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8章 菲莉丝的猜测与梦魇

　　众人回到厅堂之后，没有参观，也没有去书房，就在死眠大厅的黑曜石台阶之下。

　　而卡尔则一言不发坐回骸骨王座，随即召唤出死眠提灯和审判之镰——三件圣器加持之下，即使是台阶下对他再熟悉不过的人们，尤其是沃尔登伯爵、加里恩和阿莱耶这些新人，此刻也无法如旧将卡尔仅单纯视为女婿、朋友或少爷。

　　死眠之主无边的威严与力量宛如拥有实体，让他们不自觉低下头去，不敢直视卡尔的面容。

　　而原本站立的薇菈和斯卡曼德两位沉默执行官，以及两侧的十二名寒鸦军骑士，早已悉数虔诚地单膝跪地。

　　在场的，也只有经历过几次的“老人们”依旧如常，还有米娅和菲莉丝——她们眼中，卡尔只是卡尔，是她们最亲近最爱的人。三件圣器同时加持的威严也不能撼动对他的爱。

　　卡尔此举并非给新人立威，毕竟再去哪立他也不可能立到自己家人朋友头上。这份威严的神性是三圣器加身后的必然产物，此刻他需要三件圣器的力量来帮助自己短时间内解放他们的命格瓶颈。

　　在返程途中卡尔就已解放权限直接跨入了命格6，接下来他要“离开”一段时间，也不知道具体时间，所以他必须在离开前做完所有的准备和安排——让死眠厅堂的其他人也步入命格6。

　　这已是高命格之下的顶峰，多少人穷极一生都无法抵达的高度。

　　于是他对众人简单解释自己要干什么，尤其是告诉伯爵和加里恩他们不必紧张，之后记得适应一下新力量，毕竟亡者的晋升终究有点“拔苗助长”的意思，若不尽快适应新命格和能力，战斗力只会虚浮，落不到实处。

　　接着，死眠提灯爆发出仿佛有实体的光浪，笼罩了大厅内除米娅外的所有人——包括薇菈和斯卡曼德两位沉默执行官。

　　而骸骨王座周围的空气也隐隐扭曲，和审判之镰一同为卡尔加持着亡者的力量，人们立刻感受到自己浮生的变化。

　　这种感觉奇妙而难以形容，就好似是飘扬在云海一般轻快，身体都觉得轻了许多，竟不由得让人沉溺……

　　伯爵他们几位不由得比较起来——和转化为亡者不同，晋升时完全没有那般撕心裂肺的痛感，饶是加里恩和爱娜这种早就习惯了受伤、对痛感比较迟钝的人，也必须承认转化时的痛苦简直令人窒息，他们可不想再经受一次。

　　阿莱耶和加里恩对超凡之路的领悟比较深，很容易就能明白缘由。转化亡者可以说是不破不立，是要让灵能结晶被污染后改变原先性质，就如剥茧成蝶那般的蜕变。

　　灵能结晶对于超凡者的重要性仅次于心脏和大脑，活生生被污染，自然会非常痛苦。

　　沃尔登伯爵也在晋升中想明白了这点，他有点庆幸卡尔给他转化时自己差不多只剩一口气了，本来就是半死不活，受重伤已经够疼了，再多来点也是“债多不压身”，而且那会他已经彻底昏迷了。

　　相比之下，加里恩，阿莱耶和阿比盖尔，相当于没有打麻药在清醒状态下生生捱了一台外科手术。

　　还好，晋升时就像对转化的弥补一样，畅快淋漓到让人流连沉醉。

　　而在“新人们”感受着晋升奇妙的变化时，已经经历过两回晋升时刻的“老人们”和米娅，则将注意力放在了骸骨王座上的那人。

　　卡尔的状态，令他们同时感到不安。

　　菲莉丝，约翰和艾莲娜，三人彼此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察觉到同样的困惑和忧虑。

　　因为在之前晋升时，卡尔从未表现的这么……挣扎。

　　他们看到——卡尔过程中似乎被迫停顿了好多次，那时死眠提灯的光芒忽明忽灭，宛如街角老旧的路灯一般不稳定。

　　而坐在骸骨王座上的卡尔在停顿时则深深低垂着头，肩膀不住地微微颤抖，仿佛在极力忍耐、压抑着什么……

　　难道是因为一次性给这么多人晋升带来的负担吗？可是已经解放了厅堂权限，这次甚至有三件圣器同时为他加持了，按理说应该比之前更轻松点才对吧……？

　　可是这样的停顿和异常虽然频繁，每一次却并不长久，提灯的光总是能很快恢复如常。

　　而当卡尔似乎终于从那种未知的挣扎中走脱时，他抬起头的那一瞬，菲莉丝几人没有错过他那双漂亮的墨瞳中，不应存在的一瞬即逝的绯红。

　　就是这么一个短促到近乎错觉的瞬间，卡尔拎起眉头的模样却叫最爱他的人感到错乱与不安——菲莉丝深深凝望她的爱人，容貌依旧是那般英俊的不像话，可他迷人的眉眼方才的一瞬上扬满是陌生的倨傲与冰冷，此刻敛下时才是熟悉的温情……

