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四九章 真相
“还有希望么？”
神真如呢喃了一声。
她先是看向星空中那团越来越耀眼的太阳，又低头看着自己的胸膛与双手。
这具神躯，是她从造化之门里面取回来的。
是神真如生前以自己的精血为基础，融合各种天材地宝炼造出来，真正属于她的躯体。
在造化之门内部，历经二千二百万年的天道之力洗练之后，这具神躯的强度已经无限接近于造化！里面甚至还自然聚集了一些源质。
之前掌握造化之门的几位天帝，应该是打过这具神躯的注意，在神躯内部动过手脚。
不过这对她来说并无大碍。
二代与三代天帝是诸神选出来的傀儡，是混沌诸神与盘古诸神妥协后的产物，他们没有力量进入造化之门。
四代与九代天帝都已陨落。
十代天帝太昊在这具身体里面留下的印记最深，那位甚至尝试用他的太阳神血洗练这具神躯，当做他的分身化体。
幸在太昊死了，在一百万年前死了一次，也由此失去了天帝之位。
真正麻烦的是神真如的元神与这具神躯融合之际，她根本无法遁行，甚至无法移动。
除此之外，她的体内在进一步融合的过程中，正持续爆发一波波的浩大灵潮，波及四面八方。
还有那座造化之门——
为了杀死斗姆、紫微，对抗赶来的奢源白烛，神真如身后那扇有着近千丈高，造型古朴威严，凝聚着无尽玄妙的巨大石门，已经被她敞开到了最大。
在这一时半会儿间，神真如无法将这扇门关闭。
此时她除了没有散出刺目的阳光，在星空中的耀眼程度与那团太阳几乎没什么两样。
神真如摇了摇头：“没希望了，那人会杀死这个世界一切对他有威胁的存在。他多半还记得我，是故太昊陨亡之后，就是我的死期，说不定我还会死在太昊之前。”
“我可以带你逃——”
神般若下意识的脱口而出。
可他才把话说到一半，就在神真如的目光注视下闭上了嘴。
神般若意识到他们不可能逃得掉，两人逃到哪里都无法隐藏。
昔日神真如是在踏入造化之前泄露的身份。
当时的混沌与盘古众神恼怒之下，合力将神真如擒拿。
他们并未直接将她杀死，而是在公议之后，决定将她‘放逐’。
神真如虽然欺骗了所有人，还造出了‘神契天碑’与‘造化之门’这些不利于诸神的器物。
然而当时许多神灵都曾受过她的恩惠，不忍将她直接杀害。
最终由盘古十二祖神与龙之九子一起联手，将神真如封禁到了这方世界之外。
神真如是在与那黑手主人一场大战之后陨亡的。
她死亡后散落的真灵，在回归世界的过程中，被十二祖神与龙之九子的封禁力量自然磨灭。
所以神真如不可能逃得掉。
那人一定还记得她！
且以他们现在的状态，那人怎可能注意不到？
神真如取回了她的神躯，又融合了造化之门，由此掀起的浩大灵潮正在波及整个世界。
她现在一身气机是如此的强盛，如此的霸道，根本无法压抑。
在楚希声令大半梁柱解封的情况下，神真如哪怕是拥有造化级的欺诈之法，也很难躲避那黑手主人。
何况还有虚神奢源，还有他手里的补天神石——
在这种情况下，以神真如的性格也不可能逃避。
他们已经没有了任何希望。
那么与其狼狈不堪，做无用功的逃遁，倒不如拼死一搏！
神般若明白这是楚希声对他的报复！
昔日的东皇，昔日的人族，正是因黑手主人而死。
楚希声将东皇的遭遇，原原本本的施加在神真如身上。
始作俑者，其无后乎？
神般若胸中又怒又恨，充斥着无穷的戾气！
明明是盘古诸神先开始的！
是他们先对初代陛下下毒手！
他们甚至不愿意陛下的真灵回归世界，联手将之磨灭！
人族有什么脸报复？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那已浑身染血的虚神奢源，此时竟抱着他妻子的神尸哈哈大笑：“说来我之前就奇怪，神净璃为何会交出补天神石？
