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舞台中央
荒野是清冷的，土地是贫瘠的，HS病毒对这个世界的入侵不局限于生物，它同样侵蚀了环境，它同样入侵了生活。多少人的生活方式被迫改变，尽管城市试图去维护甚至复现前文明人类的生活条件，但这种方法在很多人里是错误的，因为他们始终认为人应当去适应环境，而非去强行改造它。
数名流浪者立于山丘之上，他们正在完成自己的本职工作。流浪者们与荒野为伍，他们总结自然规律，对这些事情有一套自己的经验，感染者聚落里有专门负责这些工作的人，他们带回的情报对聚落的存续与发展至关重要，城市偶尔也会雇佣这些人，来为移动城市的驻扎点及设施布局规划提供意见。
“天气不错，嗯？”流浪者将水壶递给一旁忙于测绘的同伴，对方没接只是漫不经心地应和了他一句。
“等到这最后几处标完，我们就能回去复命了。听说移动城市马上就要迁徙了，也不知道这对聚落来说究竟是好是坏。”
感染者的地底聚落是固定的，一个聚落要想生存下去必须仰仗于对附近环境资源的合理规划与循环利用，不到万不得已聚落是不会轻易转移的，但移动城市的到来往往会打破这一点。城市开采资源不需要经过感染者聚落的同意，感染者也没有能力和胆量去和城市争论资源的分配方式，不过移动城市偶尔也会帮助聚落进行设施建设，也会以雇佣的形式与聚落进行交易，所以一般情况下也不会出现什么主权问题。
“你其实很羡慕吧，那帮在宴会上大吃大喝的家伙？”
“我们流浪者有自己庆祝节日的方式。”男人收拾仪器，准备招呼同伴离开这里，这处山丘很高，从这里其实是能够看到远处的移动城市的，但再怎么羡慕别人的生活，也不会让自己当下的生活过得更好。
“你怎么还赖在那儿？别张望了，你再怎么看，他们也绝对不可能允许你踏上他们的城市地块的。”
同伴像是聋了没有听见，男人忽然注意到他看的不是移动城市的方向。
“给我。”男人一把夺过远视仪，然后才看懂了同伴的反应。
大地奔腾，一路扬起漫天尘埃。蠕动的黑影穿梭于山谷之间，那黑影上下起伏，似乎并不连贯，再去细看，才发现那是由无数个体汇成的浪潮，他们填满了路过的每一寸土地，以摧枯拉朽之势正向着南方进军。将视野抬高，再去看更远处，就会发现，更多的山谷，更多的浪潮，他们在某一处节点合流，然后形成规模更大的狂潮。
所有栖息于山谷间的羽兽都被惊动了，他们齐刷刷地窜出自己筑的岩巢，盘旋于这支大行军的上空，刚刚还毫无异常的天空转瞬间就被铺上一层浓密的乌云，即便相隔千里，异兽群的嘶吼也震耳欲聋。
兽群的迁徙与人类迁徙的轨道相撞，自然没有理由为文明让路。
………………………
此时此刻，第7区会场内
“好了，看来零小姐确实比较适合这一身呢。”
黛莉亚满意地端详着换上新装的零伊。戗驳领的领型，覆缎式的领面，前身设有六粒装饰扣，后腰也有双扣节饰，前身下摆短至腰部，后摆拉长收束腰身，展现出穿戴者双腿修长的同时不影响行动。主面料采用白色，与里面穿的黑色衬衫相配，男性化的服饰却又能充分展现女性的独特魅力，再加上零伊肩部以下的长发被束成干练的单马尾，整体给人十分俊逸潇洒的感觉。
贝茜又被队长这一身惊艳到了，虽然女性的华丽礼服充满诱惑，但零伊果然还是更适合这样帅气的风格啊。
“嗯，不错不错，比预想中的还要合适，真是越看越觉得你与那人相像了。她那时候也跟零小姐现在差不多大，尺码正正好，你们俩人性格也相近，穿上这身给人的感觉一模一样，只可惜，那家伙只穿过这身衣服一次，真是白费了这样一件艺术品。”
“恕我直言，管理者大人口中的那位…是谁？”
黛莉亚狡黠一笑，做了个保密的手势。
零伊换好正装后，黛莉亚女士终于正式开始和01小队交涉，省去客套的自我介绍环节，黛莉亚早在私下调查过这几人的身份背景。
“所以，第7区的管理者，黛莉亚女士，请问您此行特意邀请01小队，是有什么特别的任务要交予我们吗？”
“哎呀，和我说话不用显得那么正式，把我当成一个比你们大不了几岁的朋友就好。今天可是移动城市的两百岁生日，是大家欢庆放松的日子，在这样欢乐的场合谈任务未免有些不合时宜吧。”
“本分如此，请见谅。”零伊最近说话礼貌了许多，看来贝茜对她的礼节培训效果不错。但是黛莉亚虽然表面客气，却还是消除不了零伊对这份别有用心的邀请的怀疑。
“01小队在城市这段时间里的几次大事件中都表现优异，我很难注意不到各位这样活跃的新星啊，这让我忍不住地想要多了解各位一点。如果我的邀请给各位造成了不必要的困扰，那我先给各位道个歉了。”
