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4章 因果宿命之伊始

　　第四纪元时期，艾斯特公爵育有两个儿子，长子克里默·艾斯特，也就是伊莉雅的父亲，他后来从父亲手中接过公爵与家主之位；

　　而斯卡曼德·艾斯特正是次子，克里默·艾斯特的弟弟、伊莉雅的叔父。诚如方才所言，他与自己的侄女伊莉雅生时只见过一面。

　　贵为公爵之子，直系中的直系，斯卡曼德的人生轨迹本应是辅佐他的哥哥，为艾斯特家的复兴贡献力量，并沿袭家训履行早已定好的婚约，尽可能诞下有天赋的子嗣，挽救已稀薄的不老血脉；

　　可是斯卡曼德不愿意被家族所困。

　　尽管艾斯特家一向团结，视家族高于一切，尤其是在颓势愈发明显的那个年代，但也不是所有的族人都会循规蹈矩，总有那么一两人不愿接受家族安排。

　　若是血脉稀薄的旁系族人，只要他们肯誓死保守秘密并履行婚约、诞下子嗣，其他事情只要不触碰家族利益，那么艾斯特家也会选择尊重而不过分干涉；

　　可是以斯卡曼德的身份和能力，绝不允许他如此任性，他必须和哥哥一起挽大厦之将倾，这是从他生下来就已经定好的事情：

　　与生俱来的血统与身份，早已划定个人的职责——决定了生而为艾斯特必须要尽到的义务。

　　伊莉雅的父亲克里默·艾斯特很早就展现出家主所应当具备的一切资质——过人的智慧，早熟的心智，沉着冷静，擅于谋划，眼光长远。诺德曼王室曾不止一次想让克里默担任王室军师，一方面自然是看重他的才华，另一方面也是为削弱艾斯特家。

　　当然，克里默拒绝了。他生为艾斯特，便誓要将这个家族重新带回它应有的高度，要试图将不老血脉重新绽放出它的光彩。他当然履行了既定婚约，顺利诞下女儿——拥有天人之姿与最纯正血脉的伊莉雅。

　　而克里默的弟弟斯卡曼德则好似哥哥的反面，他几乎补全了克里默所没有的一切特质——强健的体魄，出色的超凡天赋，热血与勇气，对国家的强烈热爱与责任感，以及不太好的脾气与冲动；

　　其中最重要也是最要命的，却是对自由的渴望。

　　艾斯特家，不自由——从出生就定好的婚约到最终死亡的方式，一切安排好了。

　　当年仅十二岁的斯卡曼德在决斗中，单手击败了最善战的艾斯特军将领后，所有人望着场地中央那意气风发的少年时，他们热切的目光中，是少年承载了家族复兴的希望——克里默和斯卡曼德，这对兄弟将成为两根支柱，支撑古老的家族不倒。

　　而那时，他甚至还不是灵能者。

　　当斯卡曼德十五岁时，他服下灵药，成为战争领域的灵能者，族人们的热烈达到顶峰——斯卡曼德少爷将成为少主身前坚不可摧的屏障，艾斯特军将在少爷的带领下，重现过去的荣光，扫尽一切敌人。

　　当时还没有人意识到，这样的热切已临近终局，斯卡曼德·艾斯特少爷的能力将以意想不到的方式呈现，他的辉煌将在别处谱写。

　　斯卡曼德十六岁时，维德内部发生了一场贵族叛乱。

　　当诺德曼王室发出号召，请护国公履行贵族义务派兵镇压叛军后，已是艾斯特家主的克里默选择静候局势发展，暂不出兵干预。

　　而斯卡曼德不认同哥哥的决断，他认为即使战火尚未波及到艾斯特领，但值此家国危难之秋，又身为王国公爵之家，必须要为王国安定尽到全力，一如祖先立下的誓言，拥护王室镇压叛军。

　　一次激烈的争吵后，克里默第一次对斯卡曼德妥协了。

　　克里默单纯地认为战场能让他的弟弟得到沉淀和锻炼，毕竟剑要染血，同时让他用自己的眼睛去认清王国内战的实质，也好让他理解在这王国最值得守护的是他的家人，而非觊觎艾斯特的王室。

　　于是，斯卡曼德带领五百艾斯特军走向他的第一个战场，首战便告捷，以十六岁的年纪带领军队接连收复失地，立下赫赫战功，成为镇压叛乱的最大功臣。

　　由于斯卡曼德的英勇，艾斯特家和克里默自然也一并享荣。

　　在凯旋那天，王室为斯卡曼德和他的艾斯特军大摆筵席，从城门口到王宫前全部铺好红毯，人民手捧鲜花立于两侧，热切望着一路走来的艾斯特军的最前方——胯下白马，高大英俊的年轻将领，携大胜之师凯旋而归，叛军在他的长枪下连百米阵线都无力突破。

　　人们大声呼喊着他的名字——斯卡曼德！

　　这个名字第一次出现于世人眼前，便已身负荣耀。

　　而在王宫前，等待他们的是诺德曼国王与一众王室成员，对于初上战场的斯卡曼德而言，这已是莫大殊荣——他亲手保护了王室和纽伦的安全，守护了安定的王国，而此刻回报他的是荣耀与册封。

