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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误打误撞


我的手停滞了一霎。

    终缓缓地放下。

    或是土匪做事,有他们的规矩。

    独眼龙为避人耳目,欲先将我安置在别处,也未可知。

    既然他答应我,接了这单生意,现时践约派人来了,我便不该多心。既信之,何疑之?按他们的安排就是了。

    我道了声:“辛苦壮士们了。”

    轿外再度没了声音。

    抬轿的人跑得愈来愈快。

    耳畔有风声拂过。

    不知为何,我隐隐闻到一股秋野茶的味道。

    这味道熟悉又陌生。

    仿佛离我很近,又仿佛离我很远。我在一缕缕的隐约中,捕捉到些许不可捉摸的气息。

    思往事,空陈迹。

    我也不过是站在绿水旁感叹着“曾是惊鸿照影来”的人罢了。

    纵有秋野茶,也不会与他有关。

    销声匿迹,是最决绝的告别。他走了。离了我。不会再出现了。那日突至的暴雨,浇灭了桃花庵的大火,只留住了他的命,没有留住他的心。

    我靠在轿中,不觉念了句:“无情最是台城柳,依旧烟笼十里堤。”

    轿子猛地晃了晃。

    “桑榆!桑榆!”

    一阵熟悉的叫喊,由远及近,将我从无边的思绪中拉回。

    是秦明旭的声音。

    他从京城回来了,正在追赶着轿子!

    抬轿的人听到了叫喊声。

    突然。

    “砰”的一声。

    轿子落在地上。

    那个沙哑的声音再度响起:“咱们走!”

    抬轿的几个人松了手。

    几人飞奔离去。

    我掀开轿帘的时候,他们已经跑远了。我只能模糊地看到他们的背影。

    太奇怪了。

    秦明旭来了,土匪们为甚要跑呢?

    难道,他们以为我在玩花样,一边让他们来抢亲,一边暗通官府来捉他们?

    不应当啊。

    土匪们对扬州的富户尽皆知晓,不会不知道秦明旭是天盛楼的东家,他和他带来的人,并非官府的人。

    须臾,秦明旭已奔至我的轿旁来。

    “桑榆,你别怕,我来了。”

    我环顾左右,只一会儿的工夫,轿子竟停在了崇德巷。

    秦明旭风尘仆仆,满脸疲倦,定是赶了很久的路。额上因为焦急,汗津津的。

    他带来的几个人将轿子抬起来。

    “从京归来,半路上碰到南来的皇家贡船,运河上巡检极严,一应客船回避。紧赶慢赶,还是晚了。刚到扬州,我便去祝府寻你,听西峰说了郑国舅逼婚的事,立刻便带人追来了。桑榆,让你受惊了。”他双眼中满是自责,慌乱地向我解释着。

    “明旭,你能安然回来便好。”

    我问道:“信函送到了么?”

    他点头。

    我心里稍许慰藉,又问道:“冯厂公出了诏狱么?”

    他还未来得及回答我,便听得兵刃之声。

    独眼龙带着一帮子土匪冲了过来。

    独眼龙看见了我,向手下人喊了一声:“兄弟们,上!把花轿抢回山寨!”

    我一下子懵住了。

    他们怎么在这里出现了?

    那刚刚在挹江门抢亲的人,又是谁呢?

    秦明旭见土匪来抢亲,连忙喝命家丁:“将轿子抬回秦府!”

    两帮人打了起来。

    乱了。

    乱了。

    全乱了。

    我喊道:“明旭,快住手!大当家是我叫来的人!”

    可惜,我的声音被一片激烈的打斗声掩盖。

    独眼龙以为秦明旭就是娶我的人,拿人钱财,替人消灾,他答应了帮我,便全力以赴。

    秦明旭以为独眼龙是郑国舅雇来的人,拼了命想解救我,将土匪们逐走,护我平安。

    很久以后,我才知道今日这场乌龙事件发生的原因。

    独眼龙行事谨慎。他答应的事,一定会做。但,土匪有防备心,担心有诈。他们没有在我事先说的地点“挹江门”出现。而是守在不远处的崇德巷,伺机而动。

    只不过,这时,我对此是不知的。我在轿中思忖一会儿,猜测挹江门出现的抢亲人跟独眼龙是一伙人。我以为,土匪们去而又返,其中有什么猫腻。

    土匪们惯于打斗,秦明旭一行人很快就落了下风。

    秦明旭有备而来。他向一个矮小精悍的家丁使了个眼色。

    那家丁迅即从怀里掏出一个东西,擦了火镰,点燃。

    烟雾弥漫开来。

    秦明旭领着一群人,继续与土匪纠缠。而那矮小精悍的家丁,带着一个人,在烟雾的遮掩下,抬起花轿便跑。

    我的心悬起来。

    仿佛置身于漩涡之中,越卷越深,无有出口。

    我扭头看着秦明旭。

    他恰好也看向我。

    隔着烟雾,他的面孔似是而非。

    他从前中过狼毒的右手,无力地垂着。他用仅余的那只完好的左手,抵抗着。他的身影挺拔、无畏。

    距离越来越远。

    我仿佛看到有人钻进烟雾中助他。只是,已看不清来人是谁了。

    花轿抬到了秦府。

    秦府中所有仆役垂手而立,待我极为恭敬。

    矮小精悍的家丁道了声:“还不拜见新夫人!”

