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9章 园长


第639章  园长

        二十世纪的科学地位不断高攀,肯定有人不高兴,老美这边就有新教徒的原教旨主义不断煽动反科学的运动。

        最近的《纽约时报》不仅刊登了李谕、密立根等人的科学报道,还有一篇非常神奇的《上帝与进化论》。是的,老美这边一直有很多人反对进化论。

        话说真是从进化论诞生的那天起就没断过……

        而且欧美这边的动静要比国内强得多,毕竟国内对科学的态度相当尊崇,而且中国又正好是个没有广泛宗教影响的国家。

        新教徒的原教旨主义挺挺狂热,甚至搞了个“世界基督教原教旨主义联合会”,就是组织各地的传教士一起对进化论进行攻击。捎带手还对学校的生物教科书发动了一波攻势。

        他们的目的估计是攻击整个科学,切入口依旧选择了老生常谈的进化论。没办法,这些人真的只能勉强看懂进化论,让他们反对牛顿、欧拉、高斯、麦克斯韦也做不到,看都看不懂。

        《纽约时报》借着物理年会的机会,专门采访了这些物理大牛。

        对象主要是密立根,因为密立根对宗教有割舍不断的情感。

        至于李谕、迈克尔逊、海耳等人,根本不想理会那些新教徒的吵闹声。

        记者显然调查过密立根,简单几句寻常问候后,就翻开一个小本子,说道:“密立根教授,您是一位伟大的物理学家,但我查到,您本人持有的物理哲学观一直拒绝接受纯物质理论,有自己的一套‘元素进化理论’。”

        密立根说:“没错,自从汤姆逊、卢瑟福、李谕等大量科学家的工作后,物质的本质已经越来越明了。原子也不再是盲人们玩耍的弹珠,现在的理论表明,原子是一个极其复杂的机体,有许多相互联系的部分,表现许多功能和特性,诸如能量特性、放射性、波的特征及其他的种种。这些特性与任何以‘精神’为名义的事物一样神秘莫测。”

        李谕有些好奇他的想法,于是说:“进化论与神秘没有直接关联,应该说未知才对。”

        密立根说:“通过对放射性的多年研究,我们早就知道,较轻的元素可以转化成较重的元素,这就是一种进化,即元素进化理论。”

        记者接下来问题更加尖锐:“密立根教授,您认为进化论中包含上帝吗?”

        这是一个很巧妙的问法,想要同时肯定上帝与进化论。

        密立根说:“元素进化理论是一个由科学提供的关于上帝的崇高概念,也与宗教的最高理想高度一致。在极其漫长而久远的年代中,地球作为人类的摇篮不断发展变化。上帝长期赋予由元素组成的物质以生命,并在人类的内部培养精神本质和类似上帝的力量。上帝正是通过这一切展现着自己,这个概念代表的正是上帝。”

        “上帝长期赋予由元素组成的物质以生命,”记者重复了一遍,“我想这就是您的自然神学观点。”

        密立根并没有否认:“科学实践与基督教信仰交相呼应,由宗教精神支配的科学是人类进步的关键,也是人类的希望。”

        对于大名鼎鼎的科学家而言,密立根的观点相当罕见。

        他的名头响亮,李谕还挺担心这种观点传回国内的。民国时期对西方相当崇拜,是那种从科学到宗教、从语言文化到衣食住行每个细节全方位地崇拜。

        中国毕竟是人口最多的国度,就算西方传教士几百年的传教工作极其失败,还是有很多人信仰基督教,民国刚成立的这几年,中国每年售出差不多四百万册《圣经》,接近十九世纪初全球范围的流通数量。

        所以密立根的说法或许会成为不少一知半解之人的武器。

        ——

        采访结束后,李谕又给中国留学生们开了场讲座,然后便登上了赴欧的游轮。

        第一站先停留伦敦,李谕前往剑桥大学会见卢瑟福。

        刚踏上伦敦的土地,李谕就感受到了一战还未散去的阴霾。伦敦不久前才刚刚恢复了路灯照明以及面包点心烘焙,——此前担心光亮会成为德国飞艇的轰炸目标。

        伦敦作为所谓世界第一强国日不落帝国的首都,目前仍然需要进行食物定量供应。

        剑桥大学的情况也不容乐观,在战争期间,剑桥有2162人阵亡,伤者几近3000,占从军者的三分之一,这些人基本都是精英阶层。

        在四年中总计约有八万伤兵由列车送到剑桥进行医治,所以这里的空气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

