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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一裹着系带睡袍,披头散发的缩着脖子,四仰八叉的躺在铺好的棉被上目不转睛地盯着光溜溜的天花板,一个激灵,翻身下床,行动利索的打开衣柜,她决定好好收拾下自己,然后出门碰运气。

  在玄关处穿鞋时,她妈探出个脑袋问她:“去哪玩?”

  “倒垃圾。”她把钥匙塞进兜里,门刚开了条缝,冷风就涌进来,脖子空荡荡的漏风才想起似乎忘了啥,折回房间缠上了条围巾,抽屉里搁置了一个寒假的手套,索性也给捎上,装备齐全些,又对着卫生间内的镜子照了又照,稍捋了捋碎发拢在耳后。整理完这一切,才重新把刚脱下的鞋穿上。

  她妈见她如此折腾,又疑惑的确认一句:“倒垃圾?”

  “恩。”

  “几点回来?”

  “去去就回。”时一系好鞋带,起身,“妈,还有哪的垃圾需要我一块儿拎出门扔了的?”

  “那些我今早出门买菜时下楼都给顺手扔了。”

  “好,那我出门了。”时一嘭的一声关上门,把已经从房间里提到玄关口本要带出门的那袋垃圾给落下了。

  只留下她妈错愕地站在那,看看那袋被遗忘的垃圾,又看看牢牢关上的门。

  二十分钟前,时一还躺在床上百无聊赖的玩手机,直到林越的QQ在线状态由wifi切换成移动数据。

  她想起了尤翘楚和那句她时常信奉的话:无巧不成书。

  然后催促着时一:“你难道就不想跟林越多发生点什么?”

  “多发生点什么?”

  “故事啊!”尤翘楚俨然过来人的口吻,对着时一的不争气叹息,“你就甘心这么平平淡淡的再度过三年啊?”

  时一沉默了。她不甘心。

  不知道是不是她单方面的错觉,她似乎和林越走近了些,但到底还是被动了点。

  “你到底在怕什么啊,以前在学校也总是尽可能避免接触,能躲则躲,我就想不明白了,你到底是怕别人知道你喜欢他,”尤翘楚顿了顿,“还是怕他知道你喜欢他。”

  时一很久才弱弱的说出一句:“都是。”

  尤翘楚那时问她:“时一,你就没想过让林越喜欢上你吗?”

  她答不上来。

  但她现在想明白了,她有所求,有私欲。

  尤翘楚出门打的、夜跑、商场购物……都能碰上陌生人来找她要联系方式。

  “你不能等着林越来你家敲门,巧合是要自己创造的。”

  时一站在那家手工自制冰淇淋店的正对面街道,旁边是棵光秃秃的枝干,时不时的两三辆小汽车从面前呼啸而过,卷起一阵冷风直往她脸上呼,她定定的凝视着街对面的招牌,掏出手机,拨通了早就熟记于心的那串号码,按出:“林越。”

  “恩。”

  “我想吃冰了。”

  说出话的要负责,所相应的要由他来兑现约定。

  “好,我马上到。”林越不可抑制的喜出望外。

  时一在这头,笑得心满意足:“好,我等你。”

  她想起《穿越时空的少女》中17岁的少女不断跳跃时空,只为改变少年离她而去的事实。她第一次看时就因里面的两句台词感动得一塌糊涂。

  “我在未来等你。”

  “恩,马上就去,跑着去。”

  像极了此刻。

  她后来反复看了很多次,感动依旧。

  她在川流不息的街头,第一次身临其境,她斗志昂扬,她想永远做故事的女主角。

  尤翘楚来找时一拿作业的时候,全程一个劲儿的傻笑,时一把早已叠放好的作业往她怀里一塞,最后实在看不下去了:“傻乐呵什么呢,中彩票了?”

  尤翘楚把作业先放到一边,连人带着屁股底下的座椅往时一那紧挨着,时一下意识的身体后倾了点,脸上明显写着“你又想干嘛”的情绪,扫视她怪异的一举一动,尤翘楚把时一往回拉了拉,贴近时一的耳边,带着难以抑制的喜悦:“我谈恋爱了。”说完还莫名腼腆的屏息期待着时一惊喜的表情。

  “哦。”可出乎意料的,时一只是淡淡然的应一声,略显敷衍。

  “你怎么这么冷漠?”尤翘楚不可置信的惊讶,“不应该八卦下?问问我他是谁?哪所学校?有没照片……之类的。”

  “何佑禹啊。”时一十分镇定,反倒是尤翘楚显得过于大惊小怪,“我猜到了啊,何佑禹啊,我们几个不是都认识吗。”

  “屁勒,怎么可能是他!”尤翘楚正色道,语调上扬,不容置疑的否认,“我就说你怎么这么事不关己,一点都不好奇,不是何佑禹。”

  “不是何佑禹?”尤翘楚的解释让时一不得不拉回注意力,开始重新正视尤翘楚的面容,脸上满是明显的期待,呼之欲出的倾诉欲向时一表达着“你倒是多问问我啊,多好奇下啊”。时一目光聚焦于对面眨巴眨巴的水灵灵的大眼,探其可信度。

  “不是。”尤翘楚微笑着摇摇头。

  “真不是何佑禹?”时一再次强调确认。

  “真不是。”尤翘楚再次微笑着摇摇头。

  时一有点想不通了。

  “你不喜欢何佑禹吗?”时一反问。

  “我有男朋友了。”尤翘楚万分诚恳的表明立场。

  “不是,我是说在这之前。”

  “恩……他这人还不错……”尤翘楚犹豫了一下,还算客观的折中评价了一句。

  “哦。”时一刻意重音的表达一声对这不满意回答的感慨。

  “不是啊,时一,你是不是放错了重点?这件事好端端为什么会扯上何佑禹。”尤翘楚突然回过神来,才稍觉话题的方向转换得不太对,她本想跟时一谈谈新任男友,分享恋爱的喜悦。

  “我就觉得……你俩挺顺眼的。”

  尤翘楚原模原样的回以同样的哦字。

  “是上次给我们看过照片的黑框男?”时一在脑内搜罗了一遍尤翘楚近期在她们面前所提过的异性,回想起那次元旦汇演。

  尤翘楚暧昧地摇摇头,晃动着食指SAY  NO!