　　那股令人惶惶的陌生转瞬即逝，仿佛从不存在，卡尔眼中一如既往的平和与温柔，此刻还多了几分深邃的眷恋与不舍。

　　菲莉丝心中的不安在升腾，如燎原的业火般发酵成一股浩荡的不祥预感，因为她发现一向不动声色的伊莉雅，现在好像也不是那么冷静自持了。

　　她虽面色如常，可指尖却在隐晦地攥着黑色哥特裙的下摆，褶皱的衣裙仿佛象征着她的心绪。

　　而伊莉雅和卡尔是命运相通的关系，他们能直接感受彼此的情绪和状态……

　　菲莉丝出神地望着伊莉雅，她恍然明白了——卡尔即将突然的离别，他此刻异常的状态，他转瞬即逝的陌生冰冷和眸间的绯红……

　　他的去向，他有意隐瞒的事情……

　　伊莉雅一定知道。

　　而且，很可能是他们两人一起安排好的。

　　究竟是多么重要的事，让卡尔不得不回来即走，甚至迫切到宛如和时间赛跑般安排一应事务，还不肯直接告诉大家，有意回避自己的状态？

　　是什么样的危机吗？已经高于眼下的一切，必须第一时间去处理，还不能直说……？

　　菲莉丝仿佛被卡尔温情又无可奈何的目光包裹其中，而这一瞬间，凭借对他的了解以及爱人之间那玄妙不可言说的感应，她的瞳孔剧烈收缩。

　　她感到无比的悚然，仿佛死眠厅堂失去了所有的温度。

　　她……好像猜到了。

　　没人知道，在这一刻，整个人宛如凝固的菲莉丝，心底爆发了如何歇斯底里的暗流……

　　诞生这个猜测的瞬间，她绝望到近乎窒息。

　　即使在明斯特保卫战最艰难的时刻，菲莉丝也从未感到如此无力与绝望。

　　因为那不一样。她相信明斯特一定可以绝境求生，大不了和炼金鱼死网破。

　　但现在……

　　曾在许多个日夜笼罩菲莉丝的梦魇，她最深邃的恐惧，在这一刻，似乎找上门了。

　　……

　　晋升顺利结束了。

　　菲莉丝，约翰，艾莲娜，爱娜，沃尔登伯爵，加里恩，阿莱耶，阿比盖尔。

　　台阶下除了米娅这位半个亡者，死眠厅堂已拥有了八位命格6。这已是之前明斯特炼金教区都拿不出的战力。

　　而这还没有算上薇菈和斯卡曼德两位沉默执行官，以及三千寒鸦军。甚至伊莉雅这位睥睨天下、拥有毫不弱于圣者实力的大管家，都能在有限制的情况下投影人间。

　　再加上人间亚当斯先生这位盟友的帮助，只要不是南莱茵和战神教会再连同炼金教廷全部势力大军压境，明斯特自保足矣。

　　现在，明斯特安全了，他可以放心离开了。

　　最后，卡尔像之前在战后会议一样，将死眠厅堂的所有权力都移交给了伊莉雅。

　　而这不仅是名义上的授权，更是字面意义的“移交”——伊莉雅本就拥有除卡尔之外对于死眠厅堂的最大掌控力，作为管家和寒鸦军总司令，她一直拥有军政大权，但现在，在卡尔离开的时间内，伊莉雅甚至可以坐在骸骨王座上调用其力量，并使用审判之镰。

　　这就意味着卡尔不在的时间内，见到伊莉雅等同于见到死眠之主，她将成为他的化身与代言人。

　　可权力的移交就像书页的两面，翻过去，就意味着死眠之主要暂时离开了。

　　孑然一身。

　　米娅已经掩面泣不成声，任凭她再如何天才，可卡尔不说，她就无法想明白为什么哥哥好不容易刚回来就又要离开。

　　他又要去哪，他要去做什么，这次又要走多久？

　　是米娅太弱了吗，是成长的太慢了吗？为什么每一次都不能带她一起走？

　　而从重逢到现在，哥哥甚至还没有好好抱一抱她，他忙来忙去，现在又高坐黑曜石台阶上的骸骨王座——那样的拥抱仿佛离米娅好久好远，可那分明是从前每天都能拥有的令她沉溺的温暖臂弯。

　　每天哥哥下班回来，一定会第一时间弯下腰来，任凭她任性地重重扑进他的怀里，再让米娅坐在他坚实的臂膀上，像抱幼儿那般抱她站起来。

　　而那时米娅就要比哥哥还高了，总喜欢用小手搂住他的脖颈，不老实地在哥哥臂弯里荡秋千。

　　最开始，米娅只是丧气地垂着头啜泣，可她越想越难受委屈，最后她终于扬起头来，倔强地抿着唇看向她的哥哥，泪珠却像不要钱似的从脸颊悉数滑落，沾湿她的衣襟。

　　她梨花带雨的模样让卡尔心尖泛起密密麻麻的疼，而这种疼痛居然压制了体内趋于剧烈的隐患。

　　因为，他的小天使在哭泣。

　　而他的爱人也哀伤地看着自己，仿佛是猜到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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