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5章 双战线，法律与战争（十五）

　　英国白金汉郡艾尔斯伯里镇东南方有一座叫做奇尔顿的小山，在山脚下有座历史悠久的古建筑。这座建筑从16世纪就已经建成，具体是那一年，并没有准确的记载。这座建筑的名字叫做契克斯庄园。

　　4月2日，契克斯庄园当下的主人，英国首相鲍德温正背着手站在这座哥特式建筑门前的小花园里看着已经绿意盎然的花草。从3月28日开始，鲍德温首相就在这座距离唐宁街41英里的庄园中休假。

　　经历了四天的休息之后，抑郁的心情平复了许多。鲍德温首相甚至有余暇看着刚冒出头的花骨朵，享受着微风与安静。

　　然而抬起头想眺望天空的时候，鲍德温首相就见到了远处的乡村道路上，一辆汽车正疾驰而来。瞬间，首相的心情又变得糟糕起来。

　　汽车内坐着的是英国外交大臣，与首相已经开始厌倦政治的心情不同，外交大臣心情甚至不错。与之前糟糕的局面相比，外交上的压力小了很多。所以前往属于英国首相的私人庄园契克斯庄园的时候，外交大臣也想赶紧把此事交接完毕，之后就从该死的中英战争中暂时抽身，去解决其他外交问题。

　　当庄园出现在视野内的时候，外交大臣想到了契克斯庄园中最著名的房间。契克斯庄园最早的建筑者是谁，与建筑时间一样都没有精准的信息。而且这座庄园也数次易主，1917年，ArthurLee爵士将这座古老的庄园交给英国政府。自1921年以来，这里一直作为英国官方乡村地产和首相的私人别墅。

　　契克斯真正赢得其在英国历史中的地位，是在它成为亨利八世的曾孙女MaryGrey夫人的监狱后。当得知MaryGrey没有经过家人允许就嫁人，女王伊丽莎白一世亲自下令将她囚禁在那里。囚禁MaryGrey的房间一直保持原样。

　　现在的首相鲍德温就如MaryGrey一样，被中英战争给囚禁，作为鲍德温政府的外交大臣，他希望至少在自己任内解决此事。而不是一事无成的留下骂名。

　　汽车在契克斯庄园门口停下，外交大臣拿着一份文件到了鲍德温首相面前。本以为首相会回到庄园内，不成想首相拉过一张简易椅子，就坐在外面看起了文件。

　　对于鲍德温首在这场战争的应对上，外交部内部的评价是，‘还行’。至少，当何锐在记者招待会上发表‘歼灭在缅甸的英国匪帮，恢复印度历史上的传统王国’的发言后。鲍德温首相立刻接受了英国外交部的建议，针锋相对的做出了‘英国一定要消灭何锐政府，要为中国人民选出可靠新政府’的回应。

　　以英国外交部丰富的外交经验看来，如果何锐只是单纯的放狠话，或者民国国防军单纯的后撤，都表明不了什么。在放了大狠话之后，又将部队后撤，从外交上看，这是代表寻求缓和以及谈判的‘明示’。

　　至少在那帮外交高手都会使用这样的方式进行‘沟通’，如果对方没有做出相应的应对，而是利用一方的后撤而步步紧逼，就会被视为并无妥协的打算，战争就会继续进行。如果对方什么都不做，会被认为不想接受缓和，不想谈判，对方就会继续采取逼迫战争向谈判方向发展的手段。

　　外交大臣无法替鲍德温首相做决定，但是外交大臣看到鲍德温首相并没有寻求下议院通过更大规模的军费，就知道鲍德温首相已经不想打了。既然首相阁下有议和的倾向，外交部内部也认为这场战争的确没有意义，外交部自然完成自己促进和平的工作。

　　鲍德温首相却没有考虑外交部怎么看自己，看完文件上几人的资料，鲍德温首相比较认同第一页上的杰克森·马蒂尼。

　　杰克森·马蒂尼，莫里循的同学，现任爱丁堡大学医学院外科教授。父亲是英国官员，母亲出身贵族家庭，杰克森教授主任出身可靠，家境优渥。医学专业必须拥有的素质，以及档案以及调查得到风评中，都表明这个人很稳重。懂得有些事是不能乱说。

　　英国方面当然不会把所有的筹码压在一个私下出访中，杰克森·马蒂尼只是众多辅助人员之一，真正重要的是以后中英两国的官方人员会面。英国外交大臣很清楚，此时无论是英国与中国都不能，也不应该由官方进行交流。任何在当下的交流都意味着示弱，意味着在未来谈判中居于劣势地位。既然打不下去，就要为谈判做准备。

　　鲍德温首相询问起外交大臣，“何锐方面有没有派遣人？”

