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你牵牛儿我来骑
又过了几天,云忆的伤可以说是彻彻底底的好了。
这天早上,天气凉爽,梅朵和父亲打算去地里收玉米了,为了报答父女俩的收留和疗伤之恩,云忆和钟离幻决定一起去帮忙。
准备好了麻袋、水壶、背篓、还有一头老黄牛,几个人打算出发了。
“云公子,你的伤才好,你骑在牛背上吧!”梅朵姑娘头戴野花,手提水壶,身着粉色粗布衣服,吃力的把老黄牛拉到了云忆身边,娇小的红唇微微吐着香气,如黑珠的眼睛滴溜溜的看着云忆。
“......梅朵姑娘,不用了,我已经好了!”他看了看站在不远处的钟离幻,尴尬的一笑。
“小路不好走,你会不习惯的,哞哞经常驼人的!”
“哞——哞?”云忆挑眉一愣。
“就是它啊!”梅朵姑娘说着用手亲昵的上下摸着牛的脸,“我取的名字,好听吗?”
“......呵呵!好听,好听!”
“那赶紧上去吧!只要骑上它,它就会哞哞哞的叫,可好听了!”她把两只小手放在嘴边呈圆形,学着黄牛叫的样子,甚是可爱。
云忆看厌了幻龙城各种女子的万种风情,唯独没有见过如此烂漫率真,聪敏活泼的山村姑娘,心中一阵涟漪,忘记了答话。
“我先走了!”钟离幻在一旁已经看了很久了,一个刚刚及笄的姑娘心思他看在眼里,明在心里,此刻再不离开就是笨的要命了。
“师兄,”云忆一把拉过牛绳走到钟离幻跟前,“师兄,你来骑吧!”
“......”别说骑牛,钟离幻见也没见过几次牛。
“来吧来吧,反正谁骑它都会哞哞叫!”云忆没有等梅朵姑娘和钟离幻反应,便抓住钟离幻大胳膊向上一提,直接把他提坐到了牛背上。
梅朵姑娘:“……”
“云忆!你......”钟离幻紧张了,他两只手撑在牛背上,又害怕牛受惊,他一动不敢动。
“嘘!别吵!”云忆一手抓住钟离幻的腿,一手在嘴上一比划,“太吵牛会惊的,牛惊了会顶人!”
“......”
钟离幻哪里骑过牛,而且还是坐牛,从小他见牛的次数也是寥寥无几,此刻一听云忆这样说,吓得一动不动,大气也不敢出,堂堂寒竹倾君折在了牛身上。
“走喽!”云忆一把牵起牛绳,吆喝一声,老黄牛果真“哞”的一声起动了,这一动,钟离幻一个紧张便习惯性的往后趔了一下,手紧紧抓住竹萧和纱衣,保持镇定和平衡。
“师兄,坐好了!”他回头微微弯起笑唇,强健的体魄让钟离幻放松了身体,不知道为什么,钟离幻相信云忆不会让他掉下去的。
牵牛的黑衣少年哼着曲调,腰里别着黑扇,手里甩着赶牛的鞭子。
坐在牛背上的青纱少年摆动着长腿,攥着竹萧,淡淡的勾了勾冰冷的唇,跟在牛后边的姑娘嘟着嘴,提着水壶,一声不吭的踢起一撮土。
除刺猬妖人那晚来时,云忆是昏迷的,钟离幻是惆怅的,所以一路风景和地形他们一概不知。
今天不紧不慢,才把这个地方看了个通透。
梅花村,梅花树到处可见,只是已经是深秋了,并没有梅花绽放。
虽然没有梅花可以欣赏,但是秋天的野花也是美的心醉。
梅老伯戴着斗笠背着背篓走在最前面,云忆拉着“哞哞”在不远处跟着,梅朵姑娘在最后一跳一跳的,早就忘了云忆没有骑哞哞的事情了。
一路上,稀稀落落的人家尽收眼中,散养的鸡鸭在到处啄食,小狗在和小猫打架嬉戏,隐隐约约还有妇女在自家菜地摘豆角,孩童在鸡圈里收鸡蛋,也有健壮的汉子背着背篓和妻子作别,应该也是要去秋收。
轻轻袅袅的炊烟好像清晨的薄雾,钟离幻第一次感觉到了浓浓的生活气息。
走着走着他们来到了一个小桥,小桥是用青石砌成的,还略显湿润,清晨的微光铺在上面,仿佛如明镜似的。
小桥横跨在河的两岸仿佛血脉相连的亲人,桥下面的水声淙淙的像琴鸣一般,于是人在桥上走,水在桥下流,倒影与真人相互辉映,形成一幅画。
这一座小桥过去就是农田了,梅花村的村民春种秋收都要经过这一座小桥。
桥的那边是农田,这边是人家,两处风景一处连。
钟离幻拿起竹箫到嘴边悠悠的吹了起来。
萧声起,秋蝉鸣,蛙声一片,牛儿哞哞叫,从远而望去,石桥,流水,青山,还有野性男儿牵牛慢慢走,青纱少年衣袂飘飘,斗笠老者熟引路,粉衣豆蔻出梢头,如仙歌如诗般的世外仙境啊!