  “我没跟你们提过的,你不会知道的。”尤翘楚又笑得得意。

  “那你自己说吧。”时一把身体的重心往椅背上靠,彻底的放松了下来,准备静静的听尤翘楚一一交待清楚。

  尤翘楚和沈适在一起是寒假的事,已经两周了,沈适是隔壁体育院校的学生,大尤翘楚两岁。

  “重点是又高又帅!”尤翘楚满脸的骄傲,兴奋地滑动着手机相册给时一看,嘴里是一百万个满意,“打篮球还特别酷。”

  时一看了几张,的确正如尤翘楚所说的那样又高又帅,可看着尤翘楚新任男友沈适的照片,脑中挥之不去的却是何佑禹对时一的坦白,她没让尤翘楚继续往下翻,而是问她:“你喜欢他吗?”

  “喜欢啊,这么帅的男生我为什么不喜欢?”尤翘楚双眸闪着光的灵动。

  弄得反而是时一不知道怎么回她了。时一其实也并没多袒护何佑禹而为他占票为他说话,她选择顺其自然,选择尊重尤翘楚的选择,所以她不再多说。

  然后顺理成章的,在接下来的日子里,不可避免的便是尤翘楚一个劲儿的秀恩爱。

  尤翘楚曾在沈适毫不知情的情况下截了两张他们视频通话的截图甩到群里,这是她第一次秀恩爱的证据——状似无意地蜻蜓点水般似有若无的公然晒图。

  尤翘楚去商场购物,对着服装店内一整面的全身镜拍了张万分般配的合照,贱兮兮的在群里说着,只是想秀个恩爱。所谓爱情奢侈的烦恼不过就似她那句秀之余还不忘毫无痛痒且可有可无的矫情抱怨:“我很烦为什么当时袋子在我手上?”

  他俩的情侣经济生存原则大致体现在于从不AA,比如吃饭,买零食,送礼物……沈适出钱,比如买个包子,尤翘楚出。

  彼此最好的时候,尤翘楚对沈适简直称心如意,谈论到某些男女话题时,她都不忘捎带上一句,“我男朋友这点不错”、“这里我要夸下我男朋友”......

  她对他的满意度毋庸置疑,以至于当追尤翘楚的男生跟她提议说,没有男朋友考虑下他时,尤翘楚立马回绝:“有病啊,我男朋友那么帅,不需要。”

  即便如此,时一也没觉得沈适有多特别,她相信尤翘楚是爱他的,但时一所以为的这种爱与尤翘楚在他之前所交往的每一任无异,就像热恋时所描摹的爱大多相似,而沈适也将经历她历任男友中无差别的爱情历程——起初口口声声的真爱,日后无感时都会遭到尤翘楚的无端嫌弃。

  高一下学期,各科老师都一而再再而三的重申文理分科的重要性,大多数人目标明确,为着各自的权衡,朝着既定的路线走。

  各科学习优异,成绩突出的基本都毫无悬念的选择理科,可但凡理科比文科稍逊色些,哪怕成绩普遍均衡却不够出彩的女生,都不出所料的会往文科方向考虑。

  时一很犹豫,从小到大,学习的方向都不偏不倚按着设定好的轨道走,该学什么,该着重把握什么,该朝着哪个目标努力,她都有着明确的想法,可自从上了高中,她迷茫了许多,她的短板越加突显,长板也没得到特别好的发挥,在此之前,她天真的觉得,差距不大的天赋是能用后期十足的努力补足的,她每一步都稳稳当当的踩在当下阶段的人生印记上,中考也收获了良好的效益。可她现在想不明白了,她不知道为什么学习被她搞得一团糟,她总是勉强维持着目前的好成绩。可那些微乎其微的天赋差距才最为致命,分水岭的沟壑越陷越深,为什么有人能一眼就看穿解题思路,为什么有人外语语感如此浑然天成?

  就像她在为数理化解题而忙得焦头烂额时,尤翘楚还能悠闲自得的经营着爱情,为无足轻重的细节烦恼。

  南方的春季格外短暂,夏天来得早,天很快热了起来,因此时一中午选择在校食堂就餐。

  尤翘楚最近特别容易咋咋呼呼的,一点就着,本各自和谐的吃着餐盘里饭菜,她一心二用,一边心不在焉地夹着面前的午饭往嘴里送,一边专心致志地控着藏在餐桌底下的手机,突然筷子一拍桌,震了震,毫无征兆的飙出一个脏字,成功引起周围几桌人的侧目,然后状况外的大家又都相安无事的继续转回去吃饭。

  “干嘛?”廖韵之见大家不再往这看,才询问尤翘楚到底什么情况。

  “就沈适的体校微博表白墙啊,不知道哪个女的偷拍我男朋友,投稿博主求联系方式,然后被我朋友发现艾特我啊,结果被我发现还他妈不止一条,我往下滑,发现近期竟然有三四条!”尤翘楚怒了,筷子扔一边,也不管面前没吃完的饭,把手机搬到桌面上来页面转给她们看。

  “干嘛呢,不想活了?公众场合公然把手机拿出来也不怕被抓。”时一赶紧把手机推回去让她收起来。学校最近教务部对校规校纪查的严,时不时总有人巡视。

  尤翘楚瘪瘪嘴配合的收起手机揣兜里,一面委屈巴巴地嘟嚷着:“这是我男朋友!”

  一面稍显不耐的一手插着腰,一手对着脸扇着风压抑着烦躁的情绪:“真是哔了狗了,受不了这些人!”

    何佑禹端着餐盘搜寻了一圈食堂,与正好抬头面对着的时一目光相接后,径直往这走,很自然的把餐盘往尤翘楚旁边的空位一放,落座。

  “你干嘛!”尤翘楚转头没好气的质问他,眼神凌厉的上下扫射。

  “找你吃饭啊,”何佑禹说着理所当然的理由,自然的夹着饭菜,又见尤翘楚搁置一边的餐盘,伸出“罪恶”的筷子不客气的把她的一块肉往自己嘴边送,尤为浮夸的眼前一亮,还意犹未尽的评价一句,“这道菜不错!”然后又准备再夹块肉走。

  “吃吃吃就知道吃,拿去!拿去!”尤翘楚嫌弃的把自己餐盘都推给何佑禹,眼烦心乱。

  尤翘楚不太想搭理何佑禹,又回到“正事”上对着时一和廖韵之讨论起刚才的话题,低声发着牢骚。

  何佑禹也不帮腔搭话,难得的安静,嘴里倔强地啃着块排骨,腮帮子鼓着,手里的筷子却闲不住的时不时往尤翘楚的餐盘里夹点什么。

  “一会你们就去那条微博下面评论,就说有女朋友了,别打扰人家。”

  “恩。”时一和廖韵之点头。

  “不行,”尤翘楚想了想,还是觉得不太妥,又认真思考起对策,“这样会不会不够狠。”

  她俩就等着她,全凭安排。

  “记得评论完艾特我,再加上一张我和沈适的合照!我一会就发给你们!恩!很好!”

