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自由市场

　　路面不够宽，卡车开不到周家老屋跟前，借了一辆板车，才把水泥，沙子，黄土，白灰的给倒腾回老周家。

　　蔡导拉板车，倒是和周秉义拉板车拉的一样的开心，未来大舅哥和妹夫，这可以有多点共同语言了。

　　老周看到这些材料开心了，干了一辈子瓦工，就跟这些材料亲切:“晓光，晚上留下吃饭吧。”

　　“大爷，我就不在这吃了，回去了单位还有点事要处理一下。”

　　李素华和蔡晓光的干亲关系是单论的，老周并不是蔡晓光干爹。

　　人家爹怎么说也是一个大校，那是什么档次，老周不赔上一个女儿，肯定没资格让蔡晓光叫爹的。

　　“还回去干啥啊，蓉儿一会儿就回来了，再打电话叫上秉义，晚上了咱们一起喝一点，你干妈前两天还说，把你给叫上，全家一起聚一下的。”

　　“那行，大爷，今天就麻烦我您和我干妈了。”

　　虽然蔡晓光成为文艺工作者当了导演之后，思想就开了放，换女朋友比换衣服还勤。

　　整个就是一个花花公子，只谈恋爱不结婚的渣男，但是周蓉依旧是蔡晓光的白月光，对蔡晓光依然有巨大的吸引力。

　　老周稍微一提周蓉，蔡晓光就很听劝的答应了留下。

　　“跟你大爷客气啥啊，你到这就跟到自己家了一样。”

　　“那行，大爷，我去送一送司机师傅，待会儿了再过来。”

　　遇上蔡晓光这种有身份的人，老周这种势利眼当然都是很和气的。

　　老周喜欢黑脸，发脾气，也是看人下碟。

　　针对的也都是像周秉昆的朋友赶超，国庆，这些家里条件不如老周家的人。

　　老周把留蔡晓光吃饭这个事情，通知了李素华。

　　李素华找上了周秉昆，国庆假期之后，周蓉两口子开始正常上班，家里没别人，李素华只能指派周秉昆了:

　　“秉昆，这会儿家里也没别人，只有你了，你上菜市场去一趟吧，多买点肉，买点菜，晚上要摆席，要丰盛一点，你看着买吧。”

　　“行，我过去吧。”看了看情况，周秉昆还真不好推辞。

　　相比于让李素华去菜市场，怎么看也是周秉昆去更合适一点，买菜多了，李素华的腿脚都不好把菜拎回来。

　　周志刚腿脚还行，但是刚把小木床做了个差不多。

　　又无缝瑕接的和起了泥，急着糊房，终于是找到了点自己擅长的活干，急得不行。

　　周秉昆出门之前，李素华又给交代了一句:“你出去了给你哥单位打个电话，叫他晚上回家吃饭。”

　　周秉昆摆了摆手，应了下来，先到外面，买了一些现成的卤味。

　　今天李素华需要做上一桌，明显又没有人给帮忙，周秉昆当然都是挑省事的来。

　　然后找了一家小卖铺，给周秉义办公室拨过去了电话。

　　『周秉义，蔡晓光来家里了，咱妈叫你回家吃饭。』

　　『你来不了，你有什么可忙的?』

　　『工作上面的事，你就是写点材料，什么时候写不行，写不写都行，就这还忙不过来吗?』

　　『你工作要调动了啊?』

　　『那行，我就这么跟妈说了。』

　　一通电话过去，周秉义并不回来吃饭，要回家找丈母娘商量大事去。

　　节后第一天上班，组织部门就去找了周秉义谈话，这个信号已经很明显了。

　　周秉义这是遇上了好事，要被提拔了。

　　周秉义这个级别，要提拔，又想调到实职，当然没那么容易。

　　明显是郝家开始发力了，没错的话就是金月姬作为郝领导的遗孀。

　　在过国庆节，被组织探望的时候，帮着周秉义说话了。

　　周秉义和郝冬梅结婚了十几年，经过了那么多事。

　　在兵团那些事太久远，郝家父母也不太了解先不提，这些年也经过了，郝冬梅不孕，郝领导去世，金月姬生病。

　　周秉义都对郝冬梅不离不弃，终于是得到了丈母娘的认可。

　　郝家终于主动舍得用一些资源，在周秉义身上了。

　　周秉义顾不得回老周家吃什么饭，周秉昆都可以理解。

　　关乎自己未来选择的大事，跟老周家这群不走政途的人，也说不着。

　　回周家吃饭，哪有回一号院跟丈母娘，商量自己的未来重要。

　　“你哥有事回不来啊?”周秉义回不来，李素华还是有一点小失望的。

　　“回不来，他和他丈母娘，有工作上的事情要谈。”

