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一统山河 两千零六十七章 入宫上

“陛下啊！”煤山山顶哭成了一片，崇祯的尸身就像是秋千一样在歪脖子树上荡来荡去，王承恩手中的白布已经滴满了血水和泪水，他疯狂的对着崇祯的尸身磕头，直到自己额头破损，血流满面。李邦华第一个站起身来，对倪元璐等人道：“诸位大人，陛下已经殡天，现在到了我等为社稷尽忠的时候的了。”倪元璐也起身道：“李大人说得对，我等是朝廷大臣，再怎么样，也不能对流贼俯首称臣，这点气节还是要有的。”协理京营的兵部主事王家彦道：“诸位大人，气节高尚，在下深为佩服，既然如此，在下先走一步。”王家彦话音刚落，便急奔几步，一下子冲到了煤山山崖边，紧接着纵深一跃，从山上直挺挺摔了下去。倪元璐大叫一声，“王大人！”

李邦华强忍泪水，说道：“王大人忠义，我自当回府，阖府自焚而死！”倪元璐道：“吾和公同往。”大学士范景文也道：“吾也同去。”剩余几人纷纷拱手：“吾等同去！”李邦华转身对众人拱手道：“诸公，高义！”王承恩道：“诸位且去吧，奴婢自己在这里陪伴陛下，陛下走了，不能没有人伺候，奴婢要去追随陛下了。”李邦华面对王承恩跪下道：“吾等是文臣，平日里总是跟太监不对付，但是公公乃高义之士，若不是公公的身份，在大臣之中，必当有一席之地，公公今日所作所为，比那些贪生怕死，毫无忠义气节之辈不知道高到哪里去了，我李邦华佩服，请公公一路好走，我等随后就到。”王承恩也是感动，当即跪下还礼。众人一一拜别，随即纷纷下山，反正大臣们的府邸基本上都集中在紫禁城附近，众人一边躲避乱兵，一边赶回自己家中。

王承恩不忍直视崇祯的尸身，他将自己写的血书平铺在地上，用石块压好，这是崇祯的遗言，将来一定要给上山的人看到，所以不容有失。随即自己解下衣带，同样挂在了崇祯尸体附近的一根树枝上，然后站上垫脚石，摘下了头上的翼善冠。长叹一声道：“陛下，奴婢来了！”说罢便将头往圈中一伸，垫脚石被踢开，王承恩本能的双腿乱蹬了一会，片刻之后，便一动不动了，煤山山顶上，只留下两具尸身在寒风中晃悠。一阵阵的冷风吹来，山上的草木都发出了怪啸之声，仿佛是在为这位大明最后的皇帝送行。崇祯尸体正对的方向就是紫禁城，此刻，如果崇祯的灵魂还没有离体，便能看见无数的人群在火光中奔走哀嚎，这都是他的子民，这都是大明的子民。

这一夜，无数的大明臣子一起为皇帝和朝廷殉节。大学士范景文回府之后，哀叹道：“吾乃文官，无法奔赴沙场为陛下分忧，多说无益。”随即在府中自缢，被府上众人拉下来之后，紧接着投井自尽，其夫人和小妾皆自缢殉节。

倪元璐辗转回府之后，悲呼道：“国家至此，臣死有余责！”随即向煤山方向叩拜天子，将家中的关公像搬到了庭院之中，就在大门的房梁上自缢而死，死前吩咐家人，就将自己的尸体在大门上吊着，什么时候煤山上的皇帝入殓了，什么时候再为他收尸。流贼进城的兵马看见倪元璐府上大门吊着一个人，皆是好奇，上前围观，却发现倪元璐的尸体对他们怒目而视，一个个惊惧异常，连滚带爬退出了倪元璐府邸，而此刻倪元璐府中，夫人小妾等十几个家人一起自缢，为倪元璐殉节。

左都御史李邦华回去之后，哀叹道：“主辱臣死，是我等做臣子的本分！但若是太子能在南京站稳脚跟，我等也没有遗憾了，只是形势不可逆啊！”李邦华随即在府中大门上题诗一首，“堂堂丈夫，圣贤为徒，忠孝大节，矢死靡他。”随后阖府自焚而死。

左都副御史施邦，听闻皇帝在煤山自缢，左都御史李邦华阖府自焚之后，在桌上题词道：“愧无半策匡时难，但有微躯报主恩。”随即自缢，但是被家人发现救了下来，他随即怒斥儿子道：“你等若知大义，就让我赴死！”随即趁家人不注意，服毒自尽。