        剑桥恢复到战前规模可能还需好几个月的时间。

        “欢迎来到废土乐园。”卢瑟福见到李谕后开玩笑道。

        李谕则祝贺说:“恭喜卢瑟福教授升为第四任卡文迪许实验室主任。”

        卢瑟福说:“接到这个任命我很吃惊,因为卡文迪许实验室主任向来是一个终身职位。汤姆逊教授被聘为三一学院院长以及皇家学会会长后,无法兼顾这么多工作,才不得不辞职,否则我肯定没有机会。”

        卡文迪许实验室主任是全英国最重要的物理学教授职位,代表英国物理学界最崇高的地位,汤姆逊选择卢瑟福没有毛病。

        麦克斯韦创建了卡文迪许实验室,他生前还没有诺贝尔奖。

        第二任主任瑞利在1904年获得了诺奖;

        第三任主任汤姆逊在1906年获得诺奖;

        第四任主任卢瑟福则是在1908年获得诺奖,只不过是有些意外的化学奖。

        他们的获奖年限正好都相隔两年,而且一个比一个获奖时年轻。

        总之,“诺奖幼儿园”园长正式挂帅上任。

        李谕问道:“四年下来,实验室的工作应该几乎停滞,研究人员都回来了吗?”

        卢瑟福一下子又想到伤心往事:“莫斯莱回不来了,不然我们应该可以一起继续原子物理学的研究。”

        “确实太遗憾了。”李谕惋惜道。

        卢瑟福说:“好在查德威克在德国战俘营待了几年,毫发无损地回到了剑桥,只不过明显瘦了很多。”

        <div  class="contentadv">        “德国的战时物资供应比英国差那么多,饿瘦点很正常,人没事就好。”李谕说。

        1904年诺贝尔奖获得者“钠脆科学家”莱纳德后来抱怨正是协约国的封锁,让他的儿子年纪轻轻就因为肾病而死。

        “还有阿斯顿与布莱克特,他们两人虽然也参了军,但都在比较安全的后勤技术部门,战争结束回到了剑桥,”卢瑟福说,“阿斯顿回归了同位素与质谱仪的研究;布莱克特则会接替莫斯莱,与我一起进行放射性研究。”

        阿斯顿在1922年获得了诺贝尔物理学奖。

        布莱克特则是在1948年获得了诺贝尔化学奖,要不是卢瑟福死得早,他应该会与布莱克特一起分享奖项。就是卢瑟福本人可能又会因为颁发的是化学奖而开点玩笑。

        李谕又问:“教授的那位合作了十多年的助手盖革呢?”

        “他一直在德国,准确说是在德国的军队中服役,与我们是战场上的敌人,”卢瑟福说,“不过他刚刚给我寄了一封非常诚恳的信,说希望已成过去的战争不致影响科学家之间的友谊,也为他自己荒废了科研工作而感到异常苦恼惋惜。”

        “噩梦醒来终归就是早晨。”李谕说。

        “是的,我并没有责怪他的意思,身在柏林的盖革想必身不由己。”卢瑟福说。

        因为盖革计数器名留青史的盖革,在二战中又与海森堡一起参与了德国的原子弹计划,只是计划流产了。

        汤姆逊这时来到了实验室:“李谕先生,好久不见。我看了你写的关于宇宙射线的文章,正准备与威尔逊一同改进云室,以进行更加细致的探测工作。”

        李谕纳闷道:“您还要在实验室工作?不是已经当了三一学院院长与皇家学会会长?”