黛莉亚一直表现得像个热情的邻居阿姨一样，对话中始终放低自己的姿态，完全没有表现出上位者的压迫感，她迫切地向零伊展现出亲近感，这让零伊无法拒绝的同时也对她更多了几分警惕。
“所以，黛莉亚女士，你希望以朋友的身份从01小队这里，从我这里，知道些什么？”
“呵呵，零小姐你的态度一直是这么咄咄逼人的嘛，难怪奥斯特先生会喜欢你这样的孩子呢。奥斯特先生看人的眼光可是向来很严格呢，想必各位也一定有什么过人之处才能得到那位的赏识吧。”
黛莉亚知道01小队是总司令的直属特遣征战小队，她派人查过零伊的身份背景，但得到的信息很有限，部分信息甚至怀疑有造假可能，司令有意隐瞒了这个孩子的情报，黛莉亚想知道零伊身上究竟藏有什么样的秘密，以及她在司令心中究竟处在一个什么样的位置。
黛莉亚一时让希瑞斯她们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她们实际上也不清楚01小队究竟是如何成立的，自己为什么被选为其中一员，围绕零伊的疑点实在太多，就连她们也是隐瞒的对象，恐怕就连零伊她自己都不知道她身上究竟藏有什么秘密。
“黛莉亚女士，01小队能有今天的成就完全是凭借自身的实力打下来的，总司令先生也只是我们的直属上司，除此之外没有更多您期待的关系，请您的试探到此为止吧。”意料之外的，希瑞斯替零伊回答了问题，她或许是看出了黛莉亚的目标是零伊，她也知道零伊向来不擅长应对战场之外的交锋，站出来与管理者对峙，这需要莫大的勇气。
“哦？”黛莉亚对希瑞斯的插话略感意外，她印象中有关这个孩子的情报一直都是她与她的队长有些不合。这孩子加入征战小队的经过也算曲折，奥斯特强行将她从自己的原生小队剥离，这本该导致她对01小队的存在极度不满，可现在看来，她不仅与01小队的成员相处融洽，甚至愿意为零伊挺身而出选择与自己对峙，看来自己的部分情报有待更新。
“看来希瑞斯小姐是误会了，我的意思并不是质疑你们队伍的实力，相反，我和奥斯特先生同样中意你们，甚至，更加在意你们。我就不继续拐弯抹角了，我希望各位能够来到我的麾下，担任我的亲卫队，第7区能够提供的待遇绝对不会比特遣征战小队的社会福利差，而且如果是我亲自向奥斯特开口的话他也一定不会阻拦，不过我还是更愿意尊重各位的选择。”
黛莉亚直接把话挑明了。城邦管理者间的实力亦有差距，第一区的中央总司令无疑手握最大的权力，但频繁组织并出入各种社交场合，与各城邦都有沟通联系的黛莉亚，在声望与人脉这块甚至在总司令之上。她在议会与管理者间拥有最大的派系，最广的人脉，正是这份实力让她有自信从总司令的手底下挖人。而且01小队若对奥斯特没有什么特别的意义的话，奥斯特自然没有必要为一支征战小队的归属而与黛莉亚产生争执。
再换01小队的视角，若是有谁能够得到黛莉亚的支持，那么这个人在城市的后半生就都有保障了，黛莉亚甚至有能力让01小队从法定的职务中脱身，自此不用再终日为执行危险的任务而赌上性命。
黛莉亚无缘无故开出如此充满诱惑的条件反而更让01小队的各位不寒而栗，像是面对一份不容拒绝的邀请，一杯不得不饮下的甜蜜毒药，一般人都不敢在这种情况下拒绝一位地位如此高的上位者，但零伊站了出来：“收回你刚刚的话，黛莉亚.卡利安特，第7区的城邦管理者。特遣征战小队服务的对象只有城市和它的人民，它不会以任何形式成为任何一个人的私兵，奥斯特亦是如此。权力并非上位者攫取利益的工具，而是你们服务社会的职责，你刚才的发言有触犯法律的嫌疑，即便是城市的管理者，也有不能触碰的底线，这是警告，女士，请你摆正自己的位置。”
零伊目光冷竣，挺胸正对黛莉亚，她的一言一行皆充满不可质疑的正当性。这份觉悟，这个眼神，都让黛莉亚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她身上穿的是那人曾经穿过的礼服，她所展现出的气质与昔人别无二致，不能说像，只能说一模一样。
“抱歉，确实是我发言不当，考虑欠周了。我作为城市的管理者之一，那番话，确实不该，感谢您作为城市意志的执行人及时指出了我的错误，看来奥斯特先生如此信任各位的原因我已经找到了，城市正需要你们这样正直的年轻人，相信在你们这代人的建设下，我们的都市必将跃向一个更加光明的未来。我很高兴与各位的这次会面，既然诸位对自己的职责如此坚守，我能做的唯有表达我的敬意与赞扬之情，若是各位在将来需要什么帮助，我也十分愿意在职责范围内为各位提供协助。好了，今天就让我们忘了这次小小的见面吧，接下来就请各位好好享受宴会，期待我们日后的再次会面。”
