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1章 奔赴深渊
“嗯……”
菲莉丝冁然一笑，双臂圈起他的脖颈：“我等你，多久都等。”
最后，又在他耳边用只能彼此听清的声音，为他打气：
“别输，我的卡尔。我爱你，永远。”
“菲莉。”卡尔忽然没来由得问道，“还记得我们互生情愫的地方吗？”
“当然记得。”
菲莉丝眷恋地说：“是我们家的林场，骷髅先生，我用我自己支付了欠您的委托金，真幸运，您收下得爽利。”
“那还记得我们在一起那天，我对你的承诺吗？”
“你要给我一片无争的森林。”
“等我回来，我会处理好所有事情——阿利亚斯之行，维德的战争，还有厅堂和我自己。而在那之后……”
卡尔在说话的顿挫间轻吻菲莉丝的耳垂，无论是话语还是这样的亲吻，都让菲莉丝心动到颤栗，虚软在他的怀抱里，强压的悲怆也被幸福的悸动驱散大半，仿佛守得云开见月明。
“在那之后，我会兑现我的承诺。我会辞官归隐，然后带上米娅，我们一家回到林场去隐居。像我们畅想过许多次的那样，盖一间小木屋，照顾几片蔬菜地，天气好时就去钓鱼。”
“如果明斯特、家里，或者厅堂，有必须我们操办的事情，我们就一周回城一次，忙完了顺便采买一些东西。从此离麻烦远远的，好不好？”
他的声音温柔的不像话，叫她甘愿溺毙在这样的嗓音里。
她不怕了，再怎么也不怕了。
“好……好。”
菲莉丝泫然欲泣，有些哽咽，仿佛孤注一掷地抱紧他：“好，我等你。”
……
安排好所有事，一一道别之后，卡尔最后看向伊莉雅，而他的管家则颔首，无声表示“明白”，随后打开她如无底洞般的储物空间，竟从小包里“勾”出一个比人还大的物件。
那物件四四方方，如一个过大的盒子，巧妙地被一股无形之力托着离开储物空间——直到它安安稳稳从空中落地，呈现在卡尔面前，人们才看清这方盒子究竟是什么。
加里恩和爱娜不由得扭头看向死眠大厅另一侧，类似的东西，这大厅还有四个。
是一具石棺。
但伊莉雅从包里取出的这一个，要比薇菈和斯卡曼德的沉默之棺还要精美几分——它通体洁白，似由一整块无暇的白玉精雕细琢而成。
它丝毫不见棺材这一物件自带的肃穆和死气，反倒只有贵气，镶着蓝纹与精妙的浮雕，刻画的符文隐隐散发着熟悉的灵能气息。
薇菈和斯卡曼德不由看向伊莉雅——那是属于艾斯特大人的气息。
而在场这么多人，除了伊莉雅之外，只有卡尔和菲尼克斯知晓这具石棺——它在过去百余年间一直在伊莉雅的房间，由她使用。
直到卡尔来到死眠厅堂，无意间发现后得知现在伊莉雅已经用不上它了，他就定制了一张单人床摆到了伊莉雅的卧室，取代了这具石棺。（见第39章）
之后，伊莉雅就将石棺收起，直到今天。
但没想到石棺再一次重见天日派上用场，居然是卡尔要用。
卡尔打量着只见过两三次的石棺，这一刻，他清晰地感受到流淌在他和伊莉雅之间的宿命感。
而其他人还有些摸不着头脑，不知道卡尔是准备怎么离开，要去哪里，伊莉雅又为何拿出一具漂亮的石棺。
但现在已经没有人会开口问了，他们都能感觉到卡尔在赶时间，之后问伊莉雅就好，卡尔既然一直当着大家的面，就说明他默许之后伊莉雅替他和盘托出一切。
于是人们注视着卡尔，只见他与伊莉雅互相点头，随即他一抬手，死眠提灯乖巧地飞入他的手掌任他握住，一闪一闪的微光宛如天真的稚儿在眨眼。
随后，伊莉雅又亲自将审判之镰递到卡尔手里，他示意伊莉雅和大家都退开一点，退到他身后去，等人们都落定后，卡尔高举审判之镰，朝之前加里恩等人站的位置猛地挥下！
没有利器打在光洁地板的刺耳音，只有刀刃划过的破风声，他们都看清了卡尔其实没有真的击中那块地面，正疑惑不解之际，却见那地面居然浮现一道黢黑的、深邃的椭圆型裂隙，周边不规则的扭曲，浮生黑紫的薄雾，像极了卡尔之前破开空间带他们从人间来到厅堂的黑洞通道，却又有着细微难明的区别。
加里恩、沃尔登伯爵等新人只是惊讶于死眠厅堂的诸多神秘，也好奇这深不见底、宛如直通地心的裂隙里究竟有什么，卡尔又是打算做什么。
但菲莉丝他们几人却知道，只觉得更是心惊不安——因为卡尔手中的审判之镰，曾经就封存在这道裂隙之中……