  时一一面点头配合着尤翘楚的指令,又偶尔瞄一眼何佑禹从尤翘楚那夹走了什么,她不由得想象,何佑禹好像一条跟在尤翘楚身边多年的狗。

  “记得把我夸好点!要多发几条!”尤翘楚又不放心地嘱咐道。

  何佑禹不插嘴不打趣,全然事不关己的模样,出奇的安分。

  说他完全屏蔽餐桌上的谈话,时一不信,他专心致志的吃饭,并不代表他不关心与尤翘楚有关的话题。

  直到他突然来一句:“接吻照有没有?床照也可以的。我帮你发,要多绝有多绝。”

  何佑禹平淡地说着欠揍的话,场面一下子安静了,时一只是笑,控制着嘴角上扬的幅度,埋头吃饭,不参合。

  “何佑禹,你想什么呢!能不能思想纯洁点!”尤翘楚没好气的把被自己冷落已久的餐盘抢回来,拿起筷子就往嘴里塞了一大口饭,又恶狠狠地端起何佑禹打的还剩半碗的紫菜汤半仰头就一顿猛往嘴里灌,一滴不剩,眼里满是嘚瑟的得意“报复”。

  何佑禹也没阻拦,而是在尤翘楚霸气的把空碗不轻的往桌上一放,舔净嘴角最后一滴汤汁,得逞的挑衅时,欲起身:“你要是还想喝,我就去帮你打汤。”

  不同于有事没事的嘴欠,尤翘楚被他的认真劲儿给说懵了。除了偶有的一两句在尤翘楚听来尤为刺耳的话,何佑禹出乎意料的体贴,反倒令她不自在,尤翘楚微微一愣,事情的转变方向不按“常态”发展,她难得为自己的幼稚感到没劲,支开话题,转而问他:“中午足球部有开空调吧。”

  “有。”何佑禹点点头。

  “那我中午在那呆着吹空调没意见吧。”

  尤翘楚说完才发现这“剧情”不太对,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又暗自骂了句脑抽,她什么时候这么正经礼貌的征求过何佑禹意见了。

  “你想什么时候呆着都随你。”何佑禹又从尤翘楚那夹了些菜走,很顺畅。

  这次尤翘楚没多说什么阻止,她只是不解,既然他这么不喜欢自己的配菜,为什么还要点。

  她们草草扒拉着剩下的饭菜,收拾好餐盘,跟何佑禹招呼了一声,先走了一步。

  何佑禹吃着最后的一些饭菜。

  尤翘楚思来想去还是不对劲,在去体育部的路上对着她们嘀嘀咕咕的念叨:“你们就没觉得何佑禹这学期变得……变得有点不太正常?成熟?稳重了点?”

  时一和廖韵之听她继续说。

  “换以前,我说一句,他怼一句,总喜欢和我唱反调,烦得很。今天吃饭,我就突然发觉他好像一下子长大了?反而显得是我太幼稚?他这样我反倒适应不过来了,虽然还是会偶尔说着我听着就来气的话,你们就不觉得吗?”

  转头看了看时一,又看了看廖韵之。

  “你们没感觉吗?”

  她俩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他在那吃饭,不说话呛我,我总觉得他有心事,闷闷不乐却还喜滋滋的从我这夹肉,他到底心情是好还是不好啊。不过,他啃肉的样子,真像我养的一条狗,可爱得有那么点招人喜欢。”

  尤翘楚就是这么奇怪,何佑禹和她对着干时,她总是在她们面前损他这损他那的百般挑剔,各种不顺眼;现在,他一反常态的顺从她,她反倒念念叨叨的开始猜测他的心思。

  尤翘楚有时候连自己都不太明白自己究竟是怎么想的。

  时一其实真的很想问尤翘楚一句,你真的对何佑禹没有感觉吗?一点都不心动?17

  吃的差不多该散了的时候,他们六人站在饭店门口做最后的“告别仪式”。

  尤翘楚胡吃海喝的敲诈了何佑禹一顿,结束时肚子撑得胀胀的,她不受控制的接连打了两个饱嗝,赶忙用手捂着,还是没逃过何佑禹机敏的耳朵。

  何佑禹毫不掩饰鄙夷的啧啧声,连连摇头感叹:“不行啊,这饱嗝败坏社会风气。”

  尤翘楚握拳作势就要朝何佑禹那张嘲弄她的嘴脸挥去,让他识趣地闭上那她光是看见他启齿说话就闹得人心烦意乱的嘴,这张嘴闭嘴的风凉话,烧得她心、肝、肺一燎一燎的,她气大还火旺。

  但却很不给力的又是一声毫无遮拦的饱嗝,何佑禹刚本已做好了躲闪准备,这下更是彻底被尤翘楚逗笑了,还嘴欠的补刀一句:“清新脱俗。”

  “何佑禹!”尤翘楚在咆哮,她真的是又恼又气,顾不上跟时一和廖韵之说声再见,一跺脚,愤愤然的甩脸就走。

  “哎呦,瞧这暴脾气。”何佑禹乐不思蜀,朝着愤慨的背影喊,“去哪啊?”

  “要你管!”尤翘楚不甘示弱地吼回来。

  “你倒是等等我啊!”

  何佑禹刚说完,尤翘楚明显加快了速度,差点没跑起来。

  “我先走了,明天学校见。”何佑禹对着另外手足无措的四个人,挥挥手再见,礼貌友好得与刚才那番简直判若两人,然后就赶紧往尤翘楚的方向追。

  时一站在原地,只听见她们吵吵嚷嚷的声音。

  何佑禹从后头小跑跟上,尤翘楚听见脚步声,厌烦地回头看了眼,警告他:“别跟着我。”

  “我送你回去。”

  “不需要。”

  “我闲着。”

  “闲着绕道走。”

  “顺路。”

  “你摸着良心再说一遍,哪顺了?”