倘若时光真的可以停留,那就在此刻定格吧!
云忆和钟离幻都这么想。
很快,他们已经到了梅朵姑娘家的玉米地里,一大片玉米长的比人还要高,每个玉米棒子都是颗颗饱满,梅老伯乐的满脸皱纹横着长了。
话不多说,云忆撸起袖子开始了,他背着背篓,每搬一个棒子便朝后一丢,尽数丢进了背篓里,梅朵力气小,便跟在云忆旁边,把搬的玉米也扔进了云忆的背篓里,然后眯起眼眸笑弯了眉。
梅老伯拿着麻袋把搬好的玉米一个一个塞进去,好像都很忙的样子。
只有钟离幻和牛站在一起,他不知道干什么?也不知道怎么干?但是他明明白白的知道,他是多余的,他是没用的,更是来坏事的。
姑娘的心思旁观者清,他站在远处看的明明白白,清清楚楚。
这个姑娘的确与众不同,她如同山里放养的野鸟,自由桀骜,如含苞待放的花骨朵,散发出一种蓄势待发的美。
她的独特与热情像清新的风,清凉的雨,透亮的月光,又仿佛春天的一抹阳光照的人云开雾散,如沐春风,但凡是个男子都会心动吧,何况云忆正值青春,血气方刚,浑身上下都散发出雄性的气味,这应该就是书里所说的干柴烈火吧!
他想离开了,可是真的不知道去哪里?他煎熬的如同在火上行走,如同在冰里洗澡,没人知道他的痛他的忍,他真的想离开,离开这个世界。
“钟离公子?”
“......梅老伯”钟离幻被梅老伯拉回了思绪。
“你怎么了,刚才......”梅老伯过来打算喝口水,却看见钟离幻眉头紧锁,眼眸微红,嘴角发白,连他站在了他面前都没有发觉,便担心的问到。
“没事……头疼,老伯有事?”撒谎不是他的长项,可是遇见了云忆以后,他开始经常撒各种不着调的谎。
“哦,那就好,晚上回去给你熬一碗汤,准好!”
“多谢老伯,不必费心!”他说完梅老伯还没有离开,欲言又止的好像有话要说,“老伯还有事?”
“呵呵,也没什么大事,就是......”他拿下斗笠扇了扇脖子上的汗,靠在了牛身上。
“老伯有事,尽请明言,钟离自当竭尽全力。”为感谢他们的疗伤之恩,不管多难的事,他一定会办到。
“咳咳!你是云公子的师兄对吧?”
“是!”
“那他的事情,你应该可以负责吧?”梅老伯摸了一把哞哞,哞哞笨拙的脑袋蹭着老伯的手。
“......云忆的事情?他是不是有什么地方不周到?请老伯说明,钟离自当替他负责。”
“不是不是,他没有不周到,”他一边摆手,一边戴上了斗笠,“他很好,很好!”
“那老伯所说的是?”
“我,说的是他的——婚姻大事!”梅老伯又拿下了斗笠。
钟离幻:“......”
“小女梅朵对他有托付终身之意,只是他父母均不在此,我想,你是他的师兄,应该可以替他负责,对吗?”
钟离幻:“......”
“如果钟离公子你同意了,我便现在就去说。”
钟离幻:“......”
“钟离公子?钟离公子?”
钟离幻愣是半天挤不出来一个字,慌乱、迷茫、揪心、纠结、万种滋味,如果刚才是如烤烈火,那么现在就是烈火焚心了。
“......老伯!此事钟离,不能负责,我只是他的师兄,并非兄长!”
