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千四百九十二章血海上

前面的几次试探性进攻用的都是第一联队的倭兵，甲午特意将第二联队留下，就是要保留一个完整的预备队，现在刘毅下达了不惜一切代价拿下牡丹峰的命令，甲午便不再保留，将第二联队全部派了上去，对方的手段也使得差不多了，这注定是一场血战，只有坚持下来的人才能笑到最后，甲午明白，现在攻打牡丹峰损失惨重，可一旦拿下，架起火炮朝着平壤城猛轰，双方的伤亡比例很快就能扭转过来。

 为了保证第二联队的攻势，甲午还从第一联队中未受到打击的三个大队中抽调出两个，往山道两边的密林里钻，力求保证第二联队的侧翼安全，将隐藏在密林中的敌军射手给消灭掉。轰轰轰，山脚下的大将军炮和红夷大炮同时瞄准七星门进行了一次集火攻击，这也是甲午的一次尝试，他想看看七星门已经被加固成什么样子了，炮弹一颗颗砸在七星门上，除了激起大量的碎屑烟尘并产生巨大震动之外，并没有对七星门造成什么损害，甲午顿时明白，上面这股清兵一定是将城门用砖石给堵死了，城门洞里填满了砖石，几乎就相当于城墙的厚度，实心弹当然砸不开，除非使用巨量的炸药直接抵近爆破才有可能打开突破口。

 刘毅放下千里镜，问一旁的权赫道：“权将军，难道牡丹峰就没有什么其他的突破口，非要这样用人海战术往上冲吗？”权赫苦笑了一声道：“大都督，平壤城的防务一大半都寄希望于牡丹峰，平壤的历史就不用小将多说了，大都督也知道，那是高句丽的古都，所以从高句丽时代开始，平壤就在不断加固牡丹峰防线，小将小时候听爷爷说过，牡丹峰很久以前在山的背面是有小路可以通上去的，若是攀爬能力过人的猎户也能通过悬崖峭壁攀登上去，可是经过这么多年的变迁和守卫者有意识的封路毁路，现在山的背面也无路可走，即便是有几个高手能攀岩上去，可是对方只要在岩壁那里放上一小队人马，这些人上去就是送人头，没有任何意义，大都督若是绕到背面就会发现，城墙是沿着悬崖建造的，攀上去之后就会碰到光滑的城墙，没有借力点，除非这些人会飞，否则绝无可能上去。”

 刘毅反问道：“本督没有别的意思，既然牡丹峰这么难打，壬辰倭乱的时候平壤为什么那么快就失陷了？”权赫一脸尴尬，这个问题真是让他无地自容，他只能结结巴巴说道：“大，大都督，小将惭愧，听爷爷说当年是七星门有倭寇的内应才会这么容易被打下。”刘毅有些无语，原来是这个原因。他不再说话，而是举起千里镜看向牡丹峰，看来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了，只能用强攻这一策了。

 “笨蛋！大炮能这么连续打吗？非得炸膛了不可。”啪的一声，一个清脆的巴掌打在了一个高丽炮手的脸上，那炮手的脸颊瞬间就红肿了起来，可是他看着面前打他的这个人，敢怒不敢言，只能苦着脸用半生不熟的汉话回答道：“长官，小人，小人不知道怎么办，没有水，没有水，没办法，没办法啊。”被叫长官的人勃然大怒，“蠢货，没有水你们就想不到其他的方法来代替吗？用尿！用尿！”说罢他还做了一个撒尿的姿势，几个高丽炮手恍然大悟，纷纷解开腰带对着炮管撒起尿来，滋啦滋啦的声音伴随着阵阵白烟腾起，当然还有一股浓重的尿骚味，红通通的炮管总算是冷却了下来。

 “胡！你很不错。”多铎走过来，一下子拍在了那个所谓长官的肩膀上，对他点了点头，竖起了大拇指。那人立刻躬身道：“这都是奴才应该做的，应该做的。”“哈哈哈，很好，很好，若是你们汉军八旗的人都能跟胡你一样忠心，我们大清国何愁不胜。继续好好表现，我一定会为你请功，你不是一直想做牛录章京吗？打完了仗，我保证你能当上。”多铎鼓励道。那人不住作揖道：“多谢贝勒爷，多谢贝勒爷。你们几个，手脚都麻利点，装散炮子，散炮子！”