　　迎接队伍中，克里默亲眼见证了他的弟弟自豪地接受了勋章，又被册封为一名皇家骑士，成为皇家骑士团的一员。

　　艾斯特家的直系，竟成为王军……

　　彼时的克里默已然清楚，早在他第一次妥协时，不安的种子就已经埋下，他当时单纯的愿景到头来不过是一厢情愿——他的弟弟斯卡曼德，根本没能在战场上认清无谓的厮杀与权力更迭，没能理解艾斯特这个姓氏究竟意味着什么；

　　战场带给他荣耀与热血、对国家的责任感、刚正而炽热的雄心、恰到好处的傲慢，却让他失去了对家族应负的使命。

　　这样的事可以发生在其他任何家族内，却唯独不能是艾斯特。一切效忠不过是家族延续的手段，身负不老血脉的古老家族若重返巅峰，纵使是王国倾塌崩解，唯艾斯特矗立不倒。

　　艾斯特可以暂时低下头颅，但不应对王权弯下脊梁。

　　在斯卡曼德满怀荣耀立下骑士誓言的那一刻，宿命的旋律悄然奏响，再难止息。许多事物就这样悄然偏离轨迹，步入那名为因果的闭环。

　　这一刻或许是后来一切的导火索，但斯卡曼德个人悲剧的催化剂，却是为他戴上荣耀桂冠的那个人——王女，艾雯·诺德曼。

　　十六岁的斯卡曼德对王女一见钟情，他爱上最不该爱的人。

　　后来，他依旧是艾斯特家的一员，却不常在艾斯特领。因为斯卡曼德已隶属于皇家骑士团，并接连晋升，很快成为皇家禁卫骑士，而他与王女艾雯·诺德曼的感情也在阳光照射不到的地方顺利萌芽。

　　艾斯特的族人对此忧心忡忡，斯卡曼德离王室太近了。

　　诺德曼王室曾经没能和艾斯特家订下哪怕一次婚约，没能将克里默·艾斯特招募为王室军师，但他们终于得到了斯卡曼德——一名永远忠于荣耀与信念的艾斯特。

　　国王总能达成自己想要的目的，总是如此。

　　禁卫骑士斯卡曼德的地位水涨船高，国王甚至默许了他的女儿与其交往，而回报他的是斯卡曼德带来的接连胜仗，以及艾斯特与斯卡曼德之间日益尖锐的嫌隙。

　　对彼时的维德王国而言，拥有斯卡曼德的他们战无不胜，他率领的铁蹄将踏遍敌域，随手摘下应允的胜利，王室与人民需要做的，只有歌颂他的姓名；

　　那对彼时的艾斯特家呢？

　　复兴的希望因他而诞生，也因他与家族日渐激烈的冲突而消弭，本就日薄西山的艾斯特，活生生被折断一半翅膀，只剩家主克里默·艾斯特公爵苦苦支撑。

　　再后来，一次与邪恶教团的战争后，斯卡曼德带领军队将那荼毒人民已久的邪教击溃，取得他人生中至关重要的一胜。

　　当他凯旋回到纽伦，所有的光环与荣耀都朝斯卡曼德驶来，他晋升为皇家骑士团团长，又在纽伦所有贵族与人民的见证下，被授予所有骑士都梦寐以求的东西——白银桂冠。

　　斯卡曼德终于迎来了骑士之路的顶点，冠以白银之名，这是无上荣耀。

　　他已封无可封。

　　斯卡曼德有多么强大？

　　在他死前，他没有输过哪怕一次。

　　斯卡曼德有多么正义？美德又如何？

　　他用一生贯彻骑士誓言的每一条——善待弱者、对抗强暴、保护家国与人民、帮助求助之人、不伤妇孺、帮助兄弟骑士、真诚对待朋友、对所爱不渝、抗击错误。

　　这样的斯卡曼德，本该是艾斯特的臂膀。

　　但正因骑士誓言的最后两条，斯卡曼德终于无法忍受生他养他的艾斯特家给他带来的桎梏：

　　对所爱不渝，他与王女艾雯·诺德曼彼此深爱，国王已允许他以骑士身份迎娶王女，而不是以家族姓名。他想迎娶所爱之人，而非既定之人；

　　抗击错误，斯卡曼德认为不老血脉的存在本身就是错误，艾斯特家只顾自己的理念与方针统统属于错误——他认为，唯强盛安定的王国才能给予家族生存的养分，骑士理应守护王国子民，为了国家，他不惜牺牲自己。

　　生于艾斯特，死于艾斯特。这样的家训与宿命太过狭隘与自私；

　　如果不老血脉终将稀薄逝去，那就任它逝去吧，斯卡曼德要向艾斯特证明这一点——人与家族的兴盛不依靠血脉。

　　在小家与大家之间，斯卡曼德选择维德王国；

　　于是他抛弃了家族，选择与艾斯特分道扬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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