可即使是菲莉丝几人也不知道，其实之前卡尔晋升时总会意识神游，而他的意识正是被这裂隙吸入其中，听到呓语和恐怖的嘶吼、咀嚼声，费了大力气才险之又险逃脱那种神游。（第175章与第472章）
这件事只有卡尔和伊莉雅知道，而解放厅堂权限后，他们也明白了个中原因。
所以这一次他们商量之后，决定用这裂隙来一次豪赌——其下恐怖的危险已是他们翻盘的最后希望。
曾在晋升时裹挟他的危险与绝望，未知的深邃。
这一次，卡尔要直面它。
而胆子比较大的加里恩甚至探头想看一下裂隙深处，却被卡尔严肃地抬手挡回去了。
于是他明白了，这未知的裂隙或许和超凡领域的许多禁忌一样——不可知，不可主动，不可窥视。
比如梦境中虚妄的呓语，主动接触甚至尝试理解呓语的，从没有一个好结局，成为疯子或超凡力量失控是最起码的下场。
可是谁都没想到，卡尔才刚拦下加里恩不让他窥探裂隙，他自己却忽然控制那具洁白石棺漂浮在裂隙上方，然后又站到了石棺上面！
菲莉丝和米娅脸色煞白。
“卡尔！”“哥哥——！”
除了两位沉默执行官，其余人不约而同惊呼出声，甚至齐齐上前几步想要把他拽回来，可没想到伊莉雅居然挡在众人面前，不让他们越过！
“别担心，我们不是都说好了吗？”石棺上，卡尔温柔含笑望着大家。
“卡尔……卡尔！孩子！”沃尔登伯爵沉稳的脸上怛然失色，声音沙哑地颤着，“你要…你要下去？你要到下面去？”
“是的，爸。”
“不……不……！”
沃尔登伯爵想要越过伊莉雅设置的无形屏障，他徒劳地推着空气，向卡尔伸出苍老的手：“不去了，孩子，我们不去了……回来吧，不要下去……”
这里可是灵境，是死亡的国度！根本不必知晓具体，也清楚那裂隙之下绝不会是什么无害之地！
若早知道他说的离开是到这一看就散发着不祥气息的深渊下面去，刚才就不该答应他！
“哥哥……”米娅又是梨花带雨，“求你了，不要去了……”
“我很清楚我在做什么，这是唯一的办法。”
相较之下，卡尔此刻的平静与温柔，简直令他们害怕。
只有知情的伊莉雅、薇菈、斯卡曼德和菲尼克斯在保持沉默，即使他们的表情也并不淡然。
还有菲莉丝，她捂着胸口，在拼命强迫自己接受。
最后，卡尔对大家歉意地笑了笑。
“抱歉，不得不瞒着你们，我有必须如此的理由。但我离开后，伊莉雅会告诉大家一切。”
“不过别担心，我会回来的。我都答应你们了。”
顿了顿，卡尔柔软地微笑道：
“那么，请大家照顾好自己，要健康。”
这时，薇菈和斯卡曼德，以及寒鸦军十二骑士，皆对着裂隙上方的卡尔单膝跪地，行骑士礼，尊敬高声道：
“主君，静候您的归来——愿您武运昌隆！”
卡尔点头，抬手，将审判之镰隔空送到伊莉雅手边。
随后他一手举着提灯，另一手轻轻对挣扎与无比悲切的人们挥了挥，像是曾经每个早晨离家上班前那样。
可是本该温情的模样，在人们眼中，却被赋予诀别的意味……
他最后的道别如细雨春风：
“我爱你们，我爱着你们每一个人。”
“拜拜。”
说完，石棺仿佛突然失重，载着他一齐坠落，向着不见底的死寂深渊。
卡尔消失在所有的视野里。
“哥……？”
“哥、哥哥——！！”
“卡尔……”
“卡尔！！！”
而伊莉雅代卡尔持起审判之镰，再次朝裂隙挥下——黑洞般的裂隙随即消失了，平整干净的地面封住了向下的空洞。
仿佛它从未存在过。
“不、不——！打开它，女士！我求您了，我求您打开它！我的孩子在下面啊——！”
“老爷，老爷……！少爷他没事的，少爷一定会回来的！”
“嘎，先生，主人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先生您请冷静一点好吗嘎……？”
“抱歉……抱歉，大家…我、我会和你们解释的。”
但伊莉雅的轻语淹没在一声声悲痛的呼喊中，她终于是不忍再看他们的模样，于是偏过头去，重新直视着卡尔消失的地方。
你会成功的，卡尔，你会回来的。
我们的命运，还远没有到终结的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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