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4章 血雨前奏
三言两句间，唐纳德总督微笑着宣判了又一个市民的死刑，但他却不在乎，死去一个永远看不见的人，丝毫不会让他的心里产生半分涟漪。
不如说一直以来，他都享受着这种能一句话决定他人命运的强权所带给自身的甜美反馈。
这是他毕生追求的，是他殚精竭力拼搏半生后登上的宝座，是他无可争议的权力。
他刚刚才交给马里诺一份名单，那名单上的人无不是明斯特各界的显贵，唐纳德甚至能主宰这些要人的生死，又何况是乔迪小姐这一介平民？
反正与卡尔·海勒有关的人士都已注定是必死之局，无非是时间早晚的问题。而沃尔登家就是最晚的一个，算是好运。
唐纳德轻点桌面，对马里诺下达送客令：“就说到这，你走吧。”
“是，先生，不叨扰您了，祝您复苏节愉快。”马里诺起身行礼道，“明天之后，我会立刻向您汇报。”
唐纳德没有回话，淡淡点头后，目送卢卡·马里诺推开密室的门，就此离去。
思考几分钟后，他起身从保险箱中拿出一枚通体漆黑的古老羊角，用尖端扎破自己的手指，凝视着羊角浮现绯红的神秘纹路，脸上竟显得有些紧张；
随后他忙不迭地将桌案的杂物收到一边，摊开一张白纸后，小心翼翼地将羊角尖端朝下，立在纸上。
唐纳德深呼吸一口气，松开了手，而失去支撑的羊角散逸着神秘的绯红光泽，如接触不好的煤气灯般闪烁几下后，竟安稳而流畅地在纸上书写下一行鲜红的文字：
【密林会向您致意，总督阁下，晚上好。】
“晚上好，教长大人。”唐纳德的脸色浮现喜色，声音都有些颤抖，“请问，迪林斯教长……收到了吗？”
【是的，迪林斯教长已收到您提供的慷慨馈赠。每一次都如约而至的足量神秘材料，是您合作的诚意与对主的信仰体现，我代迪林斯教长向您表示诚挚感谢，赞美您长久以来为理想国付出的一切。】
“那就好，这是我应做的，教长大人……”
【总督阁下，您是我教选择的合作伙伴中，最有诚意也最务实的一位，我们感到很荣幸。实不相瞒，另一位合作伙伴总是付出颇少，没有诚意，而且越来越弱化与我们的联系，这令我们感到遗憾而不安，或许那位阁下已不愿为理想国而出力。】
绯红羊角飞快地写下这一段话，唐纳德总督还在思索另一位合作伙伴是谁、密林会是否会告诉他详情的时候，羊角人性化地停顿下来，接着朝总督“弯腰欠身”；
唐纳德也忙不迭地朝羊角回礼，态度恭敬而虔诚。
【说远了，总督阁下，总而言之，在此关键时期有您这样的合作伙伴，令我们深感欣慰。】
“多谢您，不过教长大人，敢问那位有异心的合作伙伴是……？我能尽一些微薄之力吗？”
【不诚恳的合作伙伴我们会自己处理，就不劳总督阁下费心了。说起来，总督阁下，听闻您和第二羽翼打算对那位伯爵女婿动手，不知计划的如何了？】
“一切顺利，教长大人，卡尔·海勒活不过复苏节的夜晚。”
唐纳德诚挚说道，而羊角这次停顿的时间更长了一些，宛如是持笔的主人在思考什么，半分钟后才继续写道：
【那就太好了，除掉卡尔·海勒也是我们非常乐于见到的事，那位通灵师三番两次出现在我们计划的视野里，险些让局面不受控制，这样的不安定因素确实应该早日铲除，理想国不容出现意外。】
“能为密林会尽献绵薄之力，是我的荣幸，我会保证以后再也不会有卡尔·海勒，理想国绝不会受此人干扰。”
【有劳您了，总督阁下。和我们许诺的一样，理想国中必会有您的重要一席，您的地位将仅次于四席和圣子圣女，甚至远高于本人。】
“不不，教长大人，唐纳德不敢妄求地位，只是为了伟大的事业而付出，而且更不敢居您之上！”
唐纳德都觉得自己有些语无伦次了，他稍微冷静了些后，才试探而颤抖地说道：“教长，那些对我而言并不重要，其实我只是索求一件事，您知道的……就是我的爱妻……”
羊角听后，居然在白纸上勾勒出一个面带微笑的小人，随后羊角继续写道：
【当然，这是当初建立合作时您最看重的条件，我们自然会做到，而且一定可以彻底治愈您夫人的疾病。上次的药效果如何，发病的频率有降低吗，症状是否有缓解？】