  “哪哪都顺。”

  尤翘楚不想讲话,和他讲不通,脚长他身上,只能任由他跟着。

  “女孩子一个人回家不安全。”何佑禹倒是一个人聊得起劲,话闸子一开启,就停不下来,还把近期热点新闻案例一一分析给尤翘楚听。

  尤翘楚受不了了:“你丫负面新闻看多了吧,能不能安静点。”

  时一就远远见她捂着耳朵,摆着头,逃命似的往前赶。

  他们走远了,淹没在人群中,后面怎样了,时一不得而知。

  她把廖韵之支到一旁,与两个大男生隔离开。先入眼的是廖韵之耳垂上闪闪烁烁的耳钉,室内灯光璀璨,她没仔细看也没注意到,此时室外光线一下暗淡了许多,才越发觉得惹眼。

  廖韵之念念叨叨的人生规划,正一条条的在叶承彦身上得以补充完善。

  她得多喜欢他啊,条条框框都想与他捆绑在一块。

  时一不自觉的伸手抚上,拇指轻柔的贴在有棱有角的银色金属上,是冰冷硌手的触觉。

  “不要委屈自己,勉强下肚的东西,也会反胃。”时一心疼她,咕噜咕噜不假思索的往下吞咽。

  “我们在一起的头两天,我就让他陪我去店里打的耳洞。”廖韵之巧妙的避开尖锐的话题。

  时一见她笑的开心,没有继续深究。

  “疼吗?”她状似玩笑的语露关心。

  “其实还好,没起先想的那么恐怖。”廖韵之自己也伸手摸了摸耳垂,这是踏踏实实握在手里的温暖,“改天你也去试试呗。”

  时一弱弱的说了句:“我怕疼。”

  不愿搬上台面说开的话在肚里默不作声地化开就好。

  廖韵之和叶承彦手牵着手离开,尽显小女生的娇羞。

  时一痴痴地看着他们依偎的背影入神。

  “羡慕了?”林越促狭道。

  “是啊,羡慕的要死。”时一大方地丢了一记白眼给他,拖着长音,不否认,反之特胸怀坦荡的承认实则是在掩盖她的心虚。

  却又在心里犯嘀咕,可不是吗,羡慕的要死。

  时一和林越经过一段上坡路时,只见一对与他们一般大小的情侣骑着自行车与之抗衡。

  更确切点说,是男生把控着车把,后头的车座上载着单边并腿坐着的女友,护着他的腰。

  “是不是我太重了?”脚踏车的行进速度缓慢,那个后座上的女生怪不好意思的小心问道。

  “不是,不是。”男生连连否定。

  时一徒步和他们往同一个方向走,心疼的觉得,明摆着是男生一根筋的极力在女友面前充斥着表现欲,即便多个辅助工具也是累赘,还不如两人一起下车推着走来的轻松自在。

  女生看着他卖力的蹬着踩踏板,浑身都在用劲,又问了一句:“要不我下来吧。”

  “不用,不用。”男生又急忙出声制止,安慰她,“快到了,坡陡不好骑,过了这段路,一会路就平坦了,你只管坐在我后面就好。”

  时一就这么目不斜视的观察,津津有味的细品情侣间话语里所暗含的相互理解的心意。头一次见般的新颖,同一件小事,不同的男女演绎出的感觉也千差万别。她直勾勾地看着那个男生艰难的一脚一脚往前蹬,整个人都快从自行车座上撑起,硬是咬牙坚持挺住,但胸口忽上忽下的起伏和努力削弱的喘息声却不留余地地败露了自己。明明知道是上坡路段,还非要逞强不舍得让女生下车走几步,硬是靠着自己双腿的劲死撑,吃力地行进。

  通俗的道理是讲不通的,明知不可取,还执意而为之,是道不明的喜欢。

  时一笑而不语。

  林越问她:“你这么直接的看着他们好吗?”

  时一知道他说的是玩笑话,可还是老实的回答:“不好。”

  他们一路晃荡,却谁也没主动提议去搭公交,没了冬季寒风中紧裹的厚外套,时一的手别扭得不知道往哪放,只能搭着斜挎包上的肩带拽在手里。

  他们后来经过江边,观光游轮驶过江面带动层层涟漪,七彩斑斓的霓虹灯一串又一串接连循着栏杆等边沿处垂挂,她任由披散的头发打在脸上随风飘来荡去,一次又一次把吃进嘴里的发丝撩开。江边的风大得令人舒畅,她舍不得回家,任凭它怎么吹,她赖在步行道旁的休闲椅上不愿走。

  她妈刚才发来消息说是今晚她和她爸怕是赶不回来了,老家的亲友聊得投机,参加完熟人的婚礼又转场多喝了几杯,硬是让他们多待一天,明天再回去。她妈叮嘱她别在外面玩的太晚,好早点回家休息,明天还有课。

  她懂事的回复,知道了。

  时一慵懒地靠在椅背上,彻底放松神经,耳边刮过的是刚从她们身后的那段江面开过的游轮上,某对情侣恶俗直白的告白呐喊。

  “某某某,我喜欢你。”

  “某某某,我们要一辈子在一起。”

  呼喊的誓言声不大不小,正好钻入她的耳朵。

  又是一对热恋期的情侣。

  时一一反常态,开始无端地享受这些被她不经意间撞见的温情片刻,冠以莫名的见证者的身份,本无从关联的一对又一对巧妙地撞进了她的生活。

  “你先走吧,我在这呆一会。”时一闭眼假寐,身心放松。

  她没有听到林越的答复,却能感觉到有人占据身边的空位,落坐时的重量感和椅子承受下的细微嘎吱声。

  她知道,林越就在她身边,一臂的距离,他没走。

  时一又慢慢睁开眼,歪过头去看他。

  她被风吹得心神荡漾,大胆的想法在此时此地涌上心头,夜晚的江边真适合告白。

  单一晚上,就足以令她蜕变成一位赤裸裸嫉妒的旁观者。

  但她没有这么做,情绪高涨地挣脱起来,说了声走吧,语意轻快,又继续沿着江边往家走。

  她要早早回家,进她的“温柔乡”,做她的“白日梦”。

  他们在小区门口道的别,然后各自转入自家的楼道。

  时一陪着尤翘楚强撑着精神逛了一天街,走走停停,回到家才八点半就已经昏昏欲睡,又强打着最后那一点微弱的清醒意识,洗了个澡,一头栽倒在床上,沉沉睡去。

  她困极了,累了一天,很好入眠。

  时一半夜醒来起身上厕所,才糊涂地发现睡前忘把自己卧室内的灯关了,重新躺回床上时,已经没了回来时那鼓无法逃脱的昏昏沉沉的睡意,不由自主地拿起床头柜上的手机看了眼时间,凌晨一点,她这才注意到七分钟前林越发来的QQ消息。

  “睡没?你知道附近有哪家24小时营业的店吗?”