        汤姆逊解释说:“我在这儿工作了三十五年,实在离不开,所以请求学校允许我保留几间实验室,以及部分助手和实验人员。”

        卢瑟福笑道:“作为实验室主任,我不会管辖汤姆逊教授的私人领地。”

        汤姆逊表现得很大度:“我知道你肯定也希望得到威尔逊的帮助,放心,他大部分时间都会负责你的工作。”

        李谕知道卢瑟福想做什么:“原子嬗变的证据很难找到,必须改进云室,拍摄数十万张照片,才有可能从中发现一两个有力证据。”

        卢瑟福说:“我已经与布莱克特做好为之花费五年的打算。”

        元素的嬗变实验实际上仍旧是卢瑟福当年α粒子散射实验的衍生物。

        ——要不提到卢瑟福就必然会说这个实验,地位的确太高,物理学十大最美实验之一的大名不是盖的。

        卢瑟福关于元素嬗变的设想是,以前都关注α粒子撞击出了什么,那作为炮弹的α粒子去哪里了?是不是变成了另一种物质?

        他提出两种猜测:一种可能是它与靶核结合起来了;另一种可能是它从靶核中反弹了出来。

        具体的实验工作是布莱克特完成的。

        原理并不复杂,就是观察云室中的反应,因为两种情况的表现完全不同,如果α粒子从靶核反弹出来,那么云室会显出三条从碰撞点发出来的轨迹,即α粒子、质子及反冲核的痕迹;

        相反,如果α粒子和靶核形成一个复合核,则只会出现两条轨迹:质子和复合核的痕迹。

        布莱克特基于这个原理,拍摄了四十多万张云室照片,然后仔细拣选,终于在1925年找出来8张显示有两个分叉轨迹的照片,从而证明了α粒子轰击氮核产生的元素嬗变实际上是一种合成过程。

        即α粒子被氮核吞并了。氮核吞并了1个α粒子后,质子数由7变成9;在合并时,它同时射出1个质子,质子数又由9降为8。这个质子数为8的复合核就是氧元素。——氮元素N因为α粒子的撞击变成了氧元素O。

        但因为这项工作出名的后来还是卢瑟福,新闻媒体大幅报道后,一些喜欢捕风捉影的记者再次疯狂吹嘘卢瑟福是“现代炼金术师”,写了一堆诸如《点石成金不再是神话!》《哦,卢瑟福爵士,转变元素的魔术大师!》等文章。

        那个年代也讲究流量,许多记者不见得有深厚的科学功底,写出的文章难免有科学上的漏洞,渐渐地就让大众以为卢瑟福是个头戴金冠、身披鲜红大斗篷的魔术师,而他的助手们则成了一个个手挥蒲扇、瞪大眼睛瞧着黄金从玻璃瓶生成出来的学徒。

        不少吃瓜群众误以为点石成金也是“科学的”,于是梦想一夜暴富,都去研究点石成金。

        反正舆论愈演愈烈,但离科学的本质也越来越远。

        为了这事,卢瑟福没少给报纸写文章澄清。

        不过他自己有时候也解释不太清,因为多年后才严格地证实,用α粒子做炮弹只能轰击轻元素的核,对重元素无能为力。

        重元素的原子核有很强的正电荷,对带正电荷的α粒子有强烈的排斥力。重金属又都是重元素,如金的原子量为79。

        这里还有个隐藏“小彩蛋”:水银,也就是汞元素的原子量为80,紧挨着金,在一定意义上存在转变的可能性。

        历史上东西方的炼金术师和道家炼丹师不可能知道元素周期表,更不可能知道原子量,却不约而同选择了水银来炼黄金,倒是一个奇妙的巧合。

        反正布莱克特做的这个试验非常考验细心和耐心程度,好在正好是卢瑟福以及卡文迪许实验室所擅长的。

        李谕在实验室见到了布莱克特,他现在只有22岁,非常年轻。

        这个人其实挺厉害,不过貌似名气不太大,可能大家都觉得他只是在卢瑟福的实验理论以及实验框架下进行的研究。

        而且元素嬗变在几年后更牛叉的人工核裂变面前,完全被掩盖了光彩。

        人家核裂变可是蘑菇云,这玩意直接影响了世界格局,被它压一头真没什么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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