    那群仆役跪在地上,齐声道:“拜见新夫人!”

    家丁的话,我身上的喜服,我坐着的花轿,这一切都给了秦府中人一个错误的讯息:我是秦府的当家人秦明旭新娶的夫人。

    我犹豫着,不知该不该从花轿里下来。我此刻若这样进了秦府的门,恐是难以说清了。

    我向那家丁道:“莫要胡说,没有的事。”

    矮小精悍的家丁俯身,恭敬道:“小的听新夫人的话,不乱说了。”

    这……

    我干脆敛了口,不发一言。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秦明旭回来了。

    “桑榆,桑榆——”

    他急急奔到轿边来,打量着我:“你没受伤吧?”

    我摇头:“我没事。你呢?可有受伤?土匪们哪儿去了?”

    他不无诧异道:“那会子,突然冲过来几个义士相帮,不知怎的,土匪们都退走了。我待要谢那几个义士,他们却跑得无影无踪了。崇德巷里乱糟糟的,他们都蒙着面,我寻不到人,也不知是谁。谢也无处谢去。”

    秦明旭为人疏阔,乐善好施。关键时刻,城中有人暗中出手,或也在情理之中。

    此时我无暇深究,那突然出现、又突然离去的“义士”是何人。

    我待要告诉他,那夜去山上请土匪的事,和今日情形的怪异。忽听见不远处,有马蹄声传来——

    马背上坐着一个穿着金丝官服的人,腰间挂着金灿灿的腰牌。

    我看清了来人的面孔,眼泪顷刻而出。

    我从花轿中下来,跌跌撞撞奔过去:“豆芽——”

    马近了。

    他从马上爬下来,握住我的手:“姊姊。”

    万语千言,都在这两个字中。

    秦明旭走水路回。冯高虽晚出发几日,但因骑马走的陆路,故而与秦明旭前后脚到。

    我看着他,他那张单薄、绝色的面孔上,添了几道伤痕,还未来得及结痂,血肉翻出来,就像一张精致的花笺上,泼洒了几许凌乱殷红的朱痕。美而萧索。

    我伸手,抚摸着他的脸:“豆芽,你又受苦了。”

    他笑了笑:“无事的。一点儿也不疼。姊姊莫要被这些伤唬住了。我不过是做出样子来,好给旁人看。”

    “太后和陛下恕了你?”

    “嗯。”

    “郑贵妃有没有……”我问道。

    他摇头:“郑贵妃无事。但陛下已经下诏,立皇长子为太子了。天家的事,不是‘是非’二字能说得清。”

    是啊,皇家没有“是非”,只有“利弊”。

    太后或许根本没有将证据呈给万岁,只不过借此,与郑贵妃做了个交易。

    何为交易?以己之物,易彼之物,各取所需。

    太后得到了她想得到的。

    郑贵妃也知道借坡下驴。

    一切都有权衡。

    横竖,豆芽已出了诏狱,我的心愿已达到,那些事,与我何干?

    “郑家丢失了信函,郑贵妃定会惩治郑泰。姊姊,想必,他不会再来骚扰你了。太子已立,郑贵妃和郑家往后,都会有所收敛。”冯高道。

    “但愿如此。”

    “姊姊,我替太后办了事,太后答应我……”

    冯高止了口,想了想,问道:“对了,信函的事,是不是姊姊找人做的?太冒险了。”

    我道:“是明旭去送的。”

    “哦?”冯高有些意外。

    这时,祝西峰三蹦两跳地来了。

    他见了秦明旭,便欢欢喜喜,高喊一声:“姐夫!”

    冯高听了这个称呼,顿了顿。

    他注意到我身上的喜服,不远处站着的秦明旭,以及秦明旭眼里炙热的光。

    祝西峰向秦明旭道:“姐夫,多亏你了!依我说,你对姊姊真心真意,比那什么狗屁的郑国舅强远了。姊姊该与你成亲才是呢!”

    冯高看了看花轿,看了看秦明旭。

    昨夜的一场雨,把天空洗得剔透。

    五月初的江南,瘦红肥绿,绕屋树扶,草木繁盛。鸟托身丛林,自有其乐。

    良久,冯高淡淡说了句:“秦公子,若想这样娶姊姊,过于简单了吧?”

    秦明旭怔了怔,随即,明白了冯高话里的意思,喜不自胜。

    他忙拱手道:“若娶桑榆,必当十里红妆,凤冠霞帔。”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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