  时一先是脑中快速地筛选了一遍附近的店面,回复,后才慢半拍的反应过来,他怎么还没睡。

  “除了楼下的KFC应该是没有了。”

  “你还没睡?”林越回的很快,时一才确定他是真的还清醒着。

  “刚醒。”

  时一猜测林越是半夜饥饿难耐,想点些外卖上门。

  “出来吗?请你喝咖啡。”

  结果却截然相反,她也只能说他精力充沛。

  “你是想让我一整晚都别睡是吗?”时一对着手机屏幕啼笑道。

  他是怎么想的,这么晚了还想着喝咖啡,即使是补作业也不至于忙到现在这个点啊,更何况这周末作业并不多,再拖拉都不至于,又不是熬夜赶工的职员,加班加点。

  “跟你一样刚睡醒,可悲的是醒来就睡不着了。”

  时一后来还是出来了,凌晨的夜有点凉,换下睡衣,草草的披了件薄外套。

  除了提供夜宵的大排档,街市上的店面基本都打烊了,路灯昏黄打在水泥路上,照得人形单影只,显得特别寂寥。

  大排档支起的围帐内,酒桌上豪迈的划拳声和叮叮哐哐的玻璃碰杯音,不绝于耳,她走在凌晨一点多的夜里推开了KFC的玻璃门。

  林越对着值班营业员不带迟疑地张口点了两杯咖啡。

  对方程序性的确认一次:“两杯咖啡是吗?”

  “不了,两杯热牛奶,谢谢。”时一纠正道,又转头对林越不客气地说,“你是真不想睡了是吧。”

  林越只是看着她,默默地笑着付了钱。

  “我还以为你睡了。”

  他们坐在临街的高脚凳,林越心甘情愿地喝着手里的热牛奶。

  “那你还想着问我,你是料想到我一点还能醒来回你消息是吗?”时一随意地开着玩笑。时一与林越一来一往地接触,漫无目的的聊,连带着她整个人也变得活络,不知不觉彼此间的说话用词与语气也越加的不客气。

  “我没多想。”他顿了顿,“可万一呢?”

  时一惊恐地发觉她越来越不理智了,林越三两句话就能把她打发得妥妥贴贴,恨不得举手投降招供一切,他说的都对,她都听。

  有那么一刻她错以为,他们真像熟识多年的老友,熟悉到林越随意的一个邀约她就二话不说的跟出来。

  她对他不与外人道的喜欢是步步为营的筹码,她的纠结、矜持和骄傲则是与之权衡持平的秤砣。

  时一不知道说什么,他们踩着高脚凳邻座而坐,隔着一整面的透明玻璃,肆无忌惮地窥探着这座城市凌晨寂静的夜,它隐秘的呼吸着,饲养着一批久不能寐的人。

  今天她真的和他相处的时间太多了,多到她浑然不觉已延续至第二天,甚至不顾自己是位要上学的普通学生。

  “说点什么吧。”林越引诱时一开口,她认真喝牛奶的样子真的太安静了。

  “说什么?你不是来请我喝东西的吗?”时一假装与她无关。

  “什么都好。”林越无欲无求,他是被黑夜抛弃的失眠者,静等时一的慷慨“救赎”。

  时一想了很久,要说什么呢,该说些什么应景有趣的话题才好打发这迷迷糊糊的夜。她从没觉得牛奶这么好喝,稠稠腻腻的融在嘴里。

  林越耐心等她,久到他还以为她不太想理自己,正准备自己随便说些什么开场,时一开口了。

  “你知道《妈妈再爱我一次》这部老电影吧。”

  街对面是家最近新开的影院,她还没去过,门口的大荧屏上正滚动播放着最近刚上映的几部新电影的预告片,即使张贴的新片海报不少,但先入时一眼的,尤为恐怖片最醒目。

  “恩,小学时看过。”林越做好准备听时一讲些什么,表示很有兴趣听下去。

  时一想到很久以前,小学五年级时学校免费发放电影票,组织五、六年级的学生集体去电影院观影,影片名就叫做《妈妈再爱我一次》。

  那时的影院厅设施不如现在高档,每间观影室安排的座位数适当、适度距离的可调节软椅、扶手上提供放置饮料和爆米花的凹槽,处处尽善尽美的贴心,甚至按照个人需求分类提供多项服务,正如私人影室和情侣影室的出现。

  那时候条件设施不完善,也许这么说不对,太过于以偏概全了,但时一成为中学生之前,她只去过这么一次意义上的正规影院看电影,所以那个时代的影院留给她的印象就是如此。

  长长的一排一排连着的木制靠背椅,类似于现今的阶梯教室,但空间远比阶梯教室大得多。

  那场观影安排了不少学校,即便这样,前排还是空出了很多座位。学校为他们安排的座位挺正好的,不前不后、不偏不倚的中间地带,各班有组织有纪律的听从带队老师的安排,在影院厅里较中间的那块位置集中坐下。

  观影前一天老师还特意提醒他们,记得准备一包纸巾随身携带,起先她还不是很明白老师的用意,后来她懂了,这是部以亲情为主题的催泪影片。

  “真的,这部影片真的很感人,当时在场的人基本都感动哭了。”时一着急向林越解释,较真得就像在为自己辩解,而后话锋一转,底气弱了下去,“除了我。”

  林越听得饶有兴致。

  一整排的座位太长,如果本班同学一个接一个连下去坐,便不易于老师管理学生,所以各个学校的老师都不约而同的采取方块式排座,即本校学生集中在一起,平均拆分成几排。那次时一正好坐在本校其中某一排的最边上,旁边紧临着别校的某个男孩。

  她看的入迷,越看到后头越觉得感人,特别是高潮处,隐约听见周围不时传来此起彼伏的拆纸巾塑料袋、吸鼻子和微弱哭腔的声音。

  她被剧情牵引着湿漉漉的情绪,眼泪在眼眶中打转,正欲夺眶而出,旁边的小男孩突然凑近她,一张放大的陌生人的脸就这么完完全全覆盖了她的全部视线。

  小男孩凝视着她脸,一脸天真无邪的好奇:“你哭了吗?”

