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鹿门山学
鹿门山前，黑熊手牵甄宓望着山道两侧的一对梅花鹿，更感神奇。
这个世界充满了神异传说，最近的比如袁绍讨董时就做梦得到一口思召宝刀，梦醒后就见此刀在身边，如似天授。
再远一点就是泰山名士、公卿胡毋班被泰山府君派遣黑甲鬼骑相邀赴宴，并请胡毋班给女婿、黄河水伯送信。
而眼前鹿门山也是有类似的传说，建武中期，刘秀与习郁巡游这里，两人一起梦见山神。
梦醒后谈论起来，彼此对照，发现梦到的山神竟然一样，是两只梅花鹿。
于是刘秀命令习郁立祠于此山，刻两头石鹿在山道路口两侧。
百姓称呼这里为鹿门庙，于是山名也就跟着改成了鹿门山。
刘表经常设宴鹰台，汉水对岸就是荆襄名士庞德公，于情于理就该邀请。
心中思索着，也就陪甄宓聆听五经讲义，大约一炷香的时间，讲学的老者才停下，一众士人起身施礼送行。
宋忠这类官学大儒、讲师会时不时来鹿门山交流；庞德公、司马徽也会前去官学讲课。
渐渐走近，就见大棚之下几十名士人正聆听一人讲学，而棚外不设阻隔，几名路过的山民穿短衣，带着猎物就席地听讲。
隔着黄铜面具众人看不清楚黑熊的面容神情，但也能断定，这位白鹅渠帅与曹操的仇恨堪称不死不休。
中原残破绝非什么夸张言论，本来还有些元气，一场官渡战役打完，中原彻底残破了。
某种意义上来说，也就是甘宁学问不行，不然也能混到鹿门山。
思索间，徐庶走出竹棚，先是审视黑熊身后跟着的高壮白袍卫士，又随意瞥视两层白纱笼巾遮面的甄宓，才说：“我鹿门山学中，这还是第一次有佩剑之外的军械。”
只要是黑熊经历过有所见闻的，就会予以回答。
黑熊认真打量庞统以及他身边的士人，继续说：“袁尚文武兼资气度恢弘，且性情果敢，缺点有二，一是袁谭以及颍川人分权，二是年幼威望浅薄。我出河北时，已杀郭图、辛评，剪除了袁谭大半肱骨。”
没有人值守，更没有篱笆、墙垒。
鹿门山一系，跟刘表一定存在无法融合的矛盾。
做出评语，黑熊对庞统露出笑容：“至于袁谭，已有妥善去处，能否成功，年后当有定论。”
绑架的人越多，彼此相互制衡警惕，那曹操就越安全。
黑熊说罢整理衣袖，扭头看徐庶：“元直先生就此别过，半月内必勒兵赴新野。”
庞统与习祯交情莫逆；庞统弟弟庞林更是娶了习祯的妹妹。
“静候渠帅佳音。”
黑熊目光左右打量，认出了前排落座的徐庶，没想到这个人会那么快离开庄园。
偏偏庞德公不喜欢刘表，为避免冲突爆发，庞德公隐居鹿门山讲学。
还有十几名游学士人，未正式拜入山门，只能在棚外旁听。
不过也能理解，荆州小民都清楚鹿门山学子与州府不怎么融洽。
徐庶起身，他避乱荆州许多年，又是颍川人，很少关心更远处。
诸葛亮听了神情低落施礼道谢，又有人询问家乡情况。
“好。”
必须承认，曹操的错役制度很强大，只要地盘越大，能绑架的人就越多。
略略停顿，黑熊又说：“我船队两度走淮泗，极少遭遇舟船，可知是何等破败。”
原本庞德公住在山下鱼梁洲，这里与刘表的鹰台很近。
为避免刺激刘表，在鹿门山东侧讲学，隔的远远。
“昔年阡陌纵横的大好水田，也沦为沼泽烂地；乡野道路，荆棘遮蔽，更有虎豹成群掠食两岸，庶民如在水火之中。”
随行的四名白袍甲士持戟叉腰立在山门左右两侧，黑熊、甄宓、道兵吕布一起沿台阶而上。
黑熊将竹简卷好递还给徐庶，盯着对方眼睛：“我与二袁，与刘豫州有共同的敌人。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这没什么好避讳的。”
这一刻，黑熊有点想笑。
黑熊说着自己的估算，反问庞统：“荆州也就南阳残破，江夏为孙策大破，余下各郡人口怎么也在二百万以上。若降曹操，以其多疑，岂可放任荆州休养生息？”
黑熊回头眼睛上翻注视吕布所持的方天戟：“此地成为鹿门山学前，必然有军械出入、驻留过。”
一方是开拓进取派，一方是贪图享乐的保守派。
徐庶将那卷整理后的竹简递给黑熊，问：“渠帅还会襄助我主刘豫州？”
斗嘴一句，也不示弱，仔细打量气度精悍的徐庶，又见其他士人从两翼而来，隐隐有半包围之势。
“此诚王霸之基也，天授不取，实属害人害己。”
没什么好推辞的，牵着甄宓手腕两人跟着徐庶到木棚前脱了鞋子，其他士人也都脱了屐履。
比起自己的劫持来说，曹操才是天下最大的那个绑匪。
最显目的是坡上有一座竹木搭建的大型雨棚，应该是庞德公讲学之地。
哪怕他们要讨论，也要离开鹿门山学区域，去外面讨论。
