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9章 死线索
七月济南，燥热难当。
陈宝祥去大明湖摘了一筐莲蓬，回到米饭铺来，交给柳月娥，剥了莲蓬，吃莲蓬子，喝莲蓬茶，凉拌莲蓬丝儿。
大明湖对济南人的馈赠，无穷无尽，无时无刻。
米饭铺的生意渐渐好起来，老主顾们过来，常常聊起泺源公馆郑鸣蝉被杀的事件。
“听说是南方军抗日锄奸团所为，早就在济南城埋伏了几个月，瞅准机会，在病床上杀人，神不知鬼不觉，等护士去看，太阳穴和喉咙早就插了两个十字交叉的血洞，血都放干了。”
“真他妈痛快，对待小鬼子，就应该这样。谁想当汉奸，也是同样下场！”
“说起汉奸，听说高都司巷黄家那场爆炸，也是抗日锄奸团所为。黄二少早就被日本人收买了，几次设宴，都是为了害人。”
陈宝祥听见，脸上木然，没有任何表情。
他知道内情，刺杀郑鸣蝉的那一夜，他回到米饭铺，在后院设下供桌，摆上父母灵位，烧香祷告：“大仇得报，二老在天之灵安息。”
那一夜之后，他没再跟冯爷提过这些事。
他不问，冯爷也不说，就好像他、冯爷、黄二少密谋过的“小鸿门宴”从未发生过。
能够肯定的是，冯爷是南方军的人，跟万花楼互为倚仗，共同杀敌。
那一战之后，万花楼的人凭空消失，再也没有出现过。
就像白凤凰、修夫人一样，离开了，就再也没有消息。
田东流来过两次，再度改变大观园陈家大饭店的开业日期。
“金主说，七月里有中元节，整月没有个好日子，干脆挪到八月初八，再也不会改了。”
谈到这些，田东流也无奈。
幕后金主太多，意见各不相同，万难统一。
他作为攒局的人，将就这个，将就那个，忙得团团转。
“陈老板，幸好你没催我，不然我脑袋都要炸了。多谢多谢，能跟你合作，是我在济南做得最正确的一次选择。”
陈宝祥笑着表示感谢，连说是自己的荣幸。
“八月初八，开业大吉。到时候，金主们会动用自己的人脉关系，请各方政要、江湖龙头、乡绅代表、百姓领袖到场祝贺。北平、沪上、青岛等地，都有贺客登门。陈老板，金主们都对你很认同，老实可靠，敦厚诚信——”
田东流挑起大拇指，连声称赞，语出至诚。
“惭愧，惭愧，田先生，谢谢金主们认同。我陈宝祥一直以来，都是忠厚传家，慎独警醒，不敢在道德上有任何亏欠之处。请转告各位金主，大饭店开起来，我一定事事亲力亲为，严格把关，让陈家大饭店，成为齐鲁大地上的著名字号。”
田东流很满意，大饭店开业在即，他的利益肯定会跟陈宝祥绑在一起。
所以，陈宝祥越用心，赚的钱越多，田东流的收益就越高。
他们两人之间，没有任何隔阂，不是亲兄弟，胜似亲兄弟。
中元节的前一天，冯爷登门，手里拎着点心匣子，还有一个小包袱。
“冯爷，过去的事情大部分都了了，只剩下这个。我怎么猜都猜不透，你帮我看看？”
他们在北屋里坐下，冯爷轻轻解开包袱。
包袱里面，正是上次黄二少乖乖交出来的天子绣。
冯爷的态度无比真诚：“老陈我费了那么多功夫得到这个东西，但现在却什么用都没有，实指望从他上面得到大清龙脉的消息，如今看来白费力气，空欢喜一场。”
就在这张软布上清清楚楚的秀着一条龙，一只凤，但话只是话，没有任何别的信息，就算把他供起来也不可能找到大清龙脉。
冯爷像陈宝祥讲述，上个月已经去过东北，跟当地的山贼草寇全都打上关系给他们看天子绣，他们什么都不知道。
现在所有东北人都知道大清龙脉的消息，但具体在哪里，藏在哪座山底下谁也不明白。
陈宝祥反反复复把这块布看了好几遍，龙和凤的绣工都很好，一看就知道出自宫廷，可是他们现在需要的是一张地图，不是刺绣。
“冯爷你认识那么多江湖朋友，难道没有一个人能告诉你这是什么？”
冯爷点了点头：“就因如此我才来找你老陈黄二少不可能把一件废物留在手里，他说通过天子绣能够找到大清龙脉就一定能找到，可惜呀可惜当时那场大爆炸来的太急促了，也怪我考虑不周应该把它弄出来，让他讲清楚超级武器资料和天子绣到底是怎么来的？我们就能顺藤摸瓜赶往东三省找到大清龙脉。”
冯爷脸上的表情越来越着急，看起来他比任何人都希望找到那些宝贝。
陈宝祥只能小心地劝解：“既然参透不了秘密，那就隔些日子再说，不能急在一时，反正大清龙脉，在地底下沉睡了百年，我们总有机会发现他们。”
冯爷感叹：“都怪这些小日本鬼子啊，他们做事赶尽杀绝，逼得我们忍无可忍才动手反击，谁能想到就算找到了天子绣，也无法获得大清龙脉。”
看起来江湖人对这些事情还是想得太简单了，想当然的以为有了天子秀，就有了寻找大清龙脉的地图。