  那一刻,时一为他的直接感到不可思议,她酝酿好的情感被彻底中断,而她那股天生的小倔强还得硬生生的把欲要颗颗滚落的泪珠强忍住,才能保留没由来的好胜心:“没有。”不耐地推开他的头,没好气的说,“你挡住我视线了。”

  那场电影后来看的特没劲,时一根本已无心把自己带入剧情,男孩频频转头观察她的脸部变化,她被弄得兴致全无,搅得心烦意乱,一次次的回应他:“我真的没在哭。”

  她真想问他,他是想把自己逼出眼泪才甘心吗?真的不用再看她了,她是不会哭的。

  后来放映结束,老师带队离开,但凡目之所及之处一个个从她身边擦肩而过的人,皆是红着眼眶和未干的泪痕,无论是同学还是老师。

  他们凑成一堆,分享着煽情剧的心得体会,而就她落单,脸上全无任何情绪,甚至于有点气愤,没有哭过的泪痕、红肿的眼眶、止不住的啜泣和揉皱的纸巾,就连几近结尾处最引人入胜的剧情都无法完整串联起来跟大家分享,她很伤心,因为就她一个人没哭。

  同学问她:“你没哭吗?明明很感人啊。”

  她不希望让别人觉得她跟其他人的感官泪点不同,误解她是一个无知无觉的人,但又不知道怎么解释。

  她乖乖听话带好的那包纸巾还原封未动的放在背包里带回了家。

  “如果换作现在的我,就会揪住旁边的那个小男孩一顿暴揍,然后告诉他,别这么爱管闲事地关心别人的眼泪。”时一现在想来真的又可气又可笑,因为一个没由来的插曲,无关紧要的人,成为她惦记至今的“恨”。

  林越在一边哈哈大笑,一口刚喝下的牛奶险些喷出,好不容易吞下后还呛了两口,丝毫没有要同情当事人的打算。

  “真的?”林越狐疑地看她。

  “假的。”时一皮笑肉不笑,“我就事后想想而已,当时影厅里那么黑,我都不确定他到底长什么样,小孩子成长发育变化大,就算现在真站在我面前,十有八九也认不出来。”

  “看恐怖片吗?”林越终于知道时一的话题灵感起自哪里,他指了指那家影院的大幅海报。

  时一退退缩缩的推手求他放过:“别,我不看的。”

  “不是总听人说人比鬼更可怕吗?虚实难辨的东西你还当真。”

  “可是……”时一不情愿的委屈样,“就算这样,我还是怕鬼啊!”

  林越发自肺腑地笑,他想不到时一也有软肋,她不似表面那般云淡风轻,同多数女生无异,有着令其怯弱的事物,一触就可激起心底的惊涛骇浪。

  时一又由此联想到另一则囧事。

  小学四年级时,学校组织过一次春游活动,他们当时去的是一个类似基地园的地方。其中有一个娱乐环节是走迷宫,是真的用水泥砌起的高墙,层层叠叠的三维实物,跟图书上的迷宫游戏不同,这次是实战游戏。她那时小又是女生,不够高,水泥墙自然给作为小学生的她一种高不可攀的压迫感,她站在门口却步了,眼看着同学们一个个争先恐后的往里跑,大呼小叫的惊叫声,玩得不亦乐乎,独留她一人站在门口犹豫不前。可她就是不敢,不敢迈出那一步,她怕被甩在死胡同里,到不了迷宫的中心。迷宫的中心是个看台,可以以上帝视角纵观全局,后来她看到不少同学成功“登顶”,开心的朝她招手,好心的为如无头苍蝇般乱窜的同学指路,她是羡慕的,但是她又开始过分担心,一会出不来怎么办,小小年纪的她就这么陷入了自我假象的受困景象中不能自拔。其间即使老师在一旁鼓励她进去试试,她还是怕跟丢了大部队,往后缩了脚,宁愿在门口等着小伙伴出来。

  现在想来不值一提的小事,在当时的那个环境下对幼小的她来说,是望而生畏的大事。

  就算后来的闯鬼屋,好不容易鼓起勇气一次,也是寸步不离地紧贴着其他人走,当时正好还有六年级的学生也想进去玩,他们就几个人凑一伙,一刻不离的紧抓着高年级的衣角,抱着人家的胳膊,全程不敢睁眼,嗷嗷直叫,只有耳朵还时时警惕地接收讯息,以听取前方别人的尖叫声来判断路况,她没有撑到最后,中途见到出口外的亮光,逃也似的往那跑。

  她真的很胆小,胆小得都不像长大后的自己。

  林越听得津津有味,牛奶见了底,时一的故事也讲完了。

  他真挚地发表了一句见解:“时一,没有人比你更适合讲故事了。”是那种娓娓道来的生动鲜活。

  她挖掘自己的往事,博得林越对自己又一好评。

  “好了好了,故事讲完了,你也听够了,牛奶也喝完了,该回去睡觉了。”她看了眼时间,凌晨两点十四分。

  七点半的早读,换算平时作息时间六点半起床,现在回家躺床上立刻入睡,大概还有四个小时的睡眠时间。

  “还有后续吗?”林越睡意全无,有所期待和留恋,他想继续听下去,不愿结束话题。

  “有。”时一说,“公平起见,下次换你讲。”

  14

  尤翘楚后来是这么在时一和廖韵之面前评价何佑禹的:“简直是披着羊皮的狼。”

  尤翘楚说这话的时候,她们正盘腿坐在足球场边的塑胶跑道上。

  尤翘楚絮絮叨叨的满是怨念:“我他妈,入部已经快一个月了,何佑禹这家伙从第一周开始就让我打扫足球部卫生,我至今连个球都没学到。”

  尤翘楚愤恨地拔着脚边的草,用力的一根根揪着巴不得被她连根拔起,仇视的眼神锁定着在球场上绕着一颗足球肆意奔走的何佑禹。

  直至本在球员脚边转悠的足球,撞到了球框,偏离了原定的路线,朝尤翘楚这滚来,被她脚抵着才停止了滚动。

  “尤翘楚,踢过来。”球场中央的何佑禹用力的朝她挥手喊叫。

  “使唤起我来倒是一套一套的。”尤翘楚翻着白眼本不想理他,让他自己过来取,可奈何周围的人跟着起哄。尤翘楚掷下了手里的草,拍拍手,站起来,把所有愤怒的意念集中在脚尖,大力的一踢还不忘放句狠话,“老娘是来踢球的,不是给你当下人差遣的!”然后故意作对般,何佑禹越是向她招手示意往那踢,她越是忤逆他,偏不,对准另一个与他距离较远且无人看守的方向狠命踢。

  抬着下巴,洋洋得意地看着何佑禹追着球跑,报复完的快意感油然而生,这才大快人心地坐下继续拔着草:“当下人好歹还给工资呢。你们说是不是?”

