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1章 梦话泄密
“顾兰春做得对!”
陈宝祥暗自这样想,但表面上,却装得若无其事,因为张五子毕竟是他从济南带来的人。
东朱鹿村一直都是游击队的活跃区域,柴勇大胆,张五子无知,所以两人一路跟着车印追下去。后面那些枪手,都是听命于张五子,根本不顾死活,一直跟随。
云门山的宝藏来自于民间,都是土匪们抢来的。
如今,取之于民,还之于民,才是最好的归宿。
只有狠狠打击土匪,益都县的老百姓日子才好过一点。
顾兰春到达东朱鹿村之后,起到了定海神针的作用,很快就布置了巧妙的口袋阵,利用地道布局,将追踪者一网打尽。
孙白露来送猪肚汤,看陈宝祥情绪很好,十分感叹:“陈老板,难得看到你脸上有笑容。学校里面的工作冗长而枯燥,真想像你一样,做一个自由自在的人。”
陈宝祥没有接茬,他不愿跟孙白露的关系更进一步。
“你让我盯着杨柳青,这事——”
她只说了半句话,街上传来一声轰响,震得屋梁上的浮土簌簌落下。
接着,外面大街上有人奔走相告:“爆炸了,有炸弹,赶紧跑啊……有炸弹……”
陈宝祥出去,旅馆老板灰头土脸地拦住他:“别去看热闹,就在街对面,老老实实在屋里待着吧!”
很快,他们就知道,是杨柳青、孙白露的房子被炸,二十多间屋子,夷为平地。
对于这种突然的变化,陈宝祥始料不及,爆炸过后,什么都不存在,有人从杨柳青宅院里拔出两具尸体,已经面目全非,不知道是不是杨柳青,或者是其他人。
孙白露那边炸得更彻底,所有的衣服家具一件不存,她已经无家可归。
“陈老板,我也只能像你一样,暂时住在旅馆里,等到学校重新安排住宿的地方。”
旅馆老板很会来事,把陈宝祥旁边的房间让出来,租给孙白露。
在他看来,孙白露既然对陈宝祥有情,男追女隔座山,女追男隔层纸,他当然能够成就好事。
陈宝祥对这一切都不在意,他只是感觉,有一只无形的大手在幕后拨弄一切,他想反抗,只是看不见大手在哪里?
孙白露住进旅馆,等于是在陈宝祥身上加了一道锁,让他处处受到牵扯,无法反击,就算是跟孙白露再熟悉,他的秘密也不可能告诉对方,一旦泄密,被日本鬼子抓住,那就全完了,不光他一个人死,不知道还要牵扯多少人。
这次爆炸调查来调查去,根本不知道原因,只能不了了之。
陈宝祥感到别扭,就是因为孙白露住进旅馆的理由顺理成章,毫无疑问,他感觉自己被孙白露耍了,对方以这个理由接近他,并且一日三餐陪着他吃饭,只差晚上睡在同一张床上。
旅馆老板多次找过陈宝祥:“陈老板,不要你开口,我去跟孙老师说,她一定很满意,等你离开益都县的时候把她带走,当做小妾,这样也是一桩美谈。她在益都县是绝对的一枝花,娶回济南不丢你的面子,如果你同意,我就来做这个大媒。”
这些事情是陈宝祥石料未及的,他根本不想牵扯进来,尤其是跟孙白露扯上关系,只有修夫人才有资格长住他的心里。
他对旅馆老板的话毫不在意,但很显然,此人也对孙白露说过同样的话,并且得到了肯定的答复。
于是,在第二天晚上,陈宝祥刚刚准备睡觉,旅馆老板就带着孙白露过来,笑眯眯的告诉陈宝祥:“今天晚上孙老师的房子里闹老鼠,上蹿下跳,呲牙裂嘴,很可怕,只能让她在你屋里借宿一宿,实在没办法。”
这就是旅馆老板的计策,只有这样才能逼陈宝祥就范,他费了这么大力气,肯定也从孙白露那里拿了好处。
陈宝祥来不及拒绝,孙白露楚楚可怜,浑身瑟瑟发抖:“陈老板,我的确是无家可归,学校的工资还有二十多天才发,我手里一分钱都没有,旅馆的钱也要等到工资发下来,如果你不肯收留我,我就只能露宿街头……屋里的老鼠太可怕了,把我的鞋子都咬破了。”
陈宝祥无奈,只能点头。
旅馆老板赶紧跑出去,直接反手关门,把这对孤男寡女留在一间屋里。
孙白露坐下,一低头眼泪连连:“陈老板,千万不要觉得我是不知自重的女子,在益都县这么久,没有一个人值得托付,幸好遇到了你,你是个谦谦君子,不像那些男人,眼里带着兽性的目光,跟他们在一起,我就像站在狼群里一样,随时都有可能被撕成碎片。我有个不情之请,如果你回济南,请带上我,我可以为你铺床叠被,也可以出去找工作,赚来的钱都给你。”
孙白露非常卑微,就好像卖身为奴,让陈宝祥心里酸溜溜的。
过去他如果遇到这种情形,早就挺身而出,该捐钱捐钱,绝对不会坐视不理。
可是现在,他已经知道孙白露和冯老太爷的关系,不知道该如何处理。
对方根本不给他喘息的时间,就不由分说住下来。
陈宝祥只好睡在桌子上,把床让给孙白露。
这就是君子所为,他不会占孙白露的任何便宜,双方最终能不能走到一起,谁都不知道,所以他绝对不能坏了对方的名声。
