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媚青眼
喝过一盏茶,清妧靠着隐囊,渐渐有些昏沉,又过了一会儿,她抵不住疲倦,闭着眼睛睡着了。
梦中,她又站到城楼上,皇城前,她的父亲被缚在五匹马上,顾浥尘一声令下,马嘶吼扬蹄,将她的父亲撕碎。
“啊——”
清妧猛地睁开眼,见流萤神色惶惶地跪在地上:“妧娘,婢子并非有意吓您。”
“怎么了?”
“二殿下烧起来了。”
清妧急忙步下坐榻,冲到床边,她欲伸手轻触卿流景的额头,然,未等她的手碰到,他便先一步撅住她的手腕。
“滚,否则,死。”
清妧叹气,虽她的手腕被捏得生疼,可她心里却满是酸涩,因她最是清楚,一个人到底需经历多少痛楚和背叛,才会生出这般防备心。
“二殿下,是我,安清妧。”
“阿妧?”
“嗯。”
卿流景松开手,再一次安心地昏过去。
看着瑟瑟发抖的他,清妧沉声问:“流萤,你可知道如何退烧?”
“廊下有雪,或可一试。”
“快去。”
流萤迅速打来一盆雪,清妧坐在榻边,以冰雪一遍遍地替卿流景擦拭额际,耳后,脖颈,手心。
不久,她的手便被冻得通红,流萤欲替她,却被她拒绝。
一直折腾到东方既白,卿流景的烧才退下去。
她疲累地趴在榻边,喃喃:“二殿下,这一回你欠了我一笔救命之恩,这以后,你可得加倍奉还啊。”
朦朦胧胧时,她好像听见有人在她耳边低语
:“那我以身相许来还,可好?”
天将亮,顾兰时便起身了,起来后,她立刻命身边人收拾,打算在午时前离开顾家。
小院正是忙碌时,云嬷嬷走进房里:“时娘,宁娘身边的慢慢求见。”
“不见。”
昨日在殿前,若非有顾三郎的那番坦白从宽,她的阿如也不至于落得一个私会郎君的放荡之名。
“时娘,婢子有些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有话便说。”
“便陛下没有赐婚,事到如今如娘也只能嫁去顾家,哪怕是为了如娘的日后,您都该想法子和顾家交好。”
顾兰时面色一沉:“道理我知道,可我不甘心哪!”
这些年,顾家没少仰仗安家,在朝上,将军只要有机会,便会竭力向陛下举荐顾家,在家里,逢年过节,她从未少孝敬。
要不是靠着安家,就凭顾家,早被赶出陵阳城了!
她对顾家如此上心,顾家却回报她什么?!
“时娘,婢子知道您在气什么,可这会儿就算您再气那也无济于事,再说,您和顾家闹生分了,回头不还是便宜妧娘吗?”
顾兰时深吸一口气:“去把人喊进来吧。”
“是。”
须臾,云嬷嬷领着慢慢进了门。
“婢子给时娘请安。”
“免了。”顾兰时甩甩手,目光落在慢慢手里的木匣子,“这是……?”
“回时娘,这是宁娘送您的新年礼。”
说着,慢慢将手里的木匣子递给云嬷嬷。
云嬷嬷把木匣子放到顾兰
时手边,待她轻轻颔首,云嬷嬷才打开匣子,匣子放着十二支琦裳铺的发簪。
“宁娘知道您素来喜欢琦裳铺的东西,这套十二春色乃是琦裳铺的新品,琦裳铺总共只出了三套,一套在大皇子府,一套在赵家,剩下的这套,便在您手里。”
顾兰时轻勾嘴角:“宁娘有心了。”
慢慢笑笑,越发地恭敬:“时娘,宁娘知道您今日要走,在房里摆了践行宴,特意叫婢子来请您。”
“你回去和宁娘说一声,就说我一会儿过去。”
“是。”
慢慢欢欢喜喜地退了出去。
待她没了影,顾兰时沉下脸,略不屑道:“拿一套琦裳铺的发簪就想让我不计较,倒是想得挺美。”
“时娘,宁娘愿意讨好,总归不是坏事。”
“嗯。”
顾兰时在院中坐了半个时辰,才慢慢悠悠地往长房走,路过林亭时,她听见两个扫雪的婢子立在树下闲聊。
“听说没,三郎和县主的婚事没了。”
“怎么可能没听说?昨日一回来,郎君发了好大的脾气,到这会儿,三郎还跪在祠堂没起来呢。”
“唉,你说三郎在想什么?县主再不好,那也是陛下亲封的县主,国公爷名正言顺的嫡女,三郎若能娶到她,那将来定能平步青云。
可他怎么就和——”
婢子正是说得起劲,却看见顾兰时不知何时走到她们身后,她们吓得面色惨白,急忙跪进雪地。
“拜见时娘。”
“继续说啊,怎么不
说了?”
婢子们拼命摇头,额头扑进泥雪:“婢子该死,求时娘饶命。”
“晚了。”顾兰时冷冷一笑,“云嬷嬷,马上命人把这两个乱嚼舌根的婢子拖下去,乱棍打死!”
“是。”
因为听了婢子们的闲话,顾兰时的面色一直到长房都没见转好。
回廊下,等了许久的宁娘拢着袖子不住地轻咳,慢慢怕她又冻病,小心劝:“宁娘,您先回房吧,待时娘来了,婢子再去喊您。”
“等等吧。”
“可万一您病了,郎君又该发脾气了。”
“呵。”宁娘勾起嘲讽的嘴角,“你以为他为何要发脾气?难不成你还当他是心疼我吗?他不过是嫌我烦。”
“宁娘,郎君还是爱重您的。”
“三郎若是争气,他自是会爱重我,可若三郎不争气,你看他理不理我。”
慢慢不敢多言,只能默默往风口挪了挪,替主子多挡住些风。
“三郎还跪着?”
“是。”
“天寒地冻,也不知道三郎挨不挨得住?”
“宁娘放心,宓娘和悦娘早早便为了三郎去求老夫人开恩,再说这个事儿,又不全是三郎的错。”
宁娘沉下脸:“慢慢,这话不许再说。”
“可事实就是这样,若非如娘一再勾搭三郎,三郎也不至于——”
“慢慢!”
“婢子知错。”
“行了,我何至于真和你置气?”宁娘长叹一口气,“正如你所言,是如娘勾搭三郎才叫三郎犯下错事,可错已铸成,我若非要追
究,不过是让三郎的处境越发艰难。
安顾两家,自来以安家为主,现如今,顾家和县主的关系是再也不能好,若再和时娘闹翻,那顾家以后又能仰仗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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