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那就撞过去
围绕在姻缘庙外的煞气消失不见。
晨晖破晓时，霞光漫天而起。
菱娘神色释然，喃喃道：
“天亮了。”
十年前，没能与郎君赏到的日出，庙中小屋内等不来的黎明，于十年后的今日，终于姗姗来迟。
菱娘在晨光中对着朝颜回眸一笑：“谢谢。”
朝颜走到菱娘身边，将伞撑开，也笑道：“伞还你。”
菱娘接过伞，正想说笑两句，视线突然移到朝颜身后，骤然瞪大了眼睛。
“小姑娘！”
小姑娘？
阿花！
朝颜猛地回头，正好看到微生辞斩断那捆住阿花的树根，狠狠松了口气。
岂料，变故就在一瞬间。
那挂满了尸体的树，竟然发着诡异的红光，树根盘虬处生出数条粗壮的树枝。
阿花本已被微生辞护到身后，谁知视线与那红光对上，眼神顿时空洞起来，整个人失了魂儿地窜出去，被偷袭过来的树枝卷起，一溜烟消失在树根处！
什么鬼东西！
阿花呢？她那么大的阿花呢！
朝颜绕开倒吊的尸体，闪身来到树根处，赫然在树后面发现一个狭窄的洞口。
这邪树掳走了人就风平浪静下来，树枝不乱抽了，也不发光了。
微生辞道：“这老槐树常年被人血滋养，应是生出了灵智，又被怨念缠绕，已经是个邪物了。”
朝颜：“既然如此，那就灭了它！”
朝颜起身，将剑尖插入树根，作势就要将整棵树连根拔起。
“等等！手下留情，手下留情啊！”
苍老的声音从树干里传出，朝颜神色狠厉，毫不手软地继续往里插。
“姑娘姑娘！”
“那小姑娘没事，老朽只是受人胁迫，不得不这么做啊！”
殷汀一脚踹在树干上，头上的铃铛随着他的动作叮叮当当作响。
方才没能及时拦住阿花，已经是他大意了，现在居然在他眼皮子底下将阿花劫走，岂有此理！
“你这臭老头！快把阿花还回来！”
老槐树痛呼两声，声音委屈，“你们顺着树洞下去，就能见到她了。”
朝颜抽出长剑，冷声问：“你受何人胁迫？”
“不知，”老槐树如实答道，“她浑身散发着光，只能看到个轮廓，是个女子。”
“她看上去极为神秘，是个神族女子，前几日突然到来，只说让我趁机随便抓一人扔进洞里就行，然后就走了。”
前几日就到了这姻缘庙，没管山下的菱娘，没管庙里的鬼煞，单单只找了老槐树，让老槐树做这么一件匪夷所思的事，之后，就走了。
那个神秘的神族女子不仅知道他们会途经此地，还一味地想要他们下去，就像是在引着他们去发现什么。
到底有什么意图？
这人，是追着谁来的？
她来这里不到一年，没得罪过什么人，阿花没出过瑶玑国，同样如此。
那就只能是阿辞和阿汀了。
挽霜说过，他们饕餮一族，一直被仇人追杀，或许是仇人发现了阿汀的踪迹？
阿辞不确定，认识阿辞的人太多了，根本毫无头绪。
这种被人暗中监视的感觉令朝颜极度不爽，想打人，想发疯！
“阿颜，”微生辞将洞口劈开，率先走下去，向朝颜伸出手：“过来。”
朝颜一手将剑负在身后，一手搭在微生辞的掌心，被他拉住，纵身一跳，跳入洞内。
殷汀和菱娘紧跟而上，一时只剩院里的三个大傻，冷风吹过，三个大傻齐齐打了个寒颤，连滚带爬冲出庙，往山下跑去。
老槐树抖了抖树干，温和的晨光照在树上，诡异又邪性。
地下阶梯无限延伸下去，两侧石壁上每十步镶嵌着一颗拳头大的夜明珠。
朝颜与微生辞在前头走了不久，殷汀和菱娘就追了上来。
朝颜回首诧异地看着菱娘：“你可以不用跟来的。”
菱娘执念已了，只要她想，随时可以去幽冥界往生。
此行前路未定，自从来到姻缘庙，处处怪异。
她都没有把握全身而退，菱娘一个鬼魂，若真有个万一，便是真的魂飞魄散了。
菱娘眨眨眼，笑道：“没事，遇到危险我肯定会保全自己，先跑的。”
朝颜失笑，没再劝说，继续往前走。
越往前走，地道越宽敞，没走多久就看到乖乖坐在石阶上等着的阿花。
小姑娘抱膝而坐，衣服沾了尘土有些脏，被树枝拖在地上，后背和衣袖只是有些磨损，看上去并没有受伤。
她听到脚步声，看到朝颜和微生辞，眼睛“唰”地一下亮起来，站起身迎上去，笑道：“我就知道你们会来救我的。”
“我也不知怎么了，看到那红光就晕了，醒来就在这里了。”