  时一和廖韵之笑而不语。

  “亏你们班的楚妤同学还任劳任怨,殷勤的任他宰割。”尤翘楚看向时一,指了指刚打扫完,从足球部教室背着书包走出来的楚妤,“反正我是不想再干这事了,吃力不讨好。”

  “当初还不是你说他有点姿色,然后屁颠屁颠的加入足球部吗?现在是干嘛,看腻了?”时一不以为然,全当尤翘楚的话为耳边风。

  “我都和你们说了,我加入足球部不是因为何佑禹,是真想学点什么,你们想想啊,你会其他女生所不会的技能,会不会觉得很酷,挺有成就感的那种。”尤翘楚扳着身子苦口婆心的解释。

  “那楚妤还会跳舞呢。”廖韵之不服,“你去学个来?”

  “那可不一样,唱歌跳舞太俗,随随便便都能弄出点花样,还不适合我,我要的是英姿飒爽的与众不同。”尤翘楚沉醉在自己勾画的美好蓝图里不能自拔。

  时一和廖韵之像看着神经病一般盯着尤翘楚。

  “还有啊,我算是看出来了,楚妤压根就是喜欢何佑禹,不然你说一个好好的学跳舞的气质型美少女,报个足球部是几个意思。”尤翘楚犹如发现新大陆,凑近时一和廖韵之耳边小声说。

  时一不屑于此,白了她一眼,还以为什么呢:“我早猜到了。”

  楚妤一步步朝着她们这个方向走来,她们噤了声,假装跟没事人一样看着那伙人把球踢来踢去。

  那些人踢的差不多了,她们也都拍拍屁股站了起来。

  “学长,卫生打扫完,我先走了,这是钥匙。”楚妤恰到好处的笑容,钥匙放到何佑禹的手心。

  “恩,先回去吧,不早了,快到清校时间了。”何佑禹怜香惜玉,温声细语。

  “那我也走了。”尤翘楚拉着时一和廖韵之准备转身就走。

  “等等,把足球拿回去。”何佑禹伸长了手,托着球。

  “快清校了,学长。”尤翘楚在“学长”二字上,刻意放软了声音,强咽着一股令自己不断作呕的恶心感。

  “你刚才干嘛了?”何佑禹置若罔闻,反问道,“今天卫生不是你打扫的吧。”

  “帮你捡球啊!”尤翘楚说得理直气壮。

  “你还好意思说。”何佑禹也不管她如何强词夺理,“拿回去。”又把球朝前伸了伸。

  “何佑禹!”尤翘楚简直要吼出来。

  何佑禹不管不顾,硬是摆着非要尤翘楚把球送回去才放她走的态度。

  时一和廖韵之对视了一眼,也无可奈何,冷眼旁观。

  尤翘楚没办法,只能气鼓鼓的拿着球走人,走了两步又回过头,一把夺过何佑禹手中的钥匙,憋闷着一股气,甩头大踏步的走。

  时一和廖韵之跟在后头。

  尤翘楚把球安分的放在属于它的位置上,关上足球部的门,正要上锁,何佑禹倚着门框,双手交叉抱在胸前:“别急着锁啊,我还有东西要拿呢。”

  “明明你自己要回来拿东西,干嘛还非要让我帮你把足球放回来啊!”尤翘楚差点没被突然放大在她面前的超欠扁的嘴脸吓得半死,彻底炸了,“浪费老娘的时间!”

  “我喜欢啊!”何佑禹摇晃着脑袋,乐悠悠的推门进去。

  这话简直火上浇油,彻底引燃了尤翘楚这颗一触即发的炸弹。

  “你他妈给我滚!”尤翘楚一把扯过廖韵之帮她拿在手里的书包,甩到肩上,头也不回的往前走,“这足球部我死也不呆了!”

  留下何佑禹愣在原地。

  时一和廖韵之全程观望状,不发一语,对着何佑禹歉意的笑笑,摊手无可奈何状,然后跟着尤翘楚离开。

  “啊!真是吃亏,做牛做马,任他差遣了近一个月,什么都没捞到。”尤翘楚烦躁的挠着头发,后又想通作罢,“算了,说起他来就气。你们要吃什么啊,不要客气,尽管点吧。”

  今天是尤翘楚的生日,她们三个本来计划着早早结束尤翘楚足球部的事,然后走人去庆生,却被何佑禹扣留到这个点,她们出来的时候清校铃已经打响了。

  尤翘楚还憋着一肚子的火气,她们还担心,大餐还没开吃,尤翘楚她自己倒是先被气饱。

  “那倒不会,这样岂不是更划不来了。”尤翘楚不以为意。

  “放心吧,花钱这事,我们不会让你少出的。”时一和廖韵之没心没肺的“讹诈”她。

  话虽如此,但她们一页页翻着菜单,看着精美的食物,再比对下标价,摇着头心里默默否定掉,到底是下不去手啊。

  最后合上菜单,把决定权交给尤翘楚。

  “何佑禹这个混蛋,你们是不知道,简直衣冠禽兽,你们不了解内幕,刚开始我也被忽悠的以为是个很好相处的学长,好商好量的。”尤翘楚果然还是按耐不住那团熊熊燃烧的火,点完菜,服务员离开后,刚还说提起何佑禹就来气的人,现在又拉着时一和廖韵之叽叽喳喳的宣泄她的不满。

  “说好不提他的呢。”廖韵之看怪胎般盯着尤翘楚。

  “别急,先让我把话说完。”尤翘楚先一吐为快。

  “那次我打扫完卫生把钥匙还给他,他丫的竟然还想让我跑腿去帮他买水。”尤翘楚敲桌,“重要的是他自己明明放了瓶矿泉水在球场边!他给我的理由是矿泉水常温,他要冰的!带汽!我想着,买就买吧,多大点事,早点打发完回家,反正小卖部也不远。然后啊,我就买了瓶冰可乐,跑去给他,速战速决的那种,结果因为跑太快,他拧开可乐的时候滋了他一身,他以为我报复她,心理不平衡,故意晃的。我就吼回去,你丫的,自己偏要的“汽水”,早知道我就如你愿多晃几下,来点猛的。他彻底懵了,然后梁子算是结下了。”

  服务员一一上菜,时一和廖韵之兀自夹着菜、倒着饮料,默默听着尤翘楚讲话配合点头,还不时相互推荐刚送入嘴的食物:“这道菜不错啊,你尝尝。”

  “这家伙明知我不是吃素的,偏还来劲了,一次次得寸进尺。”尤翘楚叹口气,怎么就摊上这么个时时置她于爆炸边缘的人,她终于动起了筷子,“你们刚才说哪道菜不错的?”

