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两百二十九章：日军浮营

　　定海县城北面不到五里的大海上，静谧的月色下，海浪声轻轻拍打舰艇，发出了哗哗的涛声，上百艘大小舰艇随着涌动的海浪不停摇晃，甲板上站满了全副武装的国军士兵。

　　在日军丝毫没有察觉的情况下，国军大军已经完成了动员，并进入了发动攻击的预定战场。新海军一直以来都在海面上保持着绝对的战场优势，日军只要有一块木板下海，都会在十分钟之内被立刻摧毁。

　　连绵的舰艇上，国军两千余大军已经完成了进攻之前的序列部署，他们隐藏在夜色之中，后续还有源源不断的数千大军正在赶来。

　　弥漫的海雾使得所有的行动都十分缓慢，特别是那些正从舟山岛往定海方向移动的舰艇，他们距离更远，舰队规模更大，危险也更多。

　　甲板上的士兵们正在最后休整，得益于平常严苛的训练和充足的营养补充，从金塘山岛登船之后，几乎所有士兵的状态都保持得十分好，他们大多是各部精挑细选出来的老兵。

　　舰长陈清宽此时正站在甲板上，背后是成排坐着的士兵，所有人都战意盎然。在经历了那么多次的胜利之后，他们对于日军，早就已经没有了畏惧，甚至许多老兵此时都没有一点上战场之前该有的紧张。

　　看着眼前弥漫的海雾，陈清宽微微皱眉。其实，按他的经验来看，这种程度的雾气并不算多严重，但不知道是因为太久没打仗了，还是数里的雾气让他看不到定海城的任何状况，他心中反而有些紧张，甚至是担忧。

　　登船出发之前，陈清宽已经了解到了定海县守军的最新情况，他所领的这一部舰队将承担甬江一路的进攻前锋，进攻的目标就是日军在甬江入海口的一座江上浮营，和其他的几部军队一起拿下江口的三座浮营之后，后续的大军就能免遭其上的炮火攻击，迅速完成登陆。

　　至于被日军寄予厚望，用铁链、船只连结而成的锁江防线“滚江龙”，在国军参谋总部看来，根本就是个笑话。在新海军的巨舰面前，这样所谓的锁江防线根本就是徒有其表，完全可以直接截断。

　　副官抬头看了看夜色，然后从队列中起身，他心里估摸着时间，觉得马上就要行动了，想叫陈清宽坐下休息一会。

　　旁边的两人看到副官起身，相互对视了一眼，然后齐齐抬头看向了夜空，周围的士兵在他们的带动下，也纷纷抬头看去，尽管他们并不知道要看什么，只是看着别人抬头，自己也跟着抬头，跟着看向了同一个方向。

　　“舰长，天快亮了，行动应该马上要开始了。”

　　陈清宽仰头看了看月亮的位置，虽然朦胧中只有一团微弱的光晕，几乎看不清楚，但他依旧能根据大体的方位，判断出大概的时间，当即点了点头道：“等命令！”

　　很快，就有两名传令兵登上了战船的甲板，直接走向了旗帜旁的陈清宽传令，然后又往船上的其他地方走去。陈清宽挥了挥手，让副官跟着他来到了麾下队列的前方。

　　片刻之后，队列中悉悉索索的声音停止，所有士兵重新整理好了身上的装备和手中的枪支武器之后，又拿起椰瓢咕咕地喝起了水，最后所有人戴上头盔，在小队长的带头下纷纷起身肃立。

　　甲板上一队队士兵纷纷站起，如同突然拔高的稻田，人影闪动之间，陈清宽麾下的这支新海军也已经全部起立。然后各小队长开始报数，队长检查士兵们的装备是否齐全，所有的士兵都如同木头一般，即使在摇晃的甲板上，也巍然不动。

　　陈清宽看着正在进行战前最后准备的大军，旁光注意到几艘船舷两侧装满火炮的“巨舰”正在驶动，心中不由得有些激动。

　　前段时间登陆舟山的时候，他就曾经看到过这些巨舰威力，数十门大小火炮同时发射，岸边的防守的日军阵地没一会就已经完全糜烂，那些残余的士兵在这样的打击下，毫无抵抗的心思，不等登陆的士兵出击，便丢盔弃甲，纷纷溃逃。

　　“他娘的，几座木城就想拦着老子们，看不轰死你们这些狗日的小鬼子！”

　　.