大理寺卿凌义渠得知这个消息后，悲痛不已，在府中用头撞击梁柱，血流满面，随即焚烧平生著作，穿上官服，手持笏牌向皇宫方向叩拜，又向南拜别父母，留遗书与父亲：“尽忠及所以尽孝，能死庶不辱父。”旋即自杀殉节。

刑部侍郎孟兆祥在城破之后兵败被围，当时他奉命守卫正阳门，数倍于自己的流贼将他和儿子团团围住，身边的兵丁都放下了手中武器，投降了流贼。孟兆祥抽出腰间宝剑，猛地拔剑自刎，死于城门之下，尸身屹立不倒，周围流贼皆不敢上前，其子孟章明悲痛万分，在众目睽睽之下背起父亲尸身回府，身边数千流贼竟无一人阻拦，回府之后，孟章明对妻子道：“我不忍父亲独死，我且去陪他。”妻子王氏道：“你死，我也陪你死。”孟章明跪地叩谢妻子，随即王氏先自缢而死，孟章明留下一个仆人，将其余人全部遣散，对着妻子和父亲尸体拜别后，在墙上题词道：“有侮我夫妇尸体者，我必化作厉鬼杀之。”随即穿上红色衣服，自缢而死。

太常少卿吴麟征奉命守卫西直门，城门被攻破之后，守城兵马全部溃散奔逃，唯独他一人不退。流贼入城之后，吴麟征被亲兵架着回府，家人劝说他去南京，说朝廷在南京还有一套班子，他若能过去，肯定有用武之地，吴麟征不答应，有投降流贼的官兵在吴府大门口叫喊，要求吴麟征开门投降，吴麟征大骂不降，好友祝渊也来劝说，吴麟征命家人端来烈酒，一饮而尽，随即登高呼喊道：“自我登第，时常梦见隐士刘宗周题文信国零丁洋诗二语于墙壁，数实为之，今我老矣，山河破碎，不死为何？”随即写下绝笔，拔剑自刎。

左谕德马世奇到第二天天亮才知道李邦华等诸公已经为皇帝殉节，他这才明白皇帝死了，在家中哀叹道：“吾为皇帝殉节。”家人劝说道：“还有太夫人在呢。”马世奇回答道：“正是怕辱没了母亲。”此时，小妾李氏和朱氏二人穿着盛装前来，马世奇问道：“你们是要离我而去吗？”二人摇头道：“我等正是为了追随大人而死。”随即就在马世奇的面前自缢了，马世奇见二人断气后，随即穿好自己的官服朝着皇宫跪拜，对仆人道：“若是年轻，就去南京，现在老了，必须殉节。”然后将主管的大印放在桌上，吩咐仆人自己死后送到吏部去，随即自缢而死。

左中允刘理顺在流贼杀进来之后，于自家墙壁上题诗一首，“成仁取义，孔孟所传，文信践之，吾何不然。”随即服毒自尽，之后全家十八口全部服毒自尽，有李自成军中在河南收服的降兵来到刘府，见到刘家一十八口齐齐整整躺在庭院内，领头官将不禁悲呼道：“此为我河南杞县刘状元，为人德厚，我等同乡前来拜见，何至于此啊。”随即吩咐手下人收敛尸身，跪拜不止。

又有吏部检讨汪伟，在流贼围攻京师的时候就已经下定决心为朝廷和皇帝殉节，城门被攻破之后，汪伟先是绝食，但觉得绝食死的太慢，其妻子耿氏说道：“我跟你一起死。”汪伟点头同意，随即在桌上题诗一首，“志不可屈，身不可降，夫妇同死，节义成双。”随即在大门左侧的梁柱上自缢而死，耿氏在右边挂上白绫，因为她也很有文化，属于女中文人，在丈夫的诗句边上再次提笔道：“止！止！虽在颠沛，夫妇之序不可失也。”旋即在右侧自缢而死。

“死矣！即为今日事。悲哉！何必后人知。”这是锦衣卫镇抚司大门上的题词，题词之后，锦衣卫同知带头，麾下数名千户百户一起自杀殉节。当日，文臣武将尽忠者前赴后继，多达数百上千人，如果算上他们的家人，数字更是无法算清。京师殉节者数以千计，数以万计，只能说他们生不逢时，不能留下千古美名。不过这些死了的好歹保证了自己的气节，那些投降的，才是真正的徒留骂名、遗臭万年。

就在崇祯皇帝煤山自缢，诸位大臣在府中或者在官衙中自裁殉节的时候，城中的战斗进入了尾声，负隅顽抗的神机营兵马被消灭殆尽，大顺军攻占了皇宫，街道上的官兵全部投降，全城放弃了抵抗，第二天一早，李自成在城外沐浴焚香，准备进行盛大的入城仪式，百万大军欢呼雀跃，呐喊声传出百里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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