此刻他已经忘记或者不承认他们已经结拜过兄弟了,“他父亲还在世上,钟离不能也不敢替他作主,何况婚姻本就是他个人的事情,老伯应该直接问他,他如果......”
他把手紧紧攥着,指甲快要刺破掌心了,“他如果愿意,也不一定非要父母师兄同意。”他心一揪一揪的疼,他只想一个起飞消失了,或者化为空气死了。
“真的吗?没有他父母在他也会答应吗?”梅老伯开心的又戴上了斗笠,然后又迅速取了下来,扇的更忙了。
“或许是!”此时的钟离幻真的不知道自己在说的是什么,一个念头,让他一个人待会吧!求你走吧。
“那你觉得他会喜欢小女吗?你觉得小女如何?”老伯越说越起劲,只问的钟离幻浑身发麻,手脚抽筋,似乎站立不稳。
“梅朵姑娘......”呵呵!怎么样?丑吗?不丑,老吗?不老,笨吗?不笨,他没办法再撒谎,慢慢把真话从牙缝里磨出来,“梅朵姑娘年轻漂亮,素雅清新,善良纯真,云忆他,他应该......会,喜欢,老伯去问吧!”
他真的语无伦次,痛入心脏了,老伯却一点看不出他脸色白的可怕,嘴唇干的欲裂。
“好,那我现在就去问他,你在那边树下面休息一下,缓解缓解头痛!”梅老伯速度的戴上斗笠,开心的走了。
呵呵!多谢你走了。
钟离幻腿一软,差点向后倒去,他慢慢走到了树荫下,坐了下来。
云忆应该会同意的吧?他对云忆的风流史只是听说,并未看见过,但是无风不起浪,没有十分真也有七分实,何况云忆自己也从未否定过。
谁会拒绝一个送上门来的美婵娟?尤其像云忆这样来者不拒的风流浪荡子更不会了。
郎情妾意的合作他不想再看,一家三口的模样刺了他的眼,黄牛的哞哞之声碎了他的尊严,花花草草此时是他们的调情物,他多余的仿佛这秋天的蚊子。
他恶心死自己了,师弟的爱师弟的心师弟的婚姻与他又何干?郎才女貌天生一对自古就是,阴阳结合是老天爷定的。
他一个大男人凭什么理由什么权利什么身份心痛?对,他没有权利,也没有理由,更没有身份心痛,原来心痛折磨也是需要一个理由的。
呵呵!那他可以离开吗?为什么此刻他连逃避离开都不可以?
老天!老天爷!你……让我死吧!
他把头轻轻仰起闭上眼,一颗泪从眼角偷偷滑落,内心的呐喊和表面的平静形成烈鬼与慈佛的对比。
“轰隆隆!轰隆隆!”
打雷了,是要下雨了吗?
这雨说来就来,大晴天怎么突然就下雨了,如豆大的雨滴打在玉米叶上发出噼里啪啦噼里啪啦的声音。
“师兄,师兄,下雨了,你怎么还把脸仰这么高?”云忆用扇子挡在钟离幻头顶,自己却湿透了。
“我热!你,去那边,”他一把推开了云忆,继续仰面求雨。
“那边我开了结界了,雨淋不到他们的,”云忆双手遮眉,雨水打的他睁不开眼。
“那你去,去给他们收拾玉米,”云忆不动弹,“你去帮他们,我热!让我淋一会雨,去!”
云忆道:“那给你开个结界吧?”
“不用,我热,你去!”钟离幻很执拗,雨水打在他的脸上,顺着美丽的弧度汇聚在了下巴,变成了一股水流下。
没办法,云忆只能跑过去帮忙把搬好的玉米都装进袋子里,然后扎紧口,两袋一绑,放在牛背上。
钟离幻把头仰的更高了,雨水密密麻麻的打在脸上生疼,他却嘴角勾起,笑了起来。
眼尾的泪水混着雨水流下,他不再憋着,让它使劲的流,一股一股的流,他的牙齿发出呲呲声,伴着雷鸣听不见,他使劲的磨,咬碎了牙齿的磨。
老天爷,谢谢你,谢谢你的这一场雨。
他轻轻的说着这几个字,自己都没有听的清。
呵呵!谢老天什么?仅仅谢它的一场雨吗?
是啊,一个连哭泣悲伤都不敢的人,当然会因为一场雨的掩护而感激不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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