她那么的不情愿，仗着楚希声给她撑腰，推三阻四，找了各种借口，哪怕我与天工帝刹焱融联手施压，也被她硬顶了回来。结果那天神净璃却突然一改态度，乖乖的将补天神石交到我手！”
他的笑声又哀伤，又苍凉，更含着无穷的后悔与怒恨。
虚神奢源随后又冷冷的凝视虚空：“现在想来，他是想要诱使我发动。让我自以为胜券在握，开始帮助天工攻伐冥域！一方面利用冥域消耗牵制我的几个兄弟，一方面让我忽视凡界的尸毒。这也是他登神秘仪的开始——”
神真如默默无言的看着奢源。
神净璃交出的那枚补天神石，确实是今日这一切的开始，是一个引子。
然而这位虚神明白的实在太晚了。
“除此之外，这枚补天神石还有另一个用处。”
虚神奢源蓦然一抬手，从虚空中抓出了一块约有三个拳头大小，整体五彩琉璃颜色，散发着氤氲神光的神石。
奢源看着手中的五彩神石，眼神异样：“此物是由五代天帝神昊炼造，本欲用它来补造化之门的缺憾，让他一举跨过造化之位。
然而在炼成补天神石之后，神昊却发现此物有着极大的缺陷，最终选择放弃。之后历代人族天帝都心高气傲，不想走捷径进入造化，一直没有使用此石。
阳神太昊登顶天帝之际，一直想要寻找此物，却求而不得。后来他可能是看到了登顶的希望，也放弃了寻觅。”
奢源再次抬起头，看向无垠虚空：“楚希声！我会如你之愿，将这神石用在神真如的身上。那么你可能保证，容许我的妻子与神北极、神天经的真灵归来？给予我虚神一族生存于此世的机会？”
神北极与神天经，正是紫微与勾陈之名。
然而他已清楚地认识到，真正的初代紫微与初代勾陈即将归位。
这片星空中，已经没有他长子与次子的容身之地！
奢源的目光如炬，仿佛刀锋。
他其实不知道楚希声在何处。
却猜到此人一定就在附近。
果然下一瞬，楚希声的语声悠悠传至：“你虚神一族的血裔当为人族奴部，历一亿三千万载方可赎罪。至于神北极与神天经，还有你的妻子，我承诺不阻拦他们的真灵。”
——只要他们自己能回的来。
奢源不由眯了眯眼。
一亿三千万载？
自人族沦落至今，恰是一千三百万年。
这正是睚眦必报，十倍偿还！
奢源随后却吐了一口浊气，把目光转移到了神真如身上。
之前一直在与他联手战斗的火神焱融，已经意识到奢源要做什么。
他脸色难看到极点，直接一声冷哼，化火而去。
金神白烛同样眉头大皱。
他还是背负着手站在原地，不过看向奢源与神真如的眼神，冷厉的像是刀子。
“奢源陛下请务必三思！”
神般若做着最后的努力：“我们现在的一切，都在楚希声的操纵掌控之下，奢源陛下不觉得很可悲吗？你该知道，紫微、斗姆他们的真正死因，勾陈之所以自裁，也是因楚希声！”
奢源不为所动。
他仍是一手托着自己妻子的神尸，一手托着补天神石，定定的看着。
他最恨的自然是楚希声。
如果有可能，奢源恨不得将楚希声千刀万剐。
问题是他没有机会报复。
不但没有机会，奢源与他所有子嗣，所有血裔的生死，都取决于楚希声。
他知道自己已经活不下去了。
楚希声正统领诸神，对他虎视眈眈！
三代圣皇，苍皇与烛光阴几人，都必须将他杀死不可。
人族不可能容许他继续掌控太虚！
神般若面色苍白。
他语含颤音，毫无血色：“只要有奢源陛下之助，以太虚之力助我姐遮掩，我们一定可以避开此劫。只要我姐成就造化，我保证在最短的时间，让斗姆，紫微，勾陈再生，虚神陛下您可为天庭副帝，血脉后裔荣耀亿万载——”
“够了！”
神真如打断了神般若的言语，她摇了摇头：“垂死挣扎，毫无裨益。他想用补天神石，让他用便是。”
神真如面无表情的注视着那团炽烈浩阳：“其实我也很期待，以造化之阶，再与那人一战。可惜——”
可惜的是她没有关于那场战斗的记忆，都失落于外域当中。
就在此时，神真如瞳孔一收。
她看见了一只巨大的黑手，正在抓向星空的那团浩阳，使得这片在太阳照耀下渐渐变得炽白的星空又为之一暗。
那个人来了——
※※※※
就在同一时间，楚希声用‘九曜神轮剑’凝聚的神器寄体，来到了天道碑林。
