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0章 旅者（二）
见一位衣衫简朴的陌生老人朝酒吧前来，门口那两位抽烟的青年绅士并没有对这位慈眉善目的老者展现出太多戒备，纷纷友善地对他脱帽行礼，老人也同样回礼，只是他没有帽子。
两位绅士行礼时，老人瞥见了他们露出的腋下枪袋。
“老先生，雨季就快到了。”两位绅士中，那位面容更和善的年轻人主动招呼道，“进来喝一杯暖暖身子？”
老人笑眯眯地点头：“呵呵，有些饿了，正有此意。请问你们是这店里的雇工？”
“啊，严格来说不算是，”那人笑着挠挠头，“是头儿安排我们在这。”
这是另一人用胳膊肘戳了同伴一下，压低声音提醒道：“别说太多，迪福。”
“呵呵，二位如果有什么工作，确实还是回避我为好，不过我倒觉得自己不是什么坏人。”老人拍了拍黑袍，开朗地笑道，“不过坏人一般也不会直接承认吧，总之我只是一位初来这城市的上了岁数的旅客，想找个地方歇歇脚。”
“那您快请进吧，虽然我们不是雇工，但这酒吧是我们头儿照顾的，平时兄弟几个都会分批来这边帮忙看店。”
被称为迪福的圆脸男士笑了笑继续说道：“跛脚狼价格合适，从不宰生客，老先生您算是慧眼如炬，来对地方啦。”
“喔？呵呵，不知道这位迪福先生有什么推荐的菜品？”
“虽说白天就饮酒不太好，但老先生您最好尝尝店里的威士忌，据说都是哪个贵族送给我们头儿的，味道确实香醇，麦芽和橡木桶的厚重感可是其他款式比不了的。”
另一位话少的绅士也补充道：“您还应该尝尝乔迪女士烹饪的牛排，都是新鲜的好肉。今天我们头儿忙完后中午也会过来用餐，这会儿厨房里正腌着不少呢，一会我们还有几个兄弟下班过来。”
“喔，很热闹嘛，”老人和善地笑了笑，“看得出你们很尊敬你们那位‘头儿’。”
迪福拍着胸脯说道：“那是自然，我们几个都是自愿追随头儿的，什么都肯干，是吧韦斯特？”
“头儿帮了我家太多，我母亲能得到最好的治疗全是因为他，所以我这条命都愿意给他，这是应该的。”韦斯特点点头，接着主动帮老人拉开酒吧的门，“话说太多了，老先生您先请，进屋填填肚子休息一下吧。”
迪福也笑着再次行礼说道：“欢迎您来到明斯特，愿跛脚狼能驱散您旅途的疲惫。”
“呵呵，谢谢，热情的小伙子们。”
老人客气地点头道谢后进入酒吧，他四下环顾不算宽敞但相当整洁的店面，连连点头。在西区一路走来，这间酒吧可是相当干净；
还不到用餐时间，也并非日落黄昏，大多酒客未至，大厅内只有寥寥几人安静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或读报或读杂志，见门被推开，客人们只是随意朝这边望一眼，便继续专注于自己手头的事情；
一位同样有些上年纪的蓄着杂乱胡须的老者，独自坐在吧台附近的桌前，他看了推门而入的老人一眼后，也重新专注于面前的国际象棋棋盘，继续和自己对弈。
而正对大门的吧台后方，一位身着素色连衣裙、披着羊毛披肩的年轻女士正在擦拭一枚精致的玻璃杯，那杯子干净透亮的都在反光；
她的面容相当漂亮，却有些冷清，淡色的秀发随意披在身后，如寒冬的一朵雪莲，为这间酒吧增色太多。
这位想来就是刚才那先生说的乔迪女士吧。
老人不急不忙地走到吧台前，他先拍了拍自己黑袍后才坐下，以免灰尘弄脏了小姑娘精心擦拭过的座椅。
接着，乔迪放下酒杯和餐布，面带营业模式的微笑招呼道：
“您好，老先生，欢迎光临跛脚狼，请问您需要些什么？”
“打扰了，小姑娘。”
老人温和地笑笑：“听门外两位绅士推荐你烹饪的牛排，老头我连夜坐车来到这城市，一路都没怎么吃东西，现在确实饿了些。”
“门外的绅士么……他们倒也算绅士了，呵呵。”乔迪微微一笑，点点头，“那您稍等片刻，想喝什么？”
“威士忌据说也很不错，有浓郁的麦芽和橡木桶香气，好像是某位贵族送给这里的某位先生的？”
“嗯，倒确实是这样，不过店里的熟客却很少会买，韦斯特他们也真是费心了，为了销量。”
乔迪好笑地从酒柜中取出一瓶威士忌，替老人倒了一杯，而老人却拿不准地问道：
“呃，小姑娘，或许老头我的口味有点奇怪，不知道你们店里有没有接骨木香料？”
乔迪惊讶地挑起眉毛：“老先生您也喜欢这样喝？”
“哦？看来是有啊，而且我还不是第一个，哈哈。”
老人满是沟壑的脸上露出孩子般的开心笑容，而乔迪则熟络地从香料盒里取出一小根接骨木泡到琥珀色酒液里，感慨地轻声说道：
“是的，店里的确还有这么一个口味独特的人，我本以为这些接骨木都只会被他用完，每次进货后都只有他会要。”
“那老头我可真想认识一下这位同好。”
