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9章 初战
尤林听完洪水生的话，站起来，踱到门口，望着海面，思索着对策。
他觉得洪水生说的贴理，他也只能知道这样多。
尤林早就想过，如果是在陆地上，这几个海匪只不过是一群蚂蚁，一伸手就把他们碾死。这回他们要送货上门，可太好了。
可惜，他们的行动的具体方案还不清楚。
洪水生能不能再回去一趟?他正思谋，眼前一片深黛色的海面突然出现一颗光线很弱的流星，闪了一下。就着这道稍亮即逝的光，使他发现离海边干把米远的一堆露出海面的小礁石堆中多了一块，忙转回身，说道：“水生同志，洪乌螺派船接你来了。”
洪水生惊讶地睁大了眼睛，问道：“你看到船了?”
“看到了，就在前面礁石堆里停着。”
“是这样约定的，后半夜一只橡皮舟划到那里等我，可海面上这么黑古隆冬的，你能看到?”洪水生实在不敢相信世上有这样的眼睛，可是这又干真万确！
尤林笑道：“礁石怎么会增加一个呢?既然多了那自然是漂浮物。”
原来他对附近海面上的地形地物全都仔细观察过了，哪里的流激，哪里的流稳，哪块礁石什么形状、多大，哪一堆小礁石有多少块，都像照相似的拍摄在他的脑子里了，任何一点变化，都瞒不过他。
洪水生连连称叹，实在觉得这个侦察科长非同凡响。
尤林说道：“水生同志，按原来约定，你回去怎么样?”
“回海门岛?”
“对，钻回海匪窝。有个很重要的任务你完成最合适，你敢不敢挑这副重担?”
“只要信得过我，下龙潭，入虎穴，我都敢。”
“任务很单纯，就是把海匪越海偷袭的方案和时间弄到手，报过来，不过这件事得让过山嫂批准。”
“他要是有那个出息，能为解放海门岛出力，我批准。”
“对于水生的安全，你尽可放心。我们把敌人要的‘情报’搞得合情合理带回去，按时送他下海，他身上又刺着‘保险符’，不会引起敌人怀疑。”
“老尤，你们谁没有兄弟姐妹，谁没有家，为了穷人翻身过好日子，脑袋别在裤腰带上，从南打到北，又从北打到南，这才是顶天立地的汉子，水生也该向你们学。”
“这话在理。”唐鸿烈向着过山嫂伸出了大拇哥儿。
尤林看了看表：“还有个把钟头，我们研究一下给敌人什么‘情报’，水生怎么把海匪行动计划、时间报回来。”
关于给敌人的“情报”，尤林已经有了腹案，他谈出来，唐鸿烈又做了补充，通过了。
洪水生也感到件件有着落，滴水不漏。
但是，怎么把情报从海门往洪厝村传递呢?大家犯起难来。
水生没经过专门训练，不能用电讯器材。
打信号弹自然是能看见，可那等于自我暴露。
想来想去，尤林觉得唯有用漂浮器材。
洪顺海说过，涨潮时从海门岛北边白沙角冲过来的那股流正对着洪厝村，所以他提出：“把情报放在漂浮器材里，顺着涨潮的水流飘过来怎么样?”
洪水生说：“流倒对向，我也有这么大一个杉木脚盆，就是……”
他觉着这个办法玄乎。
是啊，这么大个海，又是夜间，从万米之外荡过一个小小脚盆，真是沧海一粟，怎么发现啊。
尤林看了看表，二十分钟过去了。
大家都很着急，一直站在门口的小侦察兵陈得水说话了：“在脚盆上装个信号灯，离老远就能看见。”
唐鸿烈说：“可是不等它漂出来，敌人就先看到了。
陈得水叹了口气：“要是这个仗号灯能自动控制，开头不亮，飘出老远再亮，就好了。”
唐鸿烈横了他一眼：“你说的比唱的还好听，哪有这样的灯?”
“有！有这样的灯！”尤林高兴得把大腿一拍，说道。
“昨天夜里试验的联络灯，不就是‘自动控制’的信号灯吗?”
许多难题，看着怪愁人的，有时却只隔着一层纸，一捅就漏。
陈得水海阔天空的一句话，使尤林联想起昨夜的联络信号灯的试验，心里立即开了窍，一拍大腿。
唐鸿烈和挤在门外的几个战士全都恍然大悟了。
联络灯试验是怎么回事呢?
