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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95章白黑占人有区别,远近策略有遗憾


『学生窦氏,』比景县城之中,中年窦氏子上前拜见,恭敬行礼,『见过使君。之前多有不敬,死罪死罪。』

        『先生不必多礼。』刘备哈哈的笑着,态度依旧是宽厚平和,并没有因为给窦氏陈氏带来大赦诏令就显得高人一等的模样,他亲切的上前搀扶起窦氏来,然后又是拉着窦氏的手,邀请窦氏进堂内坐下,『敢问先生大名?』

        中年人低头拱手而道:『学生名平,字子度。先严窦靖窦叔安。』

        刘备恍然大悟一般,向窦平拱手,『未曾想是羽林左骑,西乡侯之后!失敬失敬!』

        窦靖是窦武的侄子,担任羽林左骑,爵西乡侯,也算是窦武在当时布置下的武力之一,只不过很显然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角色,甚至很可能在政变的初期就被人收拾了,以至于在窦武败落的时候就根本没什么特别的动静。当然刘备不可能会这么直接说,而还是装出了一副很是敬重的样子来。

        现在的窦平自然没有继承什么西乡侯爵位,反正被发配到了比景的窦氏陈氏之人,基本上都是属于削去了头顶三花的状态。

        窦平连忙离席避礼,态度谦逊,『微末之人,不敢当使君之礼也。』

        寒暄客套一番,再次入座,双方的态度神态也就比之前的陌生之时要融洽了许多。

        刘备先是请窦平喝茶,然后才问窦平来找他有什么事情。

        窦平显然还有些沉浸在被赦免的激动情绪之中,听刘备动问,又是再次向刘备行礼,并且略有些哽咽的说道:『学生寒陋之士,流放已久,无迹可夸,竟受使君如此恩遇勉励!无以为表,愿献策报答!学生虽说居于比景城中,多少知晓占人虚实,于释利摩罗徒众亦多有了解,故而斗胆向使君进言,以应使君王师定乱。』

        释利摩罗是日南郡以南的一个大首领的名字,其全名叫做释利摩罗·区连,原先是日南象林县的一名属官,占人,其父亲担任了象林县的功曹,但是后来不知道是什么事情,起兵反叛大汉,杀死了象林县的县令,然后自称为占婆国,改象林县为占城。士燮到了交趾之后,一度想要攻灭占婆国,结果打了两次没打下来,便是悻悻了事。

        如此一来,更是让释利摩罗嚣张得不行,自诩为占婆大神,以宗教的名头统治,当然他也不敢轻易进攻北面的交趾,只是向周边笼络其他的占人,侵吞地盘。

        『占人为乱,假以佛名,统御愚民,』窦平缓缓的说道,似乎这些事情他已经考虑了很长时间一般,『近日以来,比景县中亦多诵佛陀之名者……虽说未必与释利摩罗相关,然不可不防。为今之计,当除此祸根,以促占人屈服,方可固保汉邦长久。』

        『佛陀?』刘备微微皱眉,『类黄巾之天尊乎?其下可有什么力士之属?』

        当下占婆城的佛教,和后世的佛教,以及印度的佛教什么的都不同。其实这个时代的宗教大部分都比较的混乱,也没有什么统一的教义,很多地方各自有各自不同的信仰,什么佛陀的名字也各不相同,占婆国内的佛教,在某种程度上来说其实就是释利摩罗用来统治的工具,利用宗教体系形成的政治模式而已。

        这种统治模式当然有一定的好处,否则也不会让中世纪的猴子们一直乐此不疲。黄巾之乱当中张氏三兄弟也是借着宗教搞出了『黄巾力士』的名头,然后或许是用类似麻醉药一类的土方,『制作』出了一批不畏生死的『黄巾力士』。刘备怀疑或许就是类似于这样的问题,才导致士燮之前两次讨伐都落败。