黛莉亚总算退场，女生们终于松了一口气，和一城之主对话，感觉比清扫战场上的异兽还累。黛莉亚为表歉意，还将那套礼服直接送给零伊了，也算没白来一趟。
应付完管理者大人，大家总算能放松享受庆典的氛围了，看看时间，男生们也该换好衣服到场了。
…………………………
“嗨。”零伊忽然注意到有人叫她，转过身，发现一位金发的礼服绅士正微笑站在不远处。
“欧文？没想到你也会出席这种宴会。”
欧文穿的是最经典最正式的男式西装，他本人就已经够有魅力了，服装更是加分项，相信没有哪位女士能够拒绝这样一位英俊绅士的邀舞。
“奥斯特先生向来不会出席这种宴会，有很多事情交由我代为操办。倒是你，我也没有想到会在这种场合见到你。零伊，你今天……”欧文话说到一半就说不下去了，他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脸颊已经泛红，看上去就像是喝了不少酒一样，不过，欧文现在心里确实有种醉醺醺的感觉。
“我们是收到管理者邀请才来的，现在事情办完了，正准备回去。”贝茜立刻上来从后面捂住零伊的嘴。
“真遗憾，今天机会难得，不打算多留一会儿吗？舞会马上就要开始了，要是错过了可是很可惜的。”欧文的目的已经很明显了，其实他对零伊的情感旁人懂得都懂，只是他自己或许还在纠结这份情感究竟是什么，又源自何处。他总在不经意间表露对零伊的好感，却又总是止步于朋友的关系不进一步上前。
欧文是他们这些人中最早认识零伊并与之产生联系的人，但遗憾自那次初见后他们就没有更多同行的机会，然而就是在这段时间里，零伊或许已经与他当初所认识的那个她有了些许不同，正是这种变化带来的陌生感让他不敢判断自己与零伊的关系。
虽然这么做感觉有点对不起沃伦特，但其他人还是决定先暂时离开，给这两个人一点相处的空间。
可就在女生们都自觉退场时，一名盛装打扮的贵妇突然出现在零伊和欧文两人的中间，一只手“轻轻”搭在了欧文的肩膀上。
“既然这样，那敢问这位英俊的先生愿不愿意和我跳支舞呢？”
“沃…！”贝茜终于看清那位“贵妇”的样貌时差点没惊呼出来。
欧文也终于看清这位大胆上来搅局的女士，原来是精心打扮过一番的女装沃伦特，即便优秀如他，也有一瞬间没控制得住自己的表情反应。
只见沃伦特强颜欢笑却透露出藏不住的杀意，那表现就像是妻子在线抓包了自己不忠的丈夫一样毫无违和感，他的视线一直向着欧文这边，看来他遣责的目标只有男方。
“沃伦特，你为什么…”零伊头一回看到沃伦特的女装，同样一脸疑惑，这身衣服明显不适合他，她唯一能想到沃伦特用这身装扮的场合只有在执行特别的潜行任务时。
沃伦特关键时刻出场打断，他可不会轻易将零伊拱手让人。沃伦特不知从哪儿得知了零伊今天的装扮，为了与零伊的礼服搭配，他不顾他人怪异的目光，大胆选择了女性的装束，现在看来他似乎对自己的女装还挺满意，好像还挺享受扮演女方的。
沃伦特吓退欧文后随即变换温柔语气转过身来对零伊说：“哎呀，没想到这个世界上还有您这样优雅帅气的绅士！我第一眼就被您迷住了，请您务必与我共舞一曲！”然后他就强行拉着零伊把她拽进了舞区。
沃伦特对零伊的追求十分大胆，尽管零伊会拒绝他无数次，可他一定会去尝试比无数次更多的次数，这是欧文从他身上感觉到的自己的差距。也许就是因为零伊身边有这样的人存在，她才会渐渐地发生改变。如果说哪一天零伊真的愿意让别人走进自己的内心，那想必也一定会是沃伦特这样的人吧。
舞会的灯光亮起，沃伦特和零伊扎进人群中转眼间就不见了身影。贝茜还在为欧文感到有些同情，突然，一身西装打扮的艾特也来到了她的面前，今天的他一改往日那种迷迷糊糊的感觉和少年的青涩，显得成熟稳重了许多。艾特微微弯腰，向贝茜递出了邀请的手，这一举动真的不像平日里的他，贝茜的脸都羞红到耳朵根了，最后在安东尼的暗中鼓励下，贝茜才答应了对方的邀舞。
索亚也是小绅士的打扮，和索拉兄妹二人挽着手踏进灯光。欧文虽然没能邀请到零伊共舞，但随后他的五名女队员立马也找了上来，马上就把她们的队长扛走了，此刻原地就只剩下了希瑞斯和安东尼二人。
安东尼不好意思地挠挠头，看了看站在身边同样没人邀请跳舞的希瑞斯。希瑞斯只是晃了晃手中的高脚杯，瞥了一眼在现场十分尴尬的大叔，随后表示对跳舞不感兴趣，直接就走开了。
安东尼受到了亿点点的打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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