“您一会应该会见到他的。”乔迪将酒杯推给老人，侧头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他应该也快忙完了，他让别人传话，说中午会过来吃饭。”
老人细细抿一口威士忌，湿润着有些干燥的喉咙，单手拿着酒杯一边打量一边由衷赞美道：“确实是好喝啊……对了小姑娘，这位同好难不成就是门外那两位青年的领导？”
“呵呵，看来您进屋前，迪福和韦斯特已经和您聊过了。”
“真是好奇啊，不知道是位什么样的人？”老人笑眯眯地问道，“若有冒昧还请见谅，老头我看你们酒吧的位置偏僻，却又感觉有些特殊。一般酒吧都要有后台才开得下去，那位领导和他的手下莫非是掌管这一片的地头蛇？小姑娘你是被他罩着的？”
乔迪被老人的话逗笑了，轻掩嘴角笑道：“老先生，您要说他是地头蛇，或许还真没说错，不过却不是您想的那样。”
“哦？他不收保护税？”
乔迪微笑解释道：“先生，他不是黑道，倒不如说前段日子他可是刚收拾过本地一个大黑帮呢，现在本地的其他黑帮都因为他的行动，老实不少了。”
“跛脚狼可是黑帮禁地，现在可没有不开眼的敢来这里闹事！”
不远处一位读报的客人笑着补充道。
正巧，迪福和韦斯特在外面抽完了烟回到酒吧，这位客人放下报纸，主动问好：“二位督察。”
“我就是个巡察，先生，韦斯特才是督察，哈哈，您继续喝酒！”
迪福开朗地回礼笑道，接着和韦斯特一起走到吧台前对老人问好：
“老先生，威士忌怎么样，很不错吧？”
“嗯，确实香醇。”
“喔，您和头儿的喝法一样哎！”
“呵呵，刚才我也听乔迪小姐说了。”老人笑着点点头，“感觉你们这位领导很有趣，或许能和我聊得来啊。若是有幸的话，能麻烦迪福和韦斯特先生帮忙引荐一下吗？”
“当然可以，我们头儿很好说话的。”迪福拍拍胸膛又说道，“乔迪小姐，麻烦您给我们这位远道而来的客人露一手，烹饪一道牛排吧，我们先陪他！”
乔迪微笑点点头，转身进了厨房，而韦斯特则客气地指着台球桌问道：“老先生，有没有兴趣玩两局？”
“韦斯特先生，老头我的腰包里可是不宽裕啦！”老人开怀笑着，拿起小行囊掂了掂，“今晚的住宿还没着落呐，你就着急地想把我的旅费也赢走？”
“啊，不，我可不是这个意思。”
老人顽皮地眨眨眼，看向半个身子隐藏在阴影中独自对弈的老奥利弗，随后端着酒杯便坐在了他的对面，礼貌问道：“这个我倒是很有兴趣，先生，若是不打扰，我们来一局怎么样？”
一听老人主动想和老奥利弗下棋，酒吧内所有客人都朝这边投来各异的目光，或惊讶或看戏——看来这位新客人的确是初来乍到，都不知道老奥利弗为什么会孤单到和自己对弈，却没有人陪他；
迪福和韦斯特也凑了过来，长相有些死板的韦斯特好意提醒道：“老先生，您若是和老奥利弗下棋，那还不如和我打台球的胜面大。”
“是啊先生，‘棋王奥利弗’这么多年可是罕逢敌手……”迪福也连连赞同道，“您可别把养老金也输进去啊。”
老奥利弗有些嗔怒地挨个瞪了迪福和韦斯特一眼，似是生气于他们要破坏这来之不易的对局，他抬眼看向笑眯眯的老人，淡淡说道：“先生若有兴致，那不妨来一局。”
“哎，这可真不错，终于又能下棋了。”
老人兴冲冲地坐在白棋一方，把酒杯放在一边摆起棋子来，酒吧的另外三名客人也陆续围了过来。
老奥利弗微微一笑问道：“先生，赌注由您开，怎么样？”
“喔？那可太客气了。”
老人解开自己的行囊，取出一小沓钞票娴熟地点起来：“嗯，这就是我所有的钱了，24雷亚7利特加5枚克朗，您也出这些怎么样，奥利弗先生？”
“不会吧老先生，您当真要全押？”
听了迪福的提醒，老人“嘶”了一声，一拍脑门赶紧问道：“对，要先预留出饭钱，酒已经喝了，请问这杯酒和牛排多少钱？”
“6利特。”
“那就24雷亚1利特加5克朗。”
老人数出饭钱后，把剩下的钞票和五枚铜币都摆在桌上，用酒杯压好，笑着问道：“棋王奥利弗先生，不知这些够不够资格对弈一局？”
“呵呵，当然可以。”老奥利弗从钱包里点出25雷亚，“我就出这些吧。”
老人眉开眼笑，搂起黑袍的袖子兴冲冲说道：“来来，那就开始吧！”
……
五分钟后。
“将军。”
老人巧妙淡写地说完后，笑眯眯望着陷入沉思的、胡须几乎挨着棋盘的老奥利弗，端起酒杯抿了一口威士忌，又笑着扭头看向已被惊呆的韦斯特和迪福等人：
“看来老头我今晚的住宿有保障了，还有闲钱多喝两杯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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