为了说清这码事，先说说侦察兵在夜间行动的联络信号的问题。比如，一个侦察小组被敌人冲散了，倘在山地，相互学几声猫头鹰叫，就逗在一起了，倘在水田，学几声青蛙叫，就凑到一块了……
可是到了海上，陆地上那套全用不上。
怎么办?他们想用电池灯联络。
可是，昨晚试验时，刚下水效果蛮好，把开关按下去，亮了。
把开关松开，熄了！
但在海里泡了刻把钟，邪了，不开电门就自动亮起来，再按开关也熄不掉。回来后尤林到处请教高明才找到原因，原来海水导电。
才下水时，海水还没渗进电筒里边，手电是灵的。下水一段时间，海水一渗了进去，电流接通了，灯也就亮了，开关失去了作用。
利用这个原理，完全可以制作一个延发的电池灯。
尤林摆出这个想法，大家都说：“妙啊！把手电捆在漂浮器材上，开头不放电，神不知鬼不觉，飘远了，海水渗进去，亮了。潮流又对铆，咱高处派个观察哨，没有发现不了的。”
经大家一说，洪水生也点头称是。
海水为啥通电，他闹不清啥原因，但尤科长说的就错不了。
要说潮水的流向，屋子里谁也没有他熟悉。不摸海的脾气的人以为海那样大，潮起潮落准是东流西淌没个准儿，其实才不对！什么地方的潮水往哪流，就像河槽里的水一样，方向准着呢，所以他对这个并不耽心。
问题解决了，器材也现成，上级也批准了，眼看就要送洪水生下水，过山嫂瞅了水生一眼，嘱咐道：“歌仔戏里有一出‘身在曹营心在汉’，你可要演好这出戏。你过关斩将，我和孩子脸上也有光彩。
洪水生嗨嗨地傻笑两声，心里喜得不得了：“俺的过山嫂，可真是个金疙瘩。”
尤林看到夫妻俩泰然说笑，自然更高兴，心想：“过山嫂这样欢天喜地送行，叫水生心口窝揣着一团火，工作起来更有劲。”
“水生，你要好好向过山嫂学习罗。”
水生笑道：“是罗，我们家以后要靠母鸡打鸣咧。”
尤林和过山嫂把水生送到海边，尤林握住水生的手，说：“水生同志，你只身进虎穴，担子很重啊。”
水生迎着后半夜的海风，没感到一丝寒意，心窝里暖烘烘的。
他努力抑制着临别前的激动，说：“尤科长，不管有多难，我也要想方设法办成。”
尤林说：“你回去以后，首先要对付敌人的盘查，取得敌人的信任，然后在暗中把敌人的行动的时间、计划弄到手，这需要勇敢，更需要机智啊。”
水生说：“我只要有一口气，就要把情报漂过来。”
水生又看了看过山嫂和站在过山嫂腿旁的女儿，黑暗里，看不清她们的表情，只见她们一动不动地注视着自己。他想安慰她们几句，但又觉得不必了，有大军关照，她们会生活得很好。他猛地扭回身，怀着激情和信心，向水里趟去。
在洪水生返回海门后的第二天后半夜，专门设在高处的观察员就发现顺着潮流漂过来一个亮点，那亮点随着逐渐推进的波浪忽隐忽现，忽高忽低，越来越明亮。
等它漂到岸边，拾起来一看，原来是用油布包严的杉木盆。八闽之乡乃木材产区，杉木储藏量很大，有林海之称。
各种木盆——脸盆、脚盆、浴盆、洗衣盆甚至水缸、粮食瓮全是用杉木板做的，上大下小，外百箍上两圈竹篾，越泡水越有弹力、越坚固。
漂过来的这个木盆上下各装个电筒。观察员得到赶快送到连部。
彻夜等待的高磊赶紧打开油布包着的杉木盆，见在木盆底板上用小钉子钉着一个腊丸，掰开一看，里边有一个纸条子，也是用腊打过的，上百写着：海匪明夜九时乘一只三桅大船，倾案出动。
尤林看罢，用铅笔把倾窠的“窠”字改成“巢”字，想了想，立即派通信员把水排排长，三个班长叫来，并邀请驻洪厝村准备渡海作战步兵连连长和担任水排教练的洪顺海，一起研究消灭海匪的方案。
一封简短的腊丸信，把同志们的心都搅动起来了，闪闪跳跃的马灯光照着一张张激动的脸。
怎样收拾这帮家伙，大家各抒己见。
这也算尤林的老作风了，每次战斗之前，他总是根据作战目的，领着大家深入探讨作战方案。今天面临着越海侦察的第一仗，就更认真些。
因为这一行动不仅是消灭几个海匪，而是为越海侦察铺平道路。
二班长说，“还是用咱们的拿手好戏，张好口袋打伏击，等敌人钻进来，把口袋一扎。”
他两手做了一个掐脖子的动作。
“这个扎口袋嘴的任务，我们二班包下了。”
三班长接过他的话茬：“这是一厢情愿，敌人会不会都钻进来?咱要的是全歼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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