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9章 离别
停棺的这几天,昭阳一直趴在床上哭,记得以前,张国全总骂他没心没肺。
可看到昭阳那样,他又痛心的不知道该怎么安慰。
昭阳懂,谁对他好,他记在心里的。
相比于王奶奶,昭阳和杨老怪那个外姥反倒没什么感情,全然因为是妈妈的父亲,倒也没有那么敌对,总归是没有和王奶奶的关系亲密。
在这几天里,有好几次,昭阳想去王奶奶家,跃跃欲试,脸上还挂着擦不净的泪痕。
可是,每次听到对面院子里传出的哭喊,门口一大群人站在门口说话,还有哀怨的吹喇叭声,他就不敢去了。
第一次,胆大的他,竟然变得胆小起来。
他们都说,王奶奶死了,死是什么意思?他心里大概是明白的。
以前养的鸽子也有死的,不会飞,也不会动,大爸说鸽子死了,把它埋掉吧。
所以他懂,死就是埋进土里,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了。
想到这里,他的眼泪吧嗒吧嗒的就止不住了,他不敢再去王奶奶家,只要他没看见,那王奶奶就没有死。
过几天,王奶奶一定还会在院子里喊“阳阳,快出来,奶奶给你捎好吃的了。”
“阳阳,别藏了,奶奶看见你了。”
王奶奶每天都会这样喊啊,可是,这几天,怎么就不喊了呢。
昭阳期盼着再听到王奶奶慈祥的声音……
“昭阳。”
“欸。”昭阳那样想的时候,真的听到有人喊他。
他连忙应了一声后,把埋在被窝里的脑袋抬出来,往门口探头看,发现是大爸,顿时变得失望。
“大爸……”
昭阳的声音软软的,没有力气似的。
“王奶奶今天出殡,你要送送王奶奶。”
“哦。”昭阳低下头,脚上的布鞋还是王奶奶新做的,他总会向小伙伴炫耀,只要他的鞋烂了一点,不用补,王奶奶立马就给他做新的,别的小朋友在家里是没有这种待遇的,哪怕漏了脚趾头,家里人也只会缝缝补补,再穿一年。
昭阳的眼睛里,有泪花闪烁。
白鸽摸了下他的脑袋,又把他脸上的眼泪抹掉,因为王婶见不得昭阳哭。
春天到了,能看到地沟里有新冒出来的绿色嫩芽。
但春天,又远远没有到似的。
地沟里,多是经过了一个漫长的冬天后,仍然枯萎杂乱的野草,一直蔓延到新挖好的土坑前,在学校的后墙位置,一片庄稼地里。
王英花,将长眠在那里。
多少年后,会变成一具白骨,一抔黄土。
似是昨天一样,王英花的身影在脑海里盘旋,历历在目。
张国全要送王英花最后一程。
和着几个村里的壮后生,用厚实的肩膀,扛起了棺木。
那一刻,他觉得肩上的担子更重了,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
这一天,学校停课了,所有的学生在唐校长的带领下,整齐的站在学校门口,行注视礼,看着棺木从眼前移动。
张国全侧头时,国正小学在阳光下发出金灿灿的光芒,今日阳光明媚,空气中有青草的味道。
王英花总说,用那么一条年轻的生命,来换她一个老婆子的命,实属不划算。
七年了,四弟张国正竟然离开他七年了,让他不得不感叹时光如白驹过隙。
当王英花的棺木慢慢落进土坑里时,第一抔土扬上天空,两个闺女刹那间发出哀婉的哭声。
声声悲凉而凄厉。
白纸像蝴蝶一样,随风飞舞到空中。
随着棺木一点一点被黄土掩埋,昭阳知道再也见不到王奶奶了,他悲伤的趴到妈妈身上哭起来,瘦削的肩膀控制不住的颤抖。
起了火焰,花圈围着坟头一圈,被点燃烧掉,升起的巨大火焰,映出张国全平静的脸庞。