　　“那还是工作重要，以后空闲多得是，什么时候吃饭不行。”

　　“对，您能这样想就对了。”

　　周秉昆对李素华赞同道，李素华以后可能就需要经常这么安慰自己了。

　　虚职和实职的工作强度，差别还是很大的，以后李素华想见周秉义。

　　不可能还和以前一样，一个电话就把人招回来了。

　　“秉昆，你怎么都是买的熟食啊?”

　　问完了人，李素华才注意到周秉昆买回来的菜。

　　“这不是方便吗，切一下就可以吃了，要不然买回来生的，要做一桌子菜，是您来做，还是我来做啊?”

　　“当然是你来做了。”

　　“这不就对了嘛，您做不了，我不想做，只有这样最方便了。”

　　“那就这样吧，先准备吧，准备好了，人就也该回来了。”

　　周秉昆买的东西，还是挺全的，猪肉猪耳朵，鸡肉鸡架，鸭肉鸭脖，一下子该有的菜，就齐了。

　　把卤味切盘的时候，听到了周蓉和冯化成骑车回来的声音，还可以听到院里冯化成在数落周蓉:

　　“现在都是什么社会了，就你还假清高，想要分房子，一点人情世故都不讲，那么多人都需要房子，别人为什么要分给你。”

　　在周家院子里面，冯化成就敢训斥周蓉，周秉昆觉得冯化成是在欺负老两口耳朵背了。

　　“你说的人情世故，就是给人送礼是吗，那我宁愿不懂人情世故。”

　　听的出来，两口子没有坐以待毙，还是为了房子的事情再努力的。

　　冯玥和周蓉冯化成住一屋，也是短期的凑合一下，还是权宜之计。

　　“周蓉你想清高我知道，我比你还想清高，但是清高能解决的了房子的问题吗?”说话间两个人进了屋，看到了忙活着周秉昆，尴尬的停下了争辩:“秉昆，你也在家的啊?”

　　“郑娟带着两个孩子看电影去了，我不愿意去，就过来陪陪老两口。”

　　这两口子吵架，周秉昆当然就当看不见了。

　　周秉昆都想说，完全可以把自己当做不存在，两口子尽情的吵就行。

　　周秉昆甚至可以支持冯化成，周蓉这个人太装了。

　　做人也有点太双标了，自己喜欢的蔡晓光，去给人送礼，就是有本事。

　　自己不喜欢的冯化成，给人送礼，就是给自己丢脸。

　　吃晚饭的时候，周秉昆并没有看到什么热闹。

　　就是蔡晓光和冯化成都在，两个人地位就对比出来了，现在在老周家，蔡晓光比冯化成有地位。

　　随着冯化成，诗人名头越来越水，一年都发表不出来两首诗的，就是周志刚眼里也没冯化成这个诗人女婿了。

　　怎么都是寄人篱下，像个养老女婿一样住丈母娘家，周志刚就给不了多少尊重。

　　待了这么几天，周秉昆也看出来了，想要看老周家热闹，这次回来的时间，还是稍微早了一点。

　　各种矛盾都还在积累期，周志刚也不过刚回来几天，久别之后的团圆，还是暂时可以盖过其他矛盾的。

　　...

　　之后还有几天假期，周秉昆就没在老周家继续的蹲着了。

　　“秉昆，听说你回吉春了，你怎么都没通知哥们一声的?”

　　“国庆，是我没想通知你吗，我回到光字片，就听说了，你搬出去了。现在给私人老板开卡车，跑长途，我上哪找你去啊。看来这私人老板够大方的，你整个人都和原来不一样了，这算是攀上高枝了吗?”