朝颜安抚地拍拍她肩膀，说道：“那邪树会些迷惑人心的招数，你修为低，便被他挑中，以此引我们过来。”
阿花闻言，神情有些低落：“是我拖累了你们。”
朝颜没说“没事”这种毫无意义的话，而是道：“不想拖累人，就继续努力修炼，等强大到可以自保，甚至能保护别人时，就把欺负过你的人都打趴下。”
她从来不认为伤害过自己的人可以被原谅。
当她强大到可以把敌人踩在脚下的时候，她不会觉得对方已经弱到不值得碾压了。
伤害已经造成，当然要原封不动地还回去。
“我会的！”阿花神情坚定，点头应道。
随着地道越走越宽敞，两侧的石壁不再是光滑的石板，反而雕刻了许多画像。
只是经过时间的冲刷，很多雕像已经看不清了，有些破损没那么严重的，能看出各种花花草草的图案。
大概走了半个时辰，前方赫然矗立着一道石门，石门两侧各吊着两盏瑞兽石灯，门上刻着睁着眼睛的巨兽。
此兽羊头、麟身、独角，四足为飞走状。
朝颜道：“白泽。”
白泽通万物之情，知鬼神之事，辟除一切邪气。
老槐树一身邪气，难怪它早早就把阿花放下。
有白泽神兽的石刻镇守，此处的主人，定是哪方大能。
殷汀翻了个白眼，身为凶兽，自然天生看神兽不顺眼。
“抖着一身白毛，目中无人、孤高自傲、自视甚高，还神兽呢，哼！”
朝颜：……
你小子是把仅有那点损人的词汇量全用在白泽身上了吧！
“可我看着它还挺神圣的，”阿花老实道：“况且，它只是个石刻。”
“阿花你信小爷，”殷汀噘着嘴笃定道：“祖奶奶说白泽惯会装神弄鬼，烦人得很。”
阿花看向朝颜，“姐姐，你怎么看？”
朝颜死鱼脸：“不怎么看，先给我看这门怎么开，不然就原路返回。”
“小爷不走回头路！”殷汀晃着脑袋，臭屁地给自己打标签。
朝颜：“那你就撞过去。”
说着，侧身让开路，伸开手臂示意他不要犹豫，赶紧撞门。
殷汀尴尬地笑笑，后退一步：“不了不了，我们还是研究怎么开门吧，嘿嘿……”
“出息！”朝颜拎着小孩儿胳膊，把他放到门前，命令道：“闻闻有没有毒气毒液之类的。”
殷汀：“……姐姐，我不是狗狗。”
而且，万一真的有毒气，闻了会拉肚子的！
朝颜不耐烦道：“让你闻你就闻，哪儿那么多话！”
殷汀瘪着嘴憋憋屈屈地凑上前刚要嗅，便被微生辞捂住口鼻，“不用了，没毒。”
说着，他在石门各处敲了敲，最后停在睁开的眼睛处。
朝颜看着那双空洞的双眼，视线转向门边的两盏石灯上。
她拿下灯罩，里面跳动的火焰旁躺着流光溢彩的绿色琉璃石。
这火烧的是常年不灭的幽冥火，幽蓝色的火焰跳动，她伸手去拿石头，不小心被烫了一下，顿时疼得灵魂都颤动了一下。
微生辞急忙把人拉回来，看着她烫伤的指尖，掌心凝了一块冰，敷在上面。
他蹙着眉，眉眼间是少见的责备，却不发一语。
菱娘打量一番两人的神色，斟酌一下，对朝颜道：“朝颜姑娘，幽冥火是幽冥界用来惩治恶鬼的，对灵魂有莫大的伤害，即便是这样小的烫伤，灵魂也会受损，什么灵丹妙药都无法马上痊愈，须得养上几日才会好全。”
朝颜抿抿唇，知道是自己鲁莽了，认错态度极为积极：“我知道错了，下次不会了。”
她总是控制不好自己的情绪，时不时就想不顾一切地疯一疯。
这是前世遗留的毛病，不接触人还好，都压的下去，接触的人一多，她便有些压不住了。
本以为会随着时间的流逝，渐渐平息下去，却没想到，只要她不释怀，便永远走不出过去。
微生辞见她态度诚恳，没说什么，让她敷着冰，随后五指一抓，那灯里的琉璃石便隔空飞到他手中。
入手的石头冰凉却不刺骨，他无视几人震惊敬佩的眼神，将两枚琉璃石分别镶入白泽石刻的眼中。
琉璃石一入眼眶，那白泽霎时像活了一样，莹绿色的光线自眼中流出，流过四肢百骸。
待整个白泽石刻都染成绿色，伴随着石门滑动的“隆隆”声，脚下地面微微颤动，石门缓缓向上开启。
待整个石门打开后，入目是一条紫玉铺成的长廊，顶部镶满了流光溢彩的紫琉璃，幽冥火在长廊两侧的石灯里跳动，一种极致的梦幻感扑面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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