他感受不到悲伤啊,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怎么着,也是送王英花最后一程,应该掉几滴眼泪的。
王英花对他那么好。
哭不出来,尽管他认为象征性的也该掉眼泪,哪怕几滴呢,可一滴也没有,实属不应该。
甚至在看到飞扬的黄土慢慢填满土坑,变成一座坟包时,他竟然不自觉的扬起嘴角,带着温暖如春的笑意。
王英花,放心吧,昭阳会健康长大,也一定不会忘记你的。
等明年的夏天,他会背上小小的书包,到国正小学读书学习知识。
不正是王英花最期待看到的嘛……
春天,绿油油的庄稼地里,多了一座隆起的新坟包。
悲伤似乎是具有贯穿性的,柳小禾打算离开杨家庄了。
不过,这种悲伤之外,又带有一定的幸福色彩。
在整改好养猪场之后,进了一批新猪仔,又请了两个专业养殖技术人员,柳小禾做完这最后一件事,她要去追寻她的幸福去了。
和齐立冬的婚期已经定下来,就是今年的夏天,会在省城举办婚礼。
齐立冬来到产业基地接她,临走前,正赶上晌午头,张国全亲手下了几碗面条。
“来来来,刚出锅的面条,香喷喷的,你们俩必须一人吃上两碗,要不然我可不放人。”张国全双手各端了一碗面条,小心的放到桌子上。
柳小禾和齐立冬赶忙去接,碗太烫了,齐立冬抓着柳小禾的手忙吹了几口。
张国全双手在围裙上搓了两下,没忍住调侃:“咋?还没结婚呢,手就抓上了。”
齐立冬倒是不在意,笑呵呵的,只有柳小禾红了耳根子,赶忙把手抽出来。
张国全坐到桌子对面,不免感叹:“哎呀,小禾要嫁人了,记得刚来矿场的时候,还是一小姑娘呢。”
人一旦陷入回忆,悲伤感是在所难免的,柳小禾也是,望向桌子上香喷喷的面条,迟迟没有动筷。
这些年,她也从一个小姑娘,变得能独当一面。
柳小禾的离开,会让产业基地失去一个重要的管理者,张国全已经习惯了她在的日子,只要她在,各种复杂的工作数据完全不用他操心。
那也没办法,幸福才是最重要的。
张国全主动拿筷子,示意的说:“吃,快吃,等会就坨了。”
他只好先拿起筷子,挑出一大团,却没有立刻放进嘴里,自言自语一样。
“这人间的面啊,吃一碗少一碗,人生的面也是,见一面少一面”
“干嘛呀,说的这么伤感。”柳小禾眼睛快速眨了眨,顿时红了眼眶。
张国全亲手做的这顿面条好吃吗?反正柳小禾觉得蛮苦涩的,许是加了青菜的缘故。
这顿分别的饭,吃了挺长时间。
最后,柳小禾忍受不住这种悲伤气氛似的,站起身:“白鸽嫂子,我会来看你的,那时候,你的腿该好了。”
白鸽让昭阳跟姨姨说再见,倒是不知道以后再见,是什么时间了。
“张总,祝你前程似锦。”齐立冬拱手说了一句。
“那我……祝你们幸福。”张国全咧开嘴,真诚的笑意挂在脸上。
轿车远行,慢慢出了村口,驶向大路,柳小禾靠在副驾驶的座椅上,回忆从前,一幕幕如过眼云烟。
正收拾碗筷的功夫,周生来了,张国全没有感到意外,平静的说:“她走了,你来晚了。”
在这一刻,两人暂时放下以前的敌对状态,他和周生一样,因为来晚了,没能见到想见的人最后一面,留下一生的遗憾。
你会发现,在生命的长河中,会有一些重要的人闯进来,陪你走过一段难忘的成长道路,然后缘分到了似的,他或她会突然消失匿迹。
【作者题外话】:稍晚会有另一章(这几天状态不好,更新不及时,望大家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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