　　“暂时没有。”外交大臣答道。

　　这回答让鲍德温首相心中很失望，但这些外交内容相对大英帝国来说都是小事。鲍德温首相坚信，英国未来很长时间内的工作都在于发展经济，偿还欧洲大战时候背负的债务。如果没有何锐政府的无耻进攻，鲍德温首相就该全力执行自己在竞选中提出的纲领。

　　但战争必须结束，鲍德温把文件递给外交大臣，“去做吧。”

　　外交大臣接到了逐客令后只是微微躬身，随即走向汽车。坐进汽车的时候，外交大臣看向坐在庄园小花园旁边的鲍德温首相，就见神色凝重的首相头发全白了，瘦削的身体看上去仿佛枯萎的老树。收回目光，外交大臣一点都不想多停留，命令司机尽快回到唐宁街。

　　4月4日上午7点，爱丁堡大学医学院的学生们全员坐在教室内。学校早就知道，年轻的学生原本准备大规模旷课，到有收音机的地方听英国广播公司BBC的转播节目。英国广播公司BBC这次架设了专门的无线电通讯系统，要第一时间将半个地球外的上海实况新闻转播到英国。

　　爱丁堡大学是苏格兰最高学府，当校友莫里循成为何锐政府的商务部长后，爱丁堡大学对于中国的兴趣高了很多。尤其是中英战争爆发后，爱丁堡大学已经成了苏格兰的中国研究中心。

　　4月4日，亚洲国际法庭公诉人团决定是否起诉澳新军团，爱丁堡大学的学生们宁可旷课，也要第一时间听到新闻。不仅是学生，教师们也同样的关心。学校索性通知师生们，教室内的广播同时开通，转播BBC新闻。

　　果然如校董事会所料，原本递交了请假条的学生们都出现在教室里，所有师生们都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无一缺席旷课。

　　随着一阵短促有力的音乐，BBC播音员的声音就从广播内传出，“女士们，先生们，欢迎您收听英国广播公司的节目。现在是英国时间早上7点，是中国时间下午15点。我们的记者正在亚洲国际法庭进行采访。从中国时间4月2日早上9点开始，公诉团开始向国际法庭的听审委员会陈述调查结果，并且决定是否要提请诉讼。现在，所有陈述都已经结束，公诉团与听审委员会一共504名成员正在投票，很快就会得到结果。”

　　爱丁堡大学的学生们听到这消息，纷纷低声议论起来。此事宣传了这么久，即便英国报纸的报道十分的保守含蓄，但是其他欧洲报纸的报道可是热情洋溢。6万澳新军团屠杀了超过4万的缅甸当地人，几乎是人手一命。这个事实连英国报纸都只能‘质疑具体数字’，却从不否定是否出现了大屠杀。

　　大学生们虽然内心拥护英国，却也不至于认为澳新军团‘杀得好，杀的妙，应该给澳新军团的屠杀唱赞歌，人人发勋章奖赏，并且立碑纪念’。受到英国媒体的宣传，大学生们认为英国才对澳新军团有司法审判权，应该将这支军队送到英国，接受英国法院的审理。而不是由‘亚洲国际法庭’审理此案。

　　但局面至此，大学生们只能等待着结果。毕竟亚洲国际法庭的流程也符合司法原理，一些大学生心中期待，由欧洲人为主的公诉人团以及听审委员会决定不起诉此案。有这种想法的学生把自己的期待说给身边的同学听，听到这些的同学只是轻声叹息。其实大家都知道，这种事情说了和没说一样。只要还有点正义感的人都知道，不起诉不可能，也不合理。

　　杰克森·马蒂尼教授与其他老师们坐在小会议室内听着广播，成年人的心情更复杂一些。大家对于善恶的考虑较少，更多的是对英国遭受的耻辱感到不快。过去的近100年，英国在全球实施了无数的屠杀。每一次屠杀都没有遭到审判，以至于英国本土人虽然也觉得屠杀不对，却仅此而已。英国国内那些公开宣称反对屠杀的人，都会被视为不忠于国家的人而遭到打击迫害。

　　现在，局面大变，英国要为屠杀付出代价。这个代价不仅是简单的血仇报复，而是被国际审判后，以文明与正义的名义遭到清算。这让英国人不得不想到一种可能，现在的屠杀遭到了清算，以往的屠杀会不会遭到清算？

　　就在这时候，正介绍着公诉人团以及听审委员会成员组成的播音员声音变了，他中断了介绍，大声说道：“女士们，先生们，投票结果出来了！502票赞成，2票弃权。公诉得到了通过！”

　　教室里，走廊里，回荡着叹息的声音。大学生们不期待看到的局面出现了，突然，走廊上传来语气激烈的的喊声，“这投票一定被人操纵了！”那声音中愤怒占了4成，其他6成基本都是绝望的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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