　　三十几个全副武装的飞虎特战队分成了三股，缓缓出现了定海县城西面的山坡上，这里的灌木丛早已经被砍光，除了弥漫的雾气和夜色之外，几乎没有任何掩护。不过，日军这几天都没有派出哨兵巡逻，如今这块区域十分安全。

　　李大福麾下的飞虎特战队之前遭到了日军的埋伏，虽然最终凭着手雷和刺刀成功脱身，甚至在山中成功反杀了追击的二十几个日军士兵，但自身也损失了几个人。

　　他们提前上岸，是为了确保进攻定海县城北面的大军最终能够顺利登陆，甚至在必要的时候，提前进城，协助控制北面的城楼。

　　李大福看着定海城头上亮起的光点，心中不由的紧张起来，他们的行动十分危险，不到迫不得已的时候，不能发动攻势。

　　飞虎特战队虽然在侦察军情，山间乱斗中实力非凡，但是这点人面对日军的围攻，绝对抵挡不了多久。最麻烦的是，贸然行动极有可能惊动全城的日军守军，到时就不是打草惊蛇这么简单的了。

　　如此一来，大军此前的小心翼翼就是白费功夫了，攻下定海县城也将需要付出更多的伤亡。李大福作为飞虎特战队的前线指挥官，必须要考虑多种因素，从而做出最有利大军行动的决定。

　　周围静得可怕，空旷的大地上，只有白茫茫的大雾，李大福挥了挥手，示意手下派出几人往周边潜去，他则是带着其他人紧跟而上。他们在平地上的速度的反应十分迅速，很快就来到了距离护城河一里多的地方，这里隐隐约约可以看到亮起的篝火。

　　这个时候天已经快亮，正是值夜的人最疲惫的时候，城楼上下的许多日军和伪军都沉沉睡去了，便是外围的伏路军，也如同虚设。

　　不过，这个时候，伪军头子张德福却十分清醒，红肿的眼睛不时看向城外的大雾，期望着国军的出现。从前天开始，他便一直在等着国军来攻。只是一连等了三个晚上，等到了现在，还是没能等到。

　　他在城中最后一次送出情报，已经是当初刘秃头离开定海，前往宁波城的时候了。在这之后，他便暂停了和城中军统人员的几乎所有联络，以免引起日军的进一步怀疑。

　　别看定海只是一座县城，但对于浙江来说，却十分重要，不过，因为战事紧张，刘秃头和张德福都只是被日本人怀疑了而已，并没有真的露出什么破绽，日本人也不好采取什么实际的行动。

　　“今晚不来，明晚总该来了吧！”张德福心中暗暗叹了口气，他扭头看了看城楼上不时巡逻的日军士兵，满眼厌恶。

　　“再不来，那些狗娘养的山口鬼子就该动手了，下去了就再也冲不上城楼了。”

　　一想到日军少佐山口前两日看自己的眼神，张德福就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心中更加焦虑。他从来没有那么渴望战争，之前和刘秃头一唱一和，把这些人耍得团团转的时候，固然得意。但现在这种被怀疑，随时担心自己暴露的煎熬，又时刻折磨着他，事情一旦败露，他绝对没有活路。

　　张德福又一次抬头看了看海边的方向，然后再一次失望地低头叹气，就在他转身想要回城楼睡一觉的时候，东面忽然传来一阵轰隆隆的炮声。不过，因为雾气太重，他只听到了声音，扭头看去的时候，什么都没看到。

　　“轰，轰，轰——”