这种尴尬的状态持续了两天,陈宝祥几乎崩溃,晚上根本睡不好。
直到顾兰春回来,陈宝祥才深深的松了口气。
柴勇他们那些人被就地遣散,一半参军,一半回到原籍,去当农民。
古兰春雷厉风行,到了东朱鹿村,立刻布下陷阱。
双方智力高下过于明显,张五子带的人被全部消灭,最终只剩下张五子一个人逃走。
听了这个经过,陈宝祥哈哈大笑。
柴勇他们都以为小桃红是水性杨花的女子,是个男人就可以跟她上床过日子,但事实情况却是,小桃花做的一切,全都是为了八方面军和游击队。
她就像一个忠实的线人,不管身边情况怎样变化,总是第一时间把情报送出去,几乎所有人无法做到。
从他这里还探听到,那个在益都县城中心,为八方英雄提供情报的是圣手书生——关小七。
这个人早已经上了八方面军的黑名单了,他提供的情报,哗众取宠,表面看起来非常紧急,但其内容浮夸,几乎不能作为情报引用。
陈宝祥没有听从他们求情,直接布局捉拿关小七,这种情况下,只有他竭尽全力,其他人可有可无。
也就是说,这里即将结案,再努力下去也是白费,不可能找到新证据,也不可能真正意义上的方案。
一个人活着就得苟延残喘,不管面对什么样的考验,好好活下去,是唯一的真理。
他告诉顾兰春:“想想办法,抓到关小七,只有找到他,才能解决益都县的麻烦。”
这里不需要情报贩子,跟济南那边不同,小小的益都县城,如果有这样一个人,将会增添很多麻烦。
变本加厉,无中生有,一旦情报价格增高,为了更快获利,提供情报的人就会瞎编乱造,并且耸人听闻,天花乱坠,整个情报市场就完蛋了,即便是重金购买的消息也毫无意义。
古兰春安排陈宝祥见一见关小七,先聊几句,看看大家能不能志同道合,最终成为朋友。
他们当然是为陈宝祥考虑,认为他是外地人,强龙难压地头蛇,假如能跟关小七成为朋友,至少就多了一个江湖上的伙伴。
陈宝祥觉得有些可笑,跟这些人做朋友简直太难了,他从来就不觉得江湖人能够付出真心,至少在济南就是如此,一切都是出于利益交换。
终于,顾兰春约好了关小七,他们在小旅馆后面的私人菜馆见面。
陈宝祥有一个想法,既然关小七这么多消息,那就查一查有没有跟冯家花园有关的,假如买到情报完成任务,他也算是对修夫人有所交代了。
出乎他意料的是,关小七能够提供的资料相当详细,而且高效,零失误。
“陈老板,现在是信息时代,足不出户也能看到千里外的风景。”
陈宝祥并不想跟对方争辩,他只希望平息所有人的怒火,带着冯老太爷的棺材赶紧回济南,跳出这个圈子,就跟这里的人无关。
他的这个想法,大概是在睡梦之中说梦话的时候流落出来了,到了第二天早上,孙白露直接问他:“昨天晚上你笑得很开心,看这意思是回到了农村,正在准备收割。”
陈宝祥十分尴尬,他也忘记了自己的梦境,在梦里有一个女子,就像孙白露一样温柔多情,为他提供一切帮助,却不要求任何回报,仿佛天上的七仙女一样。
但世界上早就没有那么好的人,一切只能在梦里出现。
醒来时,陈宝祥望着窗外的残月,内心起伏不能平息,他的原配夫人是柳月娥,后来的修夫人和顾南春,还没有完全梳理清楚,又多出一个孙白露……
情况的确很复杂,如果他沉溺于儿女情长,一定会让别人看不起。
在济南,那些真正的江湖人物都不在意儿女之情,先要闯出一番名气,然后才能顾及到婚姻大事。
他在心里暗暗责备自己:“陈宝祥啊陈宝祥,你就是桃花运太旺盛,难道不能收敛自己,不招惹这些人,那就会减少很多麻烦,专心致志做事,帮助修夫人早日高升。”
实话实说,他只在意修夫人,也是因为修夫人实在太出色了,整个济南城,能够达到修夫人一半的都没有,他能跟修夫人认识,并且成为朋友,简直是天大的荣幸,他必须珍惜。
孙白露也在说梦话,呢喃了几句,叫着陈宝祥的名字……
陈宝祥坐起来,无限惆怅。
早知道会发展到这样,他一开始就不该认识孙白露,双方井水不犯河水,到时候离开益都县的时候,没有任何牵挂。
外面万籁无声,只有那些打更的人,深夜敲着梆子走过。
他想到此刻的济南城,柳月娥独自守着陈家米饭铺,看着孩子们,不知有多么辛苦,如果他只顾在外面风花雪月,怎么对得起他们?
猛然间,孙白露坐起来,说了一句话:“德国人的保险柜就藏在千年栗子园里,东边十七,南边八十,西面五十,北面二十——”
这句话说的清清楚楚,把陈宝祥吓了一跳,说完之后,孙白露缓缓的倒下,随即响起了轻轻的鼾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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