        窦平点头说道:『使君所料不差。其有持降魔杵力将三十六人,另有降魔兵八百余,皆号称有神佛护身,可避生死。』

        刘备和关羽张飞交换了一下眼色,似乎有些回忆从眼眸深处浮现出来。

        对于他们来说,黄巾之乱就是他们兄弟三人踏上征程的开始,自然有最为深刻的记忆。

        在后世很多游戏当中,黄巾之乱似乎都是用来新手教学的关卡,那些兵卒和将领都是菜鸡,兵器盔甲都是最差的,正好可以配合新手最烂的初始装备好好的玩耍一番。但是实际上刘关张三人初战的时候,并不是黄巾最为孱弱的时期,相反,那个时候的黄巾还有很高的士气和斗志,直至长社一把火,再加上张角三兄弟或是被杀或是病死之后,黄巾贼才衰败下去。

        尤其是初期的黄巾力士,那种悍不怕死的疯狂,对上刘备三兄弟当然没能讨到什么好处,但是对于刘备当时招募的手下么,那就是碾压般的打击,要不是刘关张确实是有几分的本事,恐怕就不是新手教学关卡,而是魔王地狱模式了。

        刘备摸着胡须,然后温和的笑道:『那么先生有何妙计?还请赐教。』

        窦平缓缓的说道:『学生知晓使君之所能,战阵犀利,兵强马壮,区区降魔力士定然不是使君对手……然学生之所虑,乃占婆城破之后……释利摩罗不可惧,然其佛陀不死,占婆则永不得安!』

        刘备哦了一声,显然比之前更有了些兴趣,微微身躯前倾,『还请先生详细说说。』

        窦平点了点头,『谨遵使君之令。有汉至日南,百余年矣,然日南之地,百余年间变化甚少。既不能扩土,亦不得守疆。虽说有贪腐之吏,无能之官,然亦有雄心壮志者为任一方,终不得展也,何以之乎?乃策之谬也。』

        『占人绝不可用!』窦平咬牙说了这一句,然后才稍微放缓了一些的口气说道,『至少不得教化之时,不可用之。』

        刘备摸了摸胡须,笑着说道,『闻先生此言……似乎感触颇深……』

        『汉立象林以来,多有亲善占人之举,更是以任占人为功曹,以期制约所用,然占人所思所想,与汉人迥异,』窦平说道,『莫看当下周边占人不敢造次,若汉人不甚落于占人之手,皆害之!更有占人谣传汉人为鬼,以杀戮汉人为喜,食噬汉人为乐……』

        张飞在刘备身后忍不住说道:『此等贼子皆该万死!』

        刘备伸手,按了一下张飞,然后说道,『奇怪,之前所遇占人……似乎没有这样……』

        窦平伸出了一只手,从身前划拉了一下说道:『日南以北,可称为白占人,日南以南,多为黑占人……白占人性平,黑占人多恶。』

        『哦。』刘备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故而象林之中,多为黑占?』刘备又是问道。

        窦平点头说道:『正是如此。然白占黑占,并不是肤色之所差,而是其习性不同也,故而难以辨别。白占多不信佛陀之说,即便是信奉,亦不疯狂,而黑占则是以言行皆曰佛陀,然行恶鬼之事,动则杀人,毫无顾忌。』

        窦平停顿了一下,似乎是让刘备三人消化一下他的言辞,然后继续说道:『白占之所弊,多为懒散也。不敢有瞒使君,窦氏初来日南之时,亦有交好占人之意,只不过这些白占……唉,那些占人简直毫无廉耻,更无信义,贪食懒惰,只知索取,不欲劳作……使君可知,汉耕之法为何在占人地区不得以用?』

        刘备点头追问道:『某也正是奇怪,还请先生释疑。』

        在比景县城周边,有一些比较标准的耕地。这些耕地显然就比较符合刘备的期许了,水利设施,阡陌沟渠,虽然未必能像是骠骑之下的那么标准,但是对于日南来说确实像一些样子。起初刘备还以为这些耕田有可能是窦氏陈氏的耕地,保留了大多数的汉人元素,但是现在听窦平说起来,似乎这里面还有一些故事。

        『学生等人至比景之后,亦授汉法,然白占懒惰成性,只知今日,不思未来。』窦平沉声说道,『白占劳作,若一亩之地,若是可得温饱,便是再也不想开得新田,若是庄禾可获,便也不愿日日劳作,除草浇灌……每日不是念佛就是懒卧,稍加敦促,便是偷奸耍滑……』

