自成麾下仍有近四十万大军，按照牛金星之前的布置，大军在五丈原分兵五路，五路之间用骑兵互相传令联系，虽然通信手段时效性很差，不过牛金星已经布置了总体方略，大军只要按照原计划行动即可。

        和尚原大散关，浩浩荡荡的队伍正在穿越大散关关城，大散关是一座著名的关隘，南宋建炎四年，金兵大举南侵，和尚原一战宋军大败，名将吴玠领军死守大散关，打伤金军统领完颜弼，击溃金军于大散关城下，这就是著名的大散关之战，随即宋金议和，以大散关为界，金军在很长时间里不能越雷池一步。如今李自成的大军穿过大散关，大散关关城早就不复往日辉煌，天灾人祸不断，又经过清军扫荡，大散关守军早就溃散，人去楼空，没有了军队的驻扎，大散关城墙更加破败，李自成带着一众将领抢先登上了关城，注视着城下的军队通过城门。忽然，李自成在人群里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正是李岩，上次两人出现分歧之后不欢而散，后面经过牛金星一番运作，李自成更是对李岩疏远了很多，说起来两人已经有很长时间没有交谈过了，李岩在闯军阵营中也被边缘化，原先的军师竟然落得一个路人的下场，不禁让人有些唏嘘。

        今天李自成心情格外不错，一方面是自己原先担心疫病给军队造成巨大影响，现在看来，影响是有，不过后面自己也补充了不少饥兵，在路上大约损失了十二个营，后期又补充了八九个营的兵力，一增一减算起来只损失了两万不到的饥兵，两万不到的饥兵对于李自成的几十万大军来说那是九牛一毛，损失了也就损失了，等到了四川境内再找机会弥补过来就是。五路攻川的计划可行性很强，特别是自己这一路，李自成自己就是战术大师，牛金星这个建议简直是说到了他的心坎里，如此出其不意，想必秦良玉一定预料不到。所以李自成今天才有闲情雅致登上城头观赏一番。

        “咳咳，李军师，好久不见啊。”李自成装作在城头散步的样子，不经意间走到了李岩身边，开口说道。李岩正望着城下的大军出神，自从上次反对李自成跟清军联合之后，李岩就已经被李自成冷落了，他自己也很久没有在军事会议上出谋划策了，或者说李岩已经很久没有参加过军事会议，牛金星现在在闯军中红得发紫，宋献策平时都不一定能搭上话，别说李岩这个牛金星视为眼中钉肉中刺的人。但是李岩却没有一走了之的想法，一方面是因为加入闯军是他自己的选择，既然自己选择的路，跪着都要走完，半途而废不是李岩的风格。另一方面即便李岩想走，都没有更好的去处，他不过是一个谋士，又不是手握兵权的将领，朝廷对他们这种投敌的读书人恨之入骨，脱离闯军去朝廷就是死路一条，而其他的义军将领比起李自成来更是不成气候，李岩毕竟是读书人，一身傲骨，让他去侍奉一个不明智的主公他是不愿意的，可是留在闯军当中有没有发挥才能的机会，岁月蹉跎，他也只能在营中熬日子。

        猛然间有人跟他说话，李岩竟然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是李自成在叫自己，“呵呵，李军师，看来对本王不太感兴趣啊。”李自成又补充了一句，李岩这才反应过来，原来是李自成站在他旁边，李岩立刻躬身道:“参见闯王。”“哎，免礼免礼，李军师观我军阵如何啊？此次攻打四川，本王胜券在握。”李自成问道。李岩立刻道:“哦，学生观闯王军阵，气势如虹，攻入四川应当不成问题。”“哈哈哈哈，说得好！”李自成大笑道，看来李岩此人还是识相的，当日他反对自己跟清军合作，可是现在呢，他们合作之后，闯军才迎来了生机，若是听了李岩的意见，说不定闯军都灭亡了。

        忽然，李岩开口道:“那么闯王打下四川之后呢？”李自成一愣，打下四川之后？他旋即说道:“这个嘛，拿下四川之后，当然是利用四川的钱粮物资大规模招兵买马，最好能扩充到百万大军，再找机会一举荡平中原，推翻大明。”李岩又道:“若是这样，与我们在西北所做之事何异？民众又怎么办？闯王不做刘备，却要做第二个张献忠吗？”

        “他娘的，你这话什么意思？”李自成意识到李岩话锋不对，冷着脸问道。李岩道:“闯军乃是义军，义军重在一个义字，重在替天行道，前次与蛮人合作，便已经失了一次大义，幸好事情没有扩大化，闯军的作用没有太大体现。这一次入川，闯王首先做的应该是攻打官兵，善待民众，切不可再做裹挟民众之事，军中饥兵也应遣散，让他们好生过日子，我们踞四川益州之地，发展民力，将军队职业化，仿照那朱元璋所行之事，短则五六年，长则十余载，定能发展出一支强大军队，到时候北定中原指日可待，刘备只有四川，我们却雄踞整个西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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