这次他没有带魔神葬天做保镖。
融合了辟邪神雷的‘九曜神轮剑’比他的本体神躯还要更坚固。
九口剑已经不惧任何外伤，无因无果，无始无终，不可摧毁，不可毁坏，亘古以来长存至今，也将永恒不灭于现在未来。
唯一能够伤害到它的，只有生命领域的诸神。
然而在木神灵威陨落之后，生命之法几乎都掌控于人族之手。
当他降临到天道碑林最内层的时候，发现这里站着两个人。
一位正是剑神白帝子，另一位则是一位约有七尺高的女子。
看模样像是一个人族，且是一位上了年纪的人族老妪。
可当他们仔细看时，却又看不清她的身形面貌。
楚希声看见她，却神色一肃，躬身一礼：“人族后进楚希声拜见斗姆元君！”
这正是东皇之妻，梦皇，神禹与紫微勾陈之母——初代斗姆元君！
也是昔日在无天黑狱，赠他天心诛玄刀之人。
这是一位掌握忘天之法，被所有人与神遗忘忽视的混沌之神。
她原本应该很强大，强大到比肩祖神，直追造化。只是现在——
楚希声看着老妪，察觉到斗姆元君身体内部衰败的气机。
这应该是在一千三百万年前那场大战之际受的伤，直到如今都没能恢复。
不过这位元君依然是忘天之法的圣者，是被神般若与诸神遗忘的存在，是在黑暗中守护人族的关键支柱。
“勿需多礼。”
斗姆元君笑了笑，眼神欣赏的看着楚希声：“好孩子，昔日楚凤歌向新生的东皇镜许愿时，还有当初我赠刀之际，都万没料到你能够走到这地步。”
楚希声不由瞳孔微张。
楚凤歌颠倒阴阳之际，斗姆元君竟然在场吗？
旁边的白帝子闻言则神色微动，略含好奇的朝斗姆元君看了过去：“当初楚凤歌曾向新生的东皇镜许愿？他许的是什么愿望？”
“楚凤歌是个罕见的天才，智慧不凡。在我见过的人族后辈中，可以进入前二十。”
斗姆元君眼神复杂：“我当时没有任何提醒，他就已意识到自己被各方力量控制。他许的愿望，是给予他复生的孩子不被任何人掌控操纵的灵魂。至于新生的东皇镜是怎么操作的，我就不清楚了。”
她语声一顿，转头对楚希声笑了笑：“应该说是天意镜才对，这是你给它起的名字？倒也名副其实。”
“原来如此，不被任何人掌控操纵的灵魂吗？你们父子二人，父是英杰，儿子也没有辜负他的寄望。”
白帝子说话之际，蓦然一拂袖，用一团气势浩大的圆融剑光，遮盖住了整个天道碑林。
也在这个时刻，那‘睚眦道碑’轰的一声响，竟然从第五层的内缘，进入到了第六层。
斗姆元君不由白眉一扬，眼现喜色。
这是楚希声的睚眦天规，已经进入到了第六层造化领域。
想必他现在，也已拥有了第三种造化源质。
白帝子却不甚在意，他凝神看着那正在一点点将那团烈阳浩日抓紧的黑手。
他的瞳孔之内，竟然含着些许惊悸。
那黑手拥有着多种力量——死亡，毁灭、杀戮、湮灭、破坏、吞噬、雷霆、扭曲、斩杀等等强大的毁灭与杀戮力量聚集在一起，却又不像是这个世界的天规那样界限分明。
那力量有点像是陨落前的罗睺，却比罗睺强大的太多太多。
白帝子面色凝然：“楚希声你的混沌之法，能不能进入超脱？”
“不清楚，我自己判断希望不大。超脱领域，昔日东皇用了几百万年都办不到，哪里是那么容易进入的？我才刚进入神灵领域。”
楚希声先摇了摇头，随即眼神迟疑道：“一千年内，或许能到半步超脱——”
未来一千年，等到他的先天神体与内天地，都真正达到造化之境的时候，那么加上楚芸芸给他开辟的伪源质，或许能够发挥出半步超脱的神威。
白帝子闻言却是眼神一亮：“半步超脱么？应该足够了！”
这个世界确实有了希望——
楚希声微微一笑，饱含好奇的看着白帝子：“那么这个世界的真相，究竟是什么样子的？”
白帝子约他至此，正是为向他解说这个世界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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