　　这次看到肖国庆，肖国庆的变化还是挺大的，从之前的那种死气沉沉的状态走了出来，人比之前看上去还要有活力了，看精神头就知道，人比之前的那几年，活的有希望了，有奔头了。

　　“攀什么高枝，我倒是还想给咱们厂里开车，但是现在咱们的木材厂都没了，我给谁开去。这给私人老板开车，工资是比之前的高一些，但怎么也没有给咱们厂里开车安心。”

　　红星木材厂，可以说是无声无息的就直接无了，厂子直接就给卖了，厂里的职工，一人给发一笔买断工龄的遣散费，通通下岗。

　　“肖国庆，你就知足吧，现在都什么年代了，不管在哪上班，能赚到钱就是好工作。”

　　“你要这样说的话，那我也不反对。”

　　肖国庆嘿嘿笑了几声说道。也是难得，肖国庆也有心态这么轻松的时候。

　　“怎么只有一个人来了，赶超，德宝呢，你没叫一下他们啊，我现在连你们几个的家都找不到了。”

　　“那不是去了几次南方，赚到了一点钱，我和赶超，就搬出光字片了吗。德宝住的是春燕单位分的房子，你还没有去过。他们两个现在都忙，我出车回来，就先过来看看你还在不在吉春了。”

　　“你给老板开车，赶超和德宝，两个人现在做什么呢?”

　　“赶超现在学会做生意了，整天的在黑市摆摊卖货。德宝还在酱油厂混着，不过酱油厂的效益也不行，对酱油厂的事情，德宝也就不怎么上心了，整天琢磨的也都是倒腾什么最赚钱。德宝进货，我运输，赶超卖货。”

　　现在说是黑市，已经不怎么准确了，算是因为有以前黑市的人气，自发形成的市场。

　　“你们这算是一条龙了，我以前怎么没有发现，你们三个在一块，还挺搭配的啊。”周秉昆惊讶的说道，看来自己还是因为固有印象，小看了三个人的潜力。

　　“你现在有事没有?”

　　“回来吉春了，我还能有什么事。”

　　“没事的话，咱们现在直接去找赶超，等赶超收了摊，咱们再叫上德宝，然后一块聚一聚啊?”

　　“行啊，我跟娟儿说一声去。”

　　然后就是周秉昆就是跟着国庆，来到了吉春以前最大的黑市，现在最大的自由市场。

　　“嘿，现在这里够热闹的啊?”

　　一整条街，两边都是卖各种产品的小商贩，看到市场这么繁华，猛一下还真觉得不出来吉春有什么发展慢的迹象。

　　但是仔细的看看摊位上卖的产品，就看的出来吉春和其他地区的区别了。

　　除了各种新潮的南方产品之外，这吉春的市场里面，还有吉春各个工厂的产品，解放鞋，工作衣，劳保用品，油盐酱醋，各种本地糕点，面包，糖果。

　　这些产品的包装看着都是六十年代的样子，和现在流行的产品，在外观上面，就有好大差别。

　　看来都是厂里发不出工资，直接发实物给职工抵工资了。

　　“那当然，现在可不比以前，这里现在是卖什么的都有，小到针线，大到家电，不管是国产，还是进口的，都是应有尽有。”

　　国庆还是比以前会说了，滔滔不绝的给周秉昆介绍着。

　　其实也没国庆说的那么好，市场的小摊贩，叫卖声都不多，看着都不熟练，都是厂里的职工临时客串的。

　　“看来现在在东北做生意，竞争都大了，你们去南方进货，回来东北卖，没有以前那么好做了吧?”

　　周秉昆看的出来，在吉春从南方进货，倒买倒卖最赚钱的时候，已经过去了。

　　“和以前是不能比了，以前的时候，是随便进点什么回来，都可以赚钱，现在需要精挑细选了，利润也没有以前的多。卖点什么赚钱了，立马就会多出来一堆的同行。还好德宝擅长这个，我们进来的货，还都算好卖。”

　　国庆不算贪婪，对目前的情况，还是挺满意的。

　　看着前面不远，一个摊位，聚了挺多的人，周秉昆对着国庆说道:“那边人好像很多，咱们过去看看去。”

　　“各种大叔，大婶，大哥，大姐，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啊，过来看看了，进口的大皮鞋，小皮鞋，货真价实的真牛皮皮鞋，便宜处理了，买的就是赚到了啊！”

　　走近了之后，先是听到一阵热闹的叫卖声，然后就看到了摊位的老板，是两个四十多数的男人，一个长着一张驴脸，一个眉清目秀长相阴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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