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疼为什么不说出来
纪淮南几乎是强压着腿软,从座位上站起来的。
“谁干的?”他站在那,心里害怕极了,却强撑着,像只受伤的小兽,用自认为很凶狠的目光看着周围的人。
没有人承认,当然不会有人承认,当着别人面做坏事和在背后做坏事,没人会选择摆在明面上。
纪淮南泄了气,面上不露声色,压着内心的恐惧,把书桌收拾好。
很多双眼睛都在看他,他知道。
那些目光有的是恶意的,有的是不屑的,落在他身上,让人下意识只能感觉到不适。
他们窃窃私语,觉得平时任由他们欺负的成绩很好的小胖子,好像变得有哪里不一样了。
纪淮南收拾完,抬头看向外边的天空,一抹残阳正缓缓落入地平线,橘色撒在他的身上,操场上有个穿着白色裙子,缩在角落里的小姑娘。
第一次,纪淮南逃了课。
纪淮南走到操场上,已经是盛夏,他穿着黑白相间的短袖,空气里偶尔卷起来一阵暖烘烘的风。
纪淮南的汗往下流,他不在意地抬起手擦了擦,他从没有过这样迫切的感觉。
他想靠近她。
纪淮南知道这样可能会有些冒犯,但是他在某个瞬间,与那个蹲在角落里的小姑娘共情了。
纪淮南在心里无数次排演与前边这个小姑娘的初次见面。
“你好?”或者是“可以认识一下吗?”
好像都会惊扰到前边的人,纪淮南边走边想,想不出来个答案,他的人生中很少有这种忐忑的时刻。
算了,到她面前扶她一把,让她找个阴凉的地方休息吧,纪淮南这样想。
可是,还没等他走到那个女孩面前,女生就径自站了起来,拍了拍裙子上蹭上的灰尘,没看纪淮南一眼,就朝前走去。
女生起身离开后,有东西落在了地上,纪淮南脚步加快,走过去,弯腰捡起来,是一个很多年前的爆款MP3。
MP3连着白色的耳机线,耳机线缠绕成一团,一如纪淮南此刻的心情,乱糟糟的,算不上太好。
纪淮南晃了晃脑子里复杂的想法,准备把东西还给刚刚的人,只是他一抬头,却只看到了消失在操场出口的一抹白色裙边。
“喂,等等!”纪淮南的声音很快消散在夏日的蝉鸣里,自然也没能吸引住往前走的女生。
纪淮南后知后觉地发现,他应该去追前边的人的。
纪淮南迈开腿,手里紧紧攥着MP3,朝出口去追那个女孩子。
所幸,这次他看到了女孩子的背影,她在朝前边的小路走过去。
那条小路的终点,通往学校最高的建筑,平时是用铁栅栏围起来的,旁边荒草丛生,绿意盎然。
路边的小草与不知名的白色小野花的汁液把她的裙子下摆染绿,但是她却毫不在意,步伐从容地朝前走去。
纪淮南这个时候可以叫住她的,但是他却鬼使神差般地,没有开口。
反而,有些悄悄地的跟着前边的人一同向前走去,他走的很慢,脚步也很轻,生怕惊到那个像云雀一样的女生。
纪淮南的心情很复杂,有些做贼的紧张感,但是,心脏某个小小的角落里,蔓延上一丝窃喜。
纪淮南不知道这一丝窃喜从哪里出来,只是心底在不停叫嚣着,让他跟上那个女孩子。
栅栏是锁着的,旁边有一个小的开口,纪淮南躲在后边,看见那个女生瘦削的身形轻巧地钻过去。
纪淮南比划了一下这个栅栏的高度,又看了看旁边的开口,在心里暗想,自己果然是钻不过去的。
纪淮南把MP3与耳机线从下边递过去,自己也灵活地攀上了栅栏。
但是本来还窃喜将要成功的他,脚下一滑,从高处摔了下来。
好疼,纪淮南在心里想。
草叶划过他的脸颊,他没想到本来柔柔弱弱的小草,在此时变得很锋利,他几乎一下子就感受到了脸上有温热的液体涌出来。
纪淮南眼冒金星,缓了好一会儿,伸出手,正要摸一下脸上的伤口。
“还好吗?”一只瘦弱又白皙的手伸到了他面前,女生弯下腰,亮闪闪的眼睛望向他,让他一时间不知道说些什么。
纪淮南不敢与女生对视,慌忙低下头来。
他好像听到女生叹了一口气,然后伸出另外一只手,替他挡住了照在他脸上的橙色的光。
“你要在这躺到什么时候?”过了好一会儿,女生又开口。
纪淮南这才发现自己一直还在地上,于是他伸出手,拉住女生伸过来的手,顺势站了起来。
“谢谢。”纪淮南从来没觉得自己有这么窘迫过,脑袋转不了弯,给面前的女生鞠了个躬。
这个动作扯到了他本就酸痛的身体,他下意识“嘶”了一声。
“来这里干嘛?”女生比还未完全长开的他高了半个头,于是愈发衬得他可怜起来。
“哦”,纪淮南这才反应过来,扶着腰急急忙忙在地上找,看到地上那一抹白色,他才松了一口气,捡了起来,把脏脏的手伸到你女生面前:“这个,你忘拿了,我想还给你。”
女生眼神中露出一抹了然:“谢谢,不过本来就是我扔在那的,你捡到了就送给你吧。”
纪淮南一时间觉得手里的东西有些烫手,让他不知道能做些什么动作。
“跟我来吧。”也许看到他的窘态,女生实在有些于心不忍,示意他跟过来。
纪淮南把MP3握在掌心,下意识地紧紧跟着前边的人,像个小尾巴。
女生一层一层楼梯向上爬,纪淮南咬牙跟着,身体上的疼痛被他强忍着忽略。
“喂,”女生站在他前面的楼梯上,定定地看向气喘吁吁的他:“疼为什么不说出来?”
纪淮南知道此时的自己一定很狼狈,但是他只下意识往上看,逆着光,他看不清女生的表情。
但是,纪淮南却听到了自己的声音,带了些许自嘲:“我说出来,就能改变吗?不过还是这个样子罢了。”
“但是,你不说出来,”女生的声音在这片空间里显得格外清晰:“怎么知道不会有人心疼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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