　　夜色下，弥漫的大雾使得所有人的视野都是一片朦胧，两艘林一凡特地调来的重型炮艇正在炮轰日军的江上浮营，二十几门大炮接连发射，橙红色的炮焰不断闪现，火药燃烧产生的浓重烟雾直接和大雾融为了一体。

　　日军浮营上的士兵和国军隔着大雾，只是听到火炮发射的声音，但抬头望去，根本看不清楚炮弹是在哪里射来的，不等他们弄清楚是什么情况，一颗颗十几斤重的炮弹就呼啸着砸向了木墙，带起了无数粉身碎骨。

　　惊天动地的炮弹轰击声中，数十名被炮弹和碎木片击伤的日军士兵倒在木墙上，大部分都嘴里连发凄厉的嚎叫声都来不及发出，就直接被炸成了一块块焦炭，“咚咚”摔进了甬江中，激起一团团水花。

　　二里左右的距离，十几斤重的炮弹，就算是两人合抱粗的树干都难以抵挡，更别说是木寨上的这些木板了，国军三轮齐射之后，招宝山南面的江中，浮营里这些毫无防备的日军便已经在熊熊燃气的炮焰中乱成了一团，轰隆的爆炸声和水花声混杂在哀嚎惨叫声中此起彼伏。

　　大雾的存在使得国军的进攻十分突然，许多日军士兵甚至还在睡梦中，就被从天而降的炮弹炸得外焦里嫩，那些木板树干都抵挡不住国军的炮弹，更别说所谓的帐篷了，早就燃起了熊熊烈火。三个浮营的日军一时人心惶惶，甚至已经有人放出小船，准备划回岸边。

　　火炮齐射停止之后，陈清宽所在的战舰迅速开动，朝着日军浮营冲去，甲板上无数人头涌动。这个时候的雾气比刚刚消散了一些，不过依旧看不起百步之外的事物。

　　他们现在距离日军设置在甬江东西两岸的三个浮营不到二里，三艘大船齐齐出动，很快就能抵达，经过炮击的日军在这样迅猛的攻势下，必然难以迅速反应。

　　陈清宽麾下的士兵早已经跃跃欲试，他们除了装备常规的步枪和手榴弹之外，还装备有一种水战专用的长钩，以方便接战的时候，舰艇直接抵近日军浮营，然后甲板上的士兵就能直接攻上去了。

　　而登上日军的浮营之后，这些训练有素的老兵将会以小队为基本作战单位，参谋部给他们的命令是一个小时之内结束战斗，彻底击溃浮营里的两三百日军。

　　战舰很快朝着日军浮营靠了上去，“轰轰轰”战舰上的火炮宛如怒龙般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数发炮弹飞出炮膛，火光闪动间，水花四溅，一道道烟柱腾空而起。

　　在舰炮发射升腾起来的浓密烟雾中，日军浮营在剧烈的爆炸声中瞬间解体，巨大的爆炸力震动着空气，碎片和残骸在爆炸的余波中飞舞。国军战船上的大炮，此刻正在肆无忌惮地喷吐着火舌，成为了杀戮的武器。

　　陈清宽大喝一声，两边立刻冲上了三十几个士兵，他们有的几人一起配合，借助船舷处的装置，猛然挥出了两丈多长的铁钩，牢牢扎到了日军残破浮营外围的木墙之上，有的则是借机架起了云梯，以供后方的士兵冲锋。

　　对面木墙上的日军在炮击结束之后，幸存的一些士兵在最初的惊慌失措之后也已经缓过了神来，日军士兵们一部分开枪掩护，一部分紧急登上靠近岸边的一艘艘在炮弹中幸存下来小炮艇，或是发动炮艇朝着新海军进发。

　　“轰隆隆！”

　　“砰砰！砰砰砰！砰砰砰！”

　　在国军中带起了接连不断的惨叫声，日军墙头和国军的战舰上几乎同时发出了爆炸声，浮营残破的木墙和国军战舰的船体都是一阵剧烈摇晃，一些原本扎进木墙上的铁钩因为受力过大，直接掉进了江中，甚至带翻了好几个士兵。