  这话题一下子也转的太快了吧。

  “这道这道。”廖韵之笑嘻嘻的指着她面前的那道菜。

  “我后来觉得任由他激怒我这样可不行,我一定要沉得住气,让他知道我也是一个收放自如的人,不然就得被他牵着鼻子走了,他那么来劲,我偏不中计,没准过阵子他觉得没劲了,就不打算耍我了。”尤翘楚还在喋喋不休的发表着评论。

  在她们看来,尤翘楚并没做到收放自如,何佑禹也还在继续招惹她。

  “那你说他怎么就不找楚妤的茬呢?”既然都说到这了,时一索性就着这个话题下饭配菜。

  时一和廖韵之订的生日蛋糕做的差不多了,廖韵之离开去楼下的蛋糕店取。

  “他脑子有病呗!”尤翘楚想了想后又说,“这是一部分,另一部分我想是来自军训时泼了人家一身绿豆汤的罪恶感。”

  尤翘楚说的如此振振有词,时一无言以对。

  “好吧好吧,这个话题就此打住吧,不知道的以为你喜欢他呢。”

  尤翘楚哼了一声:“怎么可能,想太多。”

  廖韵之提着一盒生日蛋糕进来,放在桌子中间,点上蜡烛。

  尤翘楚性格中保留了太多尖锐的点,她嗤之以鼻的东西很多,但与她脾性所不符的反差之处在于,她仍旧会执着于一切古板而单一的形式流程,庆祝任一于她来说意义非凡的事,并乐此不疲。

  尤翘楚高高兴兴的闭眼许愿吹蜡烛,时一和廖韵之在一旁唱着生日歌,然后欢呼鼓掌对她说一句生日快乐。

  这样她才算是度过了一个圆满的生日。

  “所以呢,那次叶承彦找你干嘛?”尤翘楚先开口质问,话题的主人公一下子由她转向了廖韵之。

  廖韵之低头不语,良久开口,弱弱的说一句:“他说他分手了。”

  “真快。”时一评价了一句,“在一起没多久吧,暑假那会才看到他和他女朋友的。”

  “他们中考前就在一起了,当时我不知情,所以才因此拒绝了我吧。”廖韵之为他辩驳。

  “那肯定也没多久,以月为单位计算的爱情时限,随随便便一对情侣都能做到。”尤翘楚全然不顾廖韵之的想当然,直戳漏洞,“那他想干嘛。”

  “他说我挺好的。”

  “这不废话,要他讲。”尤翘楚气不过。

  “他说可以试着考虑一下在一起。”

  “真他妈自以为是,就算试着考虑一下,也轮不上他说这话。你别光说他说了什么啊,你是怎么想的?”

  “我答应了。”廖韵之底气不足,缩着肩准备挨揍。

  “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廖韵之松口答应在前,现在也于事无补,时一不发表过多的言论。

  “虽然我知道这么说不对,但你真的可以不计前嫌?”尤翘楚反问。

  廖韵之默然。

  “你可以大度到不追问他,缝合种种嫌隙,淡然自若,甚至笑脸相迎,但你不可以像一个甘愿卑躬屈膝的拾荒者,轻而易举的捡拾洒落一地的不快,撕心裂肺的喊叫和抽抽搭搭的哭泣,堆满废纸篓的是你一张张接连不断擤鼻涕的废纸和殷勤填补却争相从镂空处钻出的兜不住的爱。这些你都无所谓吗?”

  时一循循善诱,她知道为时已晚,廖韵之自动迈出去的那一步怕是怎么都收不回来了,但她就是想告诉她,即使她不管不顾的视若无睹,但作为闺密,她们真真实实的帮她记在心里,替她不值。

  “韵之,我们是你的娘家人,希望你嫁的好。”尤翘楚感性地说,“我们为你苦尽甘来高兴,也为你前路渺茫担忧。”

  她们希望她过的好,实实在在的好。

  “我怎么可能不计较,正是因为太过计较得失,所以才不忍数次努力付之东流,我没有理由拒绝亲自找上门的机会,宁愿心甘情愿的舍身试险。”廖韵之哽咽,低低的倾诉,“你们说的我都懂,但是我喜欢他啊,我能怎么办?”她置身其中比任何人都清楚,也比任何人都糊涂。

  怪不得其他,只怪在那一句,她喜欢他啊,她能怎么办?

  谁说结果不重要,在廖韵之这儿,结果比什么都重要,如果所有的铺垫只换来自欺欺人的一句:“没事啊,尽力就好了。”那才是她对自己最大的心寒。

  纵使她们上百句的劝诱,也敌不过廖韵之的心之所向。

  但廖韵之心知肚明,无关利弊。她很开心,因为她们自始至终都时时系念着她的心事,记挂着她的幸福。

  “不管怎样,我们都真心实意的祝你幸福,那才是你该有的样子。”

  她们不会忘记,廖韵之为了走到这一步,磕磕绊绊铺设开来的不易。

  最后她们不再聊廖韵之和叶承彦,一杯杯喝尽的饮料,一口口入肚的佳肴,一声声爽朗的大笑结束了尤翘楚十七岁的生日。

  尤翘楚回到家后,在空间发了条状态,祝十七岁的自己生日快乐,并贴上了她们三人亲密的合照和她双手合十的许愿照。

  不过三分钟何佑禹就找上门Q她,先是恭维的说几句漂亮话祝她一句生日快乐,后是里里外外数落了自己一遍,说是早知道今天她生日,说什么也不耍她玩。

  “知道错了?”

  何佑禹发了一个龇牙嬉笑的表情承认。

  “礼物呢?”

  何佑禹又发了一个礼物的表情。

  “滚!”尤翘楚觉得这个字还不够狠,发送出去还不够解气,又补发了一条,“你当我三岁小孩哄?少来忽悠老娘,不过是比我多吃了几个月的奶,我妈要是早生我一个月,你也不过是跟我同年生的同级生。”

  “你要什么?下次我补给你?”

  “别想我再原谅你!”尤翘楚撂下了狠话决心不再搭理他。

  奈何何佑禹后来又接连发了好几条信息,都没得到尤翘楚半点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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