哪怕袁尚成功将袁谭从河北挤出去，可袁尚身边依旧埋着一颗大雷，引线就攥在自己此刻的手里。
鹿门山学位于此山之东的一处平缓坡上，上下屋舍阶梯而建。
这时候身高八尺二三寸，面白无须的诸葛亮持麈尾羽扇拱手：“某琅琊诸葛孔明，渠帅自梁沛来，可知徐州近况？”
至于鱼梁洲旧宅，就让给了水镜先生司马徽居住。
他目光打量左右围绕的鹿门山士人：“比之刘景升父子，我敢于向曹操拔剑。”
其中庞统与诸葛亮并列称首，庞统一系的二号人物是习祯，诸葛亮这边二号是马良。
也因鹿门山的历史渊源，这里虽是庞德公的讲学地，可其中襄阳习氏子弟颇多。
除了颍川、大部分曹操治下的郡国都很艰难。
简单来说，就是庞德公这一伙人看不上刘表，觉得刘表不是值得效力的人。
黑熊对鹿门山士人不存在任何幻想，只是纯粹带甄宓来转一转。
“我还有些事情要做，我与刘豫州各行其是即可。”
“至于袁涣，我知道他是刘豫州的门生故吏，觉得他在曹操麾下虽能安民一方，但更多的是为虎作伥。不忍他明珠暗投，这才带他投奔河北。”
这些年荆州局势稳固，鹿门山学子规模也已经成型。
竹棚外旁听的游学士人、山民也起身施礼，待那几个人走远，山民们最先离去，然后才是游学士人。
不是简单的地域区分，纯粹是志向不同。
这两个派系关系太近了，我中有你，你中有我。
结果现在听起来，官渡一战造成的破坏十分惊人？
其他士人也纷纷起身相送，虽然没见过黑熊面容，但能将黑熊这个人牢牢记住。
黑熊与甄宓来到坡下，路边立着齐腰高不规则的石柱，雕刻四个字‘鹿门山学’。
黑熊翻开竹简阅读内容，不觉得惊奇，就说：“我不是无故劫持蒋济，而是这老贼举杏黄旗邀我靠岸相见，身边又隐匿善作画者，想描画我的形貌，这才报复此公。”
随宋忠一起离去的是庞德公与司马徽，大概只是临时的学术交流。
这些人也只是好奇多打量了几眼甄宓，并无深入探究具体身份的意思。
庞统是庞德公的侄子，诸葛亮对庞德公执弟子礼。
“非我危言耸听，就怪荆州富庶人口殷实。荆州不乱，休养二十年，人口四五百万时，中原之人如何能挡？”
围坐在一起，庞统作为地主，拱手开口：“某襄阳庞士元，不知足下如何看袁曹之争？”
环视这些人，黑熊嘿然冷笑：“错役法也不可怕，如蒯、黄、蔡之族，岂会受错役之害？倒是我这等微末卑鄙之人，五六年间家族残破，举目天下已然无亲！”
“若曹操三年内无法克袁尚，以袁尚之盛年，十年内必能兴盛河北，唾手可成齐桓公、晋文公之霸业。”
不防窃贼盗匪，也不防山里野兽。
“袁氏有分崩之象，袁绍病重不能决，反倒痴心妄想，以为两个儿子能盟誓修好。我别无良策，欲杀袁谭以绝隐患，奈何袁尚顾及手足之情。”
“此言不然。”
“未来神器更易，未尝没有问鼎之机。”
“还有二袁，劫持是真，籍此脱身是真，我作为袁氏使者也是真。”
“彭城之南，淮河以北，已然十室九空。”
这个习郁后来就在襄阳东郊修建庄园，是本地冠姓，鹿门山一带也是习郁后人让给庞德公讲学、隐居的。
徐庶收好竹简，展臂示意：“入内详谈。”
临近结束，庞统又问：“渠帅游历天下，见识不凡。若以渠帅来看，今后若我楚人举州归附，可得太平？”
总之，刘表、蔡氏、蒯氏之外，庞德公手里形成了另一个新锐士人集团，凝聚力极强。
“我两过泗水，沿途两岸乡邑残破，聚落凋敝。彭城与下邳之间，只有一处桃林庄园颇有人烟，余下举目望去尽皆荒芜。”
隔着黄铜面具，实在忍不住就笑了：“听说足下是刘豫州所辟军师，想来是会算账的。”
“是我疏忽了，不愧是白鹅渠帅。”
这个士人集团，自然跟刘表兴办的官学一系士人存在路线、方略上的矛盾。
见一些士人神情阴沉起来，黑熊继续说：“昔年曹操宛城之败，深引以为耻辱。他得荆州，岂敢放任荆人守荆土，他势必执行错役法！郡县之间，皆是外州兵士，荆州士民男女天各一方，如何能得安乐？”
一些低声议论也传入黑熊耳朵，才知道刚才讲学的是大儒宋忠，协助刘表正式开办官学、小太学的关键领袖人物。
“中原四州人口约在四百万，曹操能战之兵二十余万。只是地广人稀分布各处，每次用兵十万人便是极限。”
至于现在的音色，这位白鹅渠帅三五之年，再过几年身形变化，音色也会跟着变。
估计到时候摘了面具来鹿门山求学，也没几个人能一眼鉴定识别出来。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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