“是的，是的，非常有效！”唐纳德笑容激动地说道，“赞美密林会神奇的药剂，这是我找了无数医生都做不到的事！不，连炼金教会都不行！自从上次服药后她只难受过一次，而且症状很轻，都没有昏厥！”
【药剂有效，那就再好不过了。】
“只是，教长大人……这药虽好，但还是只能治标和缓解症状……我妻子苦于病痛太久了，身体又比一般人孱弱太多，而治愈教廷远在他国，她受不起远行。贵教是如此神奇，您也承诺过……您看究竟能不能根治……？”
唐纳德又有点焦急起来，他语无伦次地说完后，期待的炽热目光灼灼盯着面前的羊角。
只见密林会的羊角飞快写到：
【请放心，总督阁下，我教绝非那出尔反尔的炼金教会，既然承诺根治夫人的疾病，就必然会做到。】
【只是现在的时局和条件您也清楚，所以只能暂且托人给您药剂以应急，我教有治愈能力的人士暂时无法与您会面，所以还请阁下再耐心等待一阵，我承诺等待的时间不会很久。】
“是的，我明白……我明白的，教长。”
【请放心，您夫人不久后，不仅能重新拥有健康的身体，而且二位还可以迎来期待已久的子嗣，这或许可以解开佐伊女士的长久心结。二位、不，三位的幸福生活，这不仅是密林会当初答应您的条件，更是现在对您诚意的额外回馈。】
子嗣……
我和佐伊，真的还能有孩子吗……
唐纳德出神地凝望着羊角写下的话语，忽然流下几滴浊泪。
“教长大人……我当初只请求能治好我的妻子，让她不要再被病痛折磨了，能恢复到普通人的健康程度就好。这就是我唯一的请求……不要孩子也可以，我不想让她再……”
【我保证您夫人的身体将永久性痊愈，并重新拥有生育的能力，而这不会让她再有任何负担。对待总督阁下这样珍贵的合作伙伴，我们自然也不会吝啬帮助。】
【我们会全力帮助您，明年复苏节时，想必您和佐伊女士就能拥着可爱的孩子，在理想国中享受阖家团圆的喜悦了。】
【另外，刚才我所说的地位也是您应得的。我们很清楚，您对我们伟大的共同事业是如何竭心尽力，我们是信仰的同志。也正因如此，您无比重要，而您的能力将在理想国中发挥至关重要的作用，为了大义，还请不要推辞。】
唐纳德弯下腰，他的指尖如爱抚孩子般拂过“阖家团圆”这几个鲜红的文字，他想象着——佐伊再也不会被疾病折磨，她的怀中抱着一个安静可爱的婴儿，伸着小手抓住自己的指尖，他们一遍又一遍笑着，教他认识爸爸和妈妈……
忽然间，已是涕泪纵横，泪水滚落，将纸张的鲜红字眼晕开一片。
“感谢您……教长，赞美伟大的密林会……如果真的可以实现我的夙愿，那我什么都愿意、什么都肯做……”
【即使是出卖血肉与灵魂、原则与道德？】
“是的，是的……！我愿意，如果可以让我的佐伊恢复健康，再也不会被病痛折磨……就请尽管拿去吧！”
【多么令人动容的信念，总督阁下。但是血肉与灵魂有很多，而您只有一位，价值不可斗量。何况您还要与爱人享受天伦之乐，我们不会真的那样做的。只是请您继续为理想国鞠躬尽瘁吧。】
【总督阁下，我们的同志——密林会需要您。愿深渊之主庇佑您，理想国的忠实子民。】
……
唐纳德小心翼翼地将羊角妥善收好之后便离开了密室，随即久久站在书房的落地窗前。
窗外是化不开的浓黑的夜，唯有煤气路灯昏黄的光点，院内反光的积水滩依稀可辨；
落地窗微开一道缝，夹杂着微凉细雨和草坪芬芳气息的潮湿晚风拂过唐纳德的脸，他只觉得心头畅快一片。
他怡然自得地端一杯温热红茶，侧耳聆听宅邸庭院内的樟木被吹拂的沙沙作响，雨水打落在叶片上，好似歌剧前奏时的细密鼓点，仿佛预示着故事高潮将至。
动听至极。
鼓点是高潮的铺垫，晚风细雨是明日涌潮的序曲；
复苏节的前夜，亦是腥风血雨的前奏。
唐纳德凉薄微笑，合上了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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