        窦平表示,这些占人根本就不想着未来,也不考虑怎么才能改善生活,如果说一亩地产出的粮食能够吃喝,便是宁可天天睡大觉,也不会出来多除一些草,捉一下虫,增加粮食产量,甚至还有的表示自己吃苦就是未来有福,所以辛勤劳作干什么呢?田间地头都是佛陀在安排,一切都是佛陀的旨意,万事都是念叨佛陀就行了。

        这就导致了汉人在传授给占人农耕的技术方法之后,占人根本就不想要改进,或者说稍微改进了一点,然后使得自己收获得更多了一些,就很满足的躺倒继续睡觉去了。对于汉人天天想要除草捉虫的田间管理,占人觉得很稀奇,甚至还嘲笑汉人是徒劳无功。

        日南的气候,两三日不除草,田里面就有了新杂草,要是不勤翻地,庄禾的养分都会被杂草吸走。汉人觉得不除草不行,而白占人则是觉得一切都是佛陀的旨意,长多长少佛陀都安排好了,又何必多费工夫?

        如果只是偷懒,那或许只需要一根皮鞭,但是对于黑占人来说么,皮鞭就不够用了。

        『黑占多位于日南以南,宿于林中,多以狩猎为生,少有耕作,故多杀戮,喜掠人口。』窦平说道,『昔日伏波将军进军,亦多困战于黑占之人也。黑占亦口称佛陀,然行恶鬼事,穿行林中如履平地,又以林中恶鬼之果为食,不惧生死,即便是手足折断,肚肠流出亦是狂战不休,力竭方休。』

        刘备皱眉。这种占人确实比较麻烦。

        『象林占城之中,据学生所知,多为黑占。此外,其首领释利摩罗,名为一人,实则有三,皆称其号。』窦平很平静的说道,但实际上是又爆出了一个刘备之前根本不清楚的关键性的情报。

        刘备愕然说道:『你是说……这个释利摩罗,其实是三个人?』

        『释利摩罗实为三兄弟是也,其相貌近似,故假称一人,曰其得佛法神通,可具现法相,现于三处,以此欺瞒愚民是也……』窦平笑道,『其兄弟三人,常有默契,若是同处于一地,便可三人举手投足皆如一人,亦有手段遮蔽,可合分自如,故而占人不以为疑。』

        刘备闻言,方为恍然。

        其实就像是后世的某些舞台舞蹈或是默剧,然后两个人站在一个虚无的镜子面前,假装镜子里面的内外两人一样,只不过这个释利摩罗是三个人,所以难度更高一些,也自然让那些从来就不知道什么是镜子的占人土着深信不疑,以为是神灵转世。

        说实在话,也只有像是窦平这样的汉人,才会特别注意收集一些周边的情况,尤其是类似于象林占城一些信息,否则绝大多数的人都是浑浑噩噩,吃一天的饭睡一天的觉,然后爬起来又是完全重复的一天。有准备的人才能抓住更多的机会,如果窦平也是和那些普通的汉人官吏一样,一问便是三不知,或许即便是刘备再给机会,那些在日南的普通汉人官吏同样也是抓不住。

        『若是使君进攻象林,其必有一人居于内,另外二人隐于外,或是潜伏,或是搅乱,或行神鬼之法,或驱信迷之徒。一时之战,或可败之,然欲根除,则难矣。』窦平露出了一丝的微笑,『故学生有策,愿献于使君之前,以助使君尽除奸妄,收复象林。』

        刘备一副很感兴趣的样子,『先生请讲。』

        于是窦平便是献上了一策……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呃,好吧,其实也并不是多么复杂的策略,只不过是针对于释利摩罗这样的特殊情况来制定的策略而已。毕竟如果是不清楚具体情报,突然遇到像是释利摩罗这样可以施展影分身之术的家伙,再加上占人的迷信思想,还有吃了那些恶鬼之果的除魔狂战士冲锋陷阵,普通的兵卒阵列还真不一定能扛得住。

