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两百七十七章 望穿眼
东方天际,白日浮水,微黄的阳光横着洒到景春河上,照得辽阔的湖面泛起波光粼粼的金光。
湖景之美,美到令人窒息,但更窒息的,是已在河边翘首远望一个时辰,牙齿被冷风吹到打颤的太子的心情。
“离郎,几时了?”
“回太子殿下,巳时了。”
太子脸色一沉:“昨日,礼部的人,说韩使几时到?”
“辰时。”
太子猛地转身,不悦的眼神扫过王怀瑾。
“王尚书,该不是礼部弄错时辰了吧?”
王怀瑾默默抽出衣袖里的书信,呈给卿云牧:“太子殿下,这是韩国礼部尚书吕蒙送来的亲笔,说大船今日辰时定能抵陵阳。”
“好一个定能!大溱对韩国以礼相待,早早候在景春河边等他们,他们倒是端得有架子,竟迟迟不来!”
“太子殿下息怒,许是路上遇到变故,所以晚了些许。”
“变故?!”卿云牧脸色更不悦了,“他们从南面来,行得是顺风船,父皇又命水师沿途开道,他们只会早到,怎可能迟到?!”
王怀瑾低眉。
韩国对战北夷,溱国作为盟约国,至今不曾出兵相助,算是大溱无理,韩国有所拿乔,本在情理之中。
太子和三殿下同在河边站到此刻,三殿下眉目淡淡,笑意不减,太子却黑云笼罩,眼看要发飙。
两人之差距,委实太大。
偏偏陛下忌惮三殿下,一心要扶太子殿下上位,如今距太子上位不过两月,前朝后宫
皆是不满。
想到这里,王怀瑾心中全是忧虑。
“王怀瑾,是孤在问你话,你看云礼做甚?”
“啊?”
他看了吗?
王怀瑾慌忙收回视线,奈何收得晚了,太子脸上的不悦,就像是雷雨将至前,压住天边的乌云。
正此时,卿云礼上前两步,朝卿云牧躬身:“皇兄,大溱是礼仪之邦,韩国越是无礼,才能显得大溱有礼。
只要是对大溱有利的,我们便是多等一会儿,又何妨?”
王怀瑾头如捣蒜:“三殿下说得甚是。”
“呵。”卿云牧冷笑,“云礼,谁跟你是你我?孤是太子,你是皇子,孤和你不能用你我并称,对吧,王尚书?”
王怀瑾脸色微白,立时不知如何答。
只论理,太子是未来天子,三皇子先是太子之臣,而后才是太子之弟,三皇子的确不能对太子用“你我”。
可历朝历代,还真没有太子在未登基前,敢直言不讳至此,毕竟太子能不能成为皇帝,很难说啊。
正当王怀瑾后背冷汗直冒时,卿云礼后退半步,朝卿云牧深深躬腰:“太子殿下说得是,是臣弟僭越,待回去后,臣弟自会向父皇请罪,求父皇责罚。”
“你拿父皇压孤?”
“臣弟绝无此意。”
“你——”
新封的太子詹士公羊植急急上前:“太子,您看湖上,是不是有船?”
太子回头,果见极远处露出一点桅杆。
见此,河边的溱国朝臣迅速归位,齐齐望向湖面。
公羊植
躬身,对太子低言:“殿下,您为护皇后娘娘僭越后宫之事,陛下暂未罚你,已叫易御史之流十分不满。
若此次您再在接待韩国使臣一事上落人话柄,易御史定会再次跪在大明宫上,说您不配为太子。”
卿云牧神色微紧,他抬眸,目光悄无声息地略过河岸边的诸多朝臣,这些人看卿云礼的目光,含着可惜。
可惜什么?
难道是可惜他没有被立为太子?!
“公羊先生,若是这般,那孤这个太子岂不是做得太憋屈?!”
“……”
公羊植一时无言。
近来,他一日比一日感到无力,先前,太子不是太子时,他作为幕僚,说的劝言提的建议,太子都能听得进去。
如今,太子是太子,他亦做了太子詹事,但太子对他的信任反而不如过去。
这时,崔郁离靠到太子另一侧,悄声言道:“殿下,朝臣对上不敬,是大溱朝堂的通病,此一点,一时难改。
若殿下想要扭转现状,叫朝臣对你俯首帖耳,那殿下就该对韩国使臣多多包容,尤其是对青阳公主。”
“什么意思?”
“韩王差使臣来大溱,看似怒气汹汹,实则是来求援的,而青阳公主,就是韩王送来陵阳的诚意。”
卿云牧眉目微动:“你是说,坊间传言为真,青阳公主真可能是来和亲的?”
“是。”
“孤不要!”
那青阳公主虽是韩国公主,性子却比北夷人更野蛮,生而为女子,却不知忠贞为
何物,公然在府内圈养面首,且还养了数十个之多!
这般水性杨花的女人,他怎么可能娶进门?
“殿下,您以为易御史为何要举荐三殿下?”
“崔离郎,就卿云礼那等性子的人,更不可能看得上青阳公主。”
“殿下,重要地不是青阳公主,而是青阳公主身后的韩国,不管是谁娶了青阳公主,那韩国就是他最大的倚仗。”
“……”
“若殿下能娶到青阳公主,那韩王一定会倾尽全力支持殿下,届时,便朝里有人心思不正,殿下亦不必畏惧。”
另一侧,公羊植被崔郁离的话惊得目瞪口呆,他急忙拱手:“太子殿下,崔离郎的话不可取,若真靠着韩王坐稳太子之位,将来势必后患无穷。”
崔郁离却微微一笑:“公羊先生此言差矣,现状不破,何谈将来?以太子之能,一旦登基为帝,难道还能被韩王拿捏?!”
“说得好!”卿云牧哈哈一笑,“不愧是清河崔家养出来的状元郎,谋略和见识都是一等一的好!
待青阳公主下了船,孤就叫她好好见识见识,大溱儿郎的缠绵悱恻!”
公羊植再次抬手:“太子殿下,臣以为此法不妥——”
“别你以为,如果你有更好的办法,孤可以听你的,如果没有,那就闭嘴!”
“……”
公羊植咬唇,犹豫再三,终是退到了后面。
皆说一朝天子一朝臣,太子还没即位,他便要先被太子摈弃了。
他不由地抬
眸,去看立在太子右侧的崔郁离。
这人不止生得端正,言行举止更是百里挑一,不说话时,往旁边静静一站,常叫人察觉不到存在。
可他只要说话了,总能正中太子心思,不到一年,他俨然取代他,成为太子身边最得信任得人。
崔郁离勾唇:“殿下,船靠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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