陈宝祥也毫无办法，无法提供任何帮助，冯爷感叹老陈我们这些人实在无用线索就摆在这里，却偏偏无法参透，如果有那些江湖大人物一成的本事恐怕早就解决这件事了。
接下来冯爷又向陈宝祥透露，招远那边又有一批黄金送过来，仍然是运金队，这次数量很多，至少有三干两，分为两次，可惜呀，没有合适的人手，把黄金弄下来，咱们平分，陈宝祥早就对这些东西不抱任何，希望他得罪不起南方军，也得罪不起八方面军。
更何况，就算郑鸣蝉死了，日本鬼子仍然占着济南城，随时出动暗探和部队，谁拿到黄金都不可能全身而退。
君子无罪，怀璧其罪。
这个道理陈宝祥还是懂的，它没有开口，冯爷误会了：“老陈干万不要觉得我是那种黑吃黑的主，有时候你对我还是了解不深，就算我抢到那些黄金也一定是跟合作伙伴平分，不会独吞。”
陈宝祥无法回应，他没有那么大的野心，不管是大清龙脉还是招远的黄金，他都觉得是有德者居之加入任何人都敢分一杯羹，那这江湖就太没有秩序了。
“冯爷我只是个小人物，正在等着八月初八大观园饭店开张其他事情根本不感兴趣，也插不上手。”
冯爷有些扫兴，收起了那块软布再次包起来，揣进怀里。
“老陈你就是太过小心，当今天下群雄并起，每个城市都变成冒险家的乐园，你在济南这种南北通衢之地，如果不想办法赚大钱，活着还有什么意义？我早就说了，铭新池这边每个月都有新来的姑娘，高矮胖瘦，南北东西什么样的都有，我就不相信你对着这些水灵灵的姑娘不动心，听我的抽空过去挑几个姑娘我请客不用你花一分钱，你太太那里也好交代。”
陈宝祥摇头，他心里藏着修夫人，对外面任何姑娘都不感兴趣，花钱不花钱都是其次，他只是不愿意让修夫人看清了自己。
“多谢冯爷如此慷慨大方，我还是算了吧，开着小小的米饭铺没有实力去明心之摆阔，等到大饭店开业，我有了钱再说。”
冯爷哈哈大笑：“你自己怕老婆偏偏编出这么多理由，我刚刚还在想，修夫人他们走了，你肯定回心转意，像个真正的男人一样，喝喝酒，打打牌，逛逛窑子，难道人活着不应该这样吗？”
陈宝祥看着冯爷的笑脸，听着他笑嘻嘻的声音，就觉得眼前的男人油腻到了极点，跟自己完全不同。
“冯爷以后这种话题还是算了吧，我不感兴趣，让我老婆听见有嘴都说不清。”
冯爷压低了声音：“正觉寺街的小院，如果你不住不如卖出去，我有些朋友想在那边包姑娘地方僻静唐丝又舒适，转手给我怎么样？”
这一下冯爷处碰到了陈宝祥的痛处，他租下那个院子，本来就是给修夫人准备的，即便对方没有去住过，他一个人走进去的时候还是能想到当时带着修夫人过来看的美好情景。
他跟修夫人之间没有肌肤之亲。
但是两个人心心相印已经紧贴在一起，不容别人亵渎，尤其是他跟冯爷之间交情不够，不值得说这些，更不值得跟对方辩论。
他送冯爷出来，外面街上仍然有日本人的暗探。
冯爷向地下吐了口唾沫，泺源公馆都炸成那样，至少三个月无法修复这些暗探就像蚂蚁密布在济南城各处，真是麻烦。
陈宝祥此刻的心思都已经收回来，都在大观园饭店上，所以有没有暗探对他来说毫无区别。
“冯爷，我们还是奉公守法，做一个良民吧。”
“老陈，如果济南人都像你低着头做良民，那几年就没救了，好好想想吧，你过去是不是这样，如果别人欺负你，在你脸上打一巴掌，你会不会把另一边脸凑过去醒醒吧，老陈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以为逆来顺受就能过好日子？”
陈宝祥的确没有想过，究竟如何才能过上好日子，但是自从杀了郑鸣蝉他的内心豁然开朗，不管听从谁的命令，只要是杀鬼子，那就热血澎湃，一往直前。
他更希望济南的热血志士都要像自己一样以杀鬼子为最高目标，全民抗日，全民杀敌，全民迎接济南的胜利。
冯爷走了，但他提出的难题却让陈宝祥陷入沉思，既然已经拿到了天子绣，却找不到大清龙脉，简直是暴殄天物，只能证明冯爷无能。
他的记忆力很好，已经想住了龙凤的形状，就在白纸上缓缓的画出来。
他在东三省也有些朋友，如果把画出来的白纸，送到他们那里去，按照地图纹路寻找相应的位置，一定能找到大清龙脉。
陈宝祥对此很有信心，也是因为东北那些朋友上天入地无所不能，很多高手加入了东北抗联，跟日本鬼子周旋在白山黑水之间，取得了不小的胜利。
他已经暗自决定，冯爷做不到的事，他一定会继续下去，直到水落石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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