        刘备听了策略之后自然是表现出一副欢喜的模样,然后顺势邀请窦平担任军中参谋,拜以祭酒之位,窦平也就自然是半推半就的应了。刘备又是再请窦平推荐一些人才,窦平也就很自然的说了其他的窦三陈四之人,至少也是懂得一些笔墨计算的家伙,举荐给了刘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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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模式其实有些像是荀或举荐颍川人给曹操,然后这些颍川之人就多多少少的会欠窦平一个人情一样。或许有人会说,为什么其他人不能像是窦平一样自己来找刘备?毛遂自荐一番?很显然,单独前来的,会被认为是离群之人……

        即便是其他的人可能会这么做,但是窦氏和陈氏不会这么做,因为他们已经在比景抱团很长时间了,已经完全习惯了这种只有抱在一起的取暖方式,任何挑战团体的,企图展现自我个性的家伙,肯定活不到刘备前来的这个时候,因此窦平其实就是探路的人,只有窦平和刘备两个人谈拢了,在窦平向刘备用那些不为旁人所知的情报展现出了自我的价值,刘备给与了相应的回报之后,双方才算是签订了一个不落文字的契约,也才有后续的那些人被窦平推荐。

        刘备也很懂这些,所以他又是令人摆宴,请来了窦平所推荐的那些人,然后再次上演一番礼贤下士的戏码,在门口亲自迎接,一一请到了席上,于是乎,这样的流程下来之后,宾主尽欢。

        可是等宴会散去之后,刘备原本满脸的笑容却在夜色之中消失了,只剩下了些许的落寞。

        『兄长……可是有何忧虑?』

        关羽看出了刘备在酒席之中,虽然笑容满面,但是实际上心中并没有多少欢喜。

        按照道理来说,刘备得到了一些还算是不错的人,缓解了一些当下军政上面的吏员短缺问题,应该是高兴才是,可不知道为什么,刘备从头到尾实际上都没有那种从内而外的真正欢喜。

        或者简单来说,没有三国演义当中的那种如鱼得水,见到了窦平也不想要抵足而眠。

        当然,这个原因绝对不是演义之中的猪哥俊俏,而眼前的窦平相貌平平。

        『……』刘备沉默了很久,他望着天上的那轮月亮,似乎是在对着夜空叙述,也像是解释给关羽听,『若是论日南之策,交趾之法,这些人倒是也不差,所言所述颇有章法,足可引之一用……只不过……云长啊,这些人……连一句中原都没有提过……』

        关羽一愣,旋即恍然,片刻之后心中也不知道是什么滋味浮了上来,便是也跟着刘备轻轻一叹。

        没错,这些前来选择刘备的人,基本上也都是想要跟着刘备混一混的,而那些心系中原,急急切切的想要拿着大赦的诏令回归长安的,自然也不会愿意到刘备麾下继续在交趾打混,这倒是没有什么令刘备感慨的。刘备所叹息的是这些跟着窦平而来的人,策略布局最远的,不过是交趾周边而已,连一句中原的策略都没有,更不用说还有什么越过了日南再往南的了……

        刘备如果说没有在骠骑那边看到了世界地图,说不得就会觉得这些人很不错了,可是现在刘备知道他所在的位置,大汉的位置之后,很多事情的观察角度就已经发生了变化。

        关羽轻声说道:『兄长,来日方长。』

        『呼……』刘备点了点头,然后嗯了一声,笑了笑,旋即转身,拍了拍在一旁因为在宴席之中多喝了酒水,现在于一旁昏昏沉沉的张飞,『三弟,回去睡觉了。』

        『不……大哥,呃,不睡,我也不睡……我要陪着大哥……』张飞迷湖着,呼呼噜噜的说道。

        刘备哈哈笑了出来,『走了,我也要去睡了。』

        『啊?』张飞饮酒过多,有些反应迟钝。

        关羽轻踢了张飞一脚,『走了!下次少喝点!』

        『我……我没喝多……』

        『还没喝多,你连走都走不直了!』

        『我真没喝多……我能走直,不信,不信我,走给你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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