 这位被多铎称作胡的人正是老胡，胡友刚。当日汉军炮队在王京城下一败涂地之后，老胡和张方二人虽然逃了出来，可并没有跟大部队汇合，虽然他们已经完成了不少任务，可是二人都觉得他们继续留在这里还能发挥更大的价值。这次平壤作战，虽然牡丹峰上原本安排的是多铎的两个镶白旗甲喇和一个高丽八旗甲喇，但是阿济格还有些不放心，便跟多尔衮商议将耿仲明手下的一些汉军炮手给调上了山，作为高丽炮手的指挥官。在清军当中，一直都是有如下的等级，第一等自然是满洲八旗，第二等就是蒙古八旗，汉军八旗排在蒙古八旗的后面，而新编的高丽八旗是四等人，因为战斗力比汉军八旗还差很多，所以一直都是辅助角色，没什么地位，况且现在是在高丽的地盘上作战，阿济格和多尔衮对他们实在不放心，若是能调集一些汉军炮手上去充当他们的队长，应该会更好控制，耿仲明手下的射击技术也比高丽人好得多，所以包括老胡在内，大约百余名汉军炮手被调上牡丹峰，不过张方还留在平壤城内，老胡只身一人上了山。

 虽然老胡在牡丹峰上，可是他身在曹营心在汉，一边应付清军督战队，一边还要想办法看看怎么能帮助自己的军队。下面的军队身份，城外的射手已经弄清楚了，他们捡了一些盔甲拿回来给多铎等人辨认，有高丽士兵认出来这是倭寇的铠甲，也就是说下方发起攻击的部队是倭人，老胡心中电光火石，在情报军受训的时候他就听说过新军在海外征战，想必这些倭人就是新军的仆从军，虽然是仆从军，老胡对倭寇也没什么好感，但是这毕竟是新军的战争力量和战争资源，就这样白白消耗，等到仆从军打完了，岂不是就要让正规军上了，老胡不想看到自己的兄弟们死在清军的火炮下。所以他一边指挥手下这个小队开炮，一边苦苦思索着对策，看看自己能不能想办法给自己的部队打开突破口。

 老胡到了山上之后，表现很不错，手下小队的大将军炮打的很准，所以被多铎注意到，多铎特意来询问了老胡的名字，这才有了后面的对话。方才老胡一巴掌打在手下一个高丽炮手的脸上，那是因为此人只顾着不断开火，居然不知道给炮管降温。虽然此人给的理由没什么毛病，牡丹峰并没有水源，只能是通过蓄水池收集雨水或者是平壤城内送水，战斗开始之前阿济格已经让多铎做了万全的准备，但是水源宝贵，城内的水当然大部分是用来饮用，若是用来冷却炮管可就太浪费了，战争打响，多铎也不知道会打几天，当然要省着用水。

 炮管冷却也要用水，这就形成了矛盾，可高丽人不知道变通，还是老胡一巴掌打醒了他们，让他们用尿给火炮降温。老胡的方法得到了多铎的认可，多铎才特地走过来表扬他。老胡一番点头哈腰，内心却恨不得立刻弄死多铎，但是他明白，现在不能动手，还要隐忍下去，看看再过些时间能不能有什么对策。

 “杀给给！”山道上的倭兵冒着猛烈的炮火往山上猛冲，两边掩护的倭兵率先取得了一些战果，他们在火炮的掩护下跟躲藏在密林中的清军镶白旗弓箭手短兵相接，这些弓箭手算是多铎放在城外的敢死队，城门被堵死，他们能回去的退路被自己人切断，除非是城上放下吊篮，否则这些人根本回不去，可是吊篮一次只能运一个人，城外可是有两个牛录，又能有多少幸运儿能活下来，所以这些人都做好了必死的准备，他们跟倭兵瞬间战在了一起，双方的炮火都不再向密林中射击，以免误伤自己人，城上对着山道猛打，山下对着城头猛轰。倭兵杀红了眼，方才一整个大队全军覆没被他们看在眼里，这激发了倭兵的兽性，他们用四倍的人数优势围住了两个清军牛录，喊杀声、惨叫声、兵器交击声、人临死前喉咙里发出的咯咯声汇集在一起，可见战争的惨烈。

 山道上，突破铁蒺藜阵和陷阱阵并且携带了大量沙土麻袋预防火油的倭兵总算是杀到了距离七星门五六十步的地方，可他们刚看到胜利的曙光，只听城头传来数声巨响，火光乍现，无数拇指粗细的散炮子下雨一般砸向了倭兵，就像是死神的镰刀一般，疯狂收割着生命，前排的人直接四分五裂，后面的人也纷纷倒飞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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