　　在这样的距离内，日军木墙上仅存的两门的火炮不仅威力巨大，还很有准头，首当其冲的几个国军士兵直接被炸成无数破碎肉块轰倒在甲板上，而木墙上的日军同样受到了国军船头大炮的重创，刚刚集聚起来的几十人又四散而开。

　　火炮填药装弹的间隙，两边的机枪手都在朝着对方不断火力全开的扫射，双方都不断有士兵倒下，但混乱的日军无法迅速集中兵力，根本无法真正阻止不断冲锋的国军士兵继续架设云梯。

　　又是几声火炮轰击的声音，紧接着便是一阵惊呼惨叫声，两边的士兵都是怼到了炮口，也几乎避无可避，能否在这场混战中活下去，只能靠运气。

　　甲板上的国军士兵不断汇聚到船头，只要有人倒下，就立刻有人补上，国军前线始终保持着充足的兵力，而日军那边虽然也不断有兵马增援，但指挥无度，很快就在这场对垒中陷入了劣势，一些伪军甚至直接大喊着跳下了木墙，往后逃去。

　　与此同时，越来越多的长钩扎进日军浮营的木墙之上，紧接着便是云梯架上，然后开始有抱着枪头上了刺刀的国军士兵跳上云梯。不过刚刚冲出几步，就被伏击的日军乱枪击中，“咚”的一声摔进了江中。

　　“他娘的，接着钩，把船稳住，架云梯的赶紧架，后面的人跟着老子冲上去。”陈清宽看着又一架云梯被日军掀翻，直接自己抱着一把冲锋枪，踏上的摇摇晃晃的梯子。

　　.

　　“夜袭！夜袭！支那人夜袭！”

　　“快，快上营墙！快上营墙！”

　　“八嘎，别跑啊，谁敢跑……啊，谁撞老……别，别踩，死啦死啦滴——”

　　日军浮营内，惊恐呼喊的声音一浪高过一浪，帐篷里爬出了上百个睡眼惺忪的日伪军们，他们虽然听到炮声和喊杀声，全都爬了起来，但却根本弄不清楚怎么回事，不少甚至直接被从天而降的炮弹砸中，血溅当场，死无全尸，引发了又一轮的恐慌。

　　轰隆隆的炮声和喊杀声中，恐惧和混乱迅速在三个小小的浮营中蔓延，一些日伪军来不及戴上头盔，只是拿着一支枪，就发狂一般冲向了浮营边上停靠小船的地方，企图直接乘船逃跑，他们的狂呼大叫引发了更多人的军心崩溃。

　　而那里驻守的十几个日军士兵早就已经捷足先登，三五成群操纵着小船往岸边开去，使得这些毫无战心的伪军们几乎没受到任何实质的阻拦，甚至开始因为渡河的船只不够分配，开始为了争夺生存的机会，大打出手。

　　与此同时，另外一些忠心耿耿日军士兵们，却因为混乱和指挥不畅，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往哪里去，只能被躁动的人群肆意裹挟，不断涌动。

　　毕竟，他们这个时候才刚刚从睡梦中惊醒，和无头苍蝇根本就没什么区别，黑暗的夜色和雾气都助长了恐惧的蔓延，许多人完全就是慌不择路，不知所措。

　　日军驻守队伍里的人逃的逃，死的死，伤的伤，很多人甚至直属的军官都已经不知所踪了，只能看到那里人多，听到哪里喊杀声大，就往哪里冲去。

　　浮营内外，到处都是狂呼大叫的人，两百多名日伪军们心急火燎，漫无目的地跟着已经跑起的人群。

　　他们有的冲上了木墙，然后又被炮弹轰下，头上戴着的头盔都碎成了几块，有的争先恐后挤上渡河的小船，结果却因为操作不当，直接倾覆在了江中，木墙上一群群日军士兵的身影时聚时散，正在阻击强攻的国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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