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章 母亲
章故不可置信的叫了声:“母亲!”脸色更加苍白了,整个人摇摇欲坠。
章母跪地行礼:“大人,我家老头子之死是个意外,我不欲追究。人已经去了,就让他尽快入土为安吧。”
县令看了看仵作。
仵作道:“确实是冻死的!”
既然不是谋杀,家属又不予追究,和稀泥的做法,案子可以结了。
县令刚准备退堂,不想杨县丞从后衙出来,大声道:“遗弃老父,致使老人家在这太平盛世被冻死,最次也该判个忤逆不孝之罪,杖三十!”
他冲县令拱拱手,又道:“我记得林府的章太太就是这家的姑奶奶吧?”
江摄大惊,这是冲着阿韵姐姐来的?后悔没让人给她送个信!也好让她提前做防备!
也不等人插嘴,杨县丞接着道:“章太太坐拥大笔财富,却让亲爹冻死在兄弟家大门口!”
他绕着老章头的遗体转,嘴里“啧啧”感叹:“瞧瞧,瞧瞧章老头!穿的衣衫褴褛,又脏又破!哎,人这一生,生儿育女有什么用?”
围观的百姓也开始窃窃私语。
有人附和:“可不是!林家家大业大!章太太手指缝里漏一点出来,也够老章头好吃好喝了!”
“真是世风日下!自己吃香的喝辣的,家里老父老母吃糠咽菜!何其歹毒!”
“就是!该把她也抓过来杖责一顿!让天下的儿女看看,本朝以孝治天下,咱们这些老骨头也有依仗呢!”
“对,把她抓起来!再没有比她更恶毒的儿女了!”
大家七嘴八舌,越说越离谱。
章故连忙道:“她年少时被父母卖掉,本来就跟主家说好,生死不论!后来我父亲更是和她签了断亲书。今日这事跟她无关!”
人群中有人大喊:“血脉亲情,哪是说断就断的?说破天,她章太太也得管老章头叫爹!老章头一把屎一把尿把她拉扯大,那对她就有大恩,岂能富贵了就不认亲爹娘?”
“就是!说白了,还不是她嫌贫爱富,忤逆不孝!”
“大人,传章太太来,打三十大板,以儆效尤!”
“大人!请替老章头做主!替天下父母做主!”
章故惊呆了。
“大人!遗弃父亲的是大哥二哥,没有及时赶回去的是学生,关姐姐什么事?”
“别说她已经和家里断绝关系了,哪怕没有断绝关系,她是出嫁女,不继承家业,也就没有赡养父母的责任!此事实在与她无关!”
县令看一眼杨县丞,见他乜着眼睛摸着胡须,一副稳坐钓鱼台的神态,便知道这孙子是替他人做事呢!
他当官走的是贾家的路子,又与叶同知交好,叶同知能升任知府,据说也是贾家从中斡旋。
贾家大老爷跑来争财产,在章太太手里没讨到便宜,喽啰们这便出动了!
县令摸着胡须,垂眸思量该如何应对。
不想杨县丞已经走到他身边,轻声道:“大人,新知府大人的就职典礼还得您筹备,不如这里就交给下官吧。”
县令抬眼看着杨县丞,他的鼠须几乎拂过他的额头。
今天若是他从公案后面退下去,便会威严扫地。他这个县令便会成为傀儡、笑话!往后在县衙哪还有立足之地!
县令抓着惊堂木,大喝一声:“杨县丞,退下去!不要阻碍本官断案!”
杨县丞一愣,想不到形势明朗的情况下,他会选择和自己作对!谁不知道他是叶同知的人?
“嗯?”县令挑眉,官威大盛。
杨县丞拱手,后退,退到主簿身边站住,脸上五颜六色,面色极差。
县令拍惊堂木:“章老太,对章老头之死,你确定不再追究?”
章母磕个头:“是。”
县令做最后的宣判:“重打章大章二三十大板!死者遗体发还其家尽早安葬。”
“慢着!”一个穿着簇新官服的官员在随从的护送下走进大堂。
县令连忙站起来迎上去作揖:“下官见过同知大人!”
叶同知一愣,掸了掸自己从四品的知府官服,对县令没有称呼他为“知府大人”颇为不满。
他撇嘴道:“王县令啊,你眼神不好,案子也断的草率。这种虐待父母致死的人怎么能轻拿轻放?来啊,章家逆子先打三十大板。”
章家两兄弟哭嚎道:“大人!冤枉啊!我们兄弟俩只是按父亲的意愿送他去见弟弟,却不想弟弟没回家,这才致使他老人家被冻死。我们不是故意的!绝非蓄意虐待父亲。”
叶同知大马金刀的往案桌后面一坐,喝道:“打!”
衙役摁着章家两兄弟一顿杀威棒。
等打完三十棒,兄弟俩已成了一摊烂泥。
叶同知道:“章老太,听说林家的主母是你和死者的亲生女儿?”
章母垂眸道:“是!”
“作为亲女,上不孝父母,下不扶持兄弟,可谓大逆不道,无情无义!此等人,流放也不为过。”叶同知拍一下惊堂木,喝道:“来人,传章韵上堂!”
一声清亮的女声响起:“不用麻烦!我来了!”
江摄长舒一口气。她敢来,应该已经有了应对的法子。
章喜和章乐护着章韵穿过人群。
章韵逆着光,仪态端方,从容不迫的进了大堂。
“同知大人传我什么事啊?”
叶同知的眼睛抽了抽,尽量压住心里的不快:“章韵,你父亲冻死了!你有什么话说?”
章韵从袖子里拿出一张纸,捏住纸头甩了甩,道:“大人,这是章家给我的断亲书。我如今只是林家妇。况且,就是正常人家,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赡养父母,不在女儿的职责范围!”
“我知道有人盯着我家那点家产,想方设法想弄死我,吞了林家的家产。只是我得提醒有些人一句,想要蛇吞象,当心噎死自己!”
扣帽子嘛,谁不会呀!你针对我,就是为了我家家产!
“你!”叶同知“啪”一下拍着桌子站起来。
章韵冷笑:“叶同知别忘了,我男人是圣上亲封的忠勇伯,我作为他的遗孀,你想要我死,我一定拉你全族陪葬!”
“你!你!你敢威胁朝廷命官!”
“章韵不孝父母,致使父母穷困潦倒,冻毙而亡!其人自私卑劣,大逆不道,该罚!来人,给本官重打三十大板!”
衙役就要上去拉扯章韵,江摄连忙挡在章韵面前。
“住手!”一声断喝。
众人都愣住了。
只见一直垂头跪在地上的章母站起来,对叶同知道:“大人!她早不是章家女了!我们生了她养了她,却也亲手卖了她。当年就和贾太太说好了,此生再无瓜葛,生死不论。”
“她是妾也好,是当家太太也好,是死也好,活也好,都是她的命,与我章家无干。我家老头子活着的时候也写了断亲书。请大人明断!”
围观的吃瓜群众也窃窃私语。
有人道:“原来是卖了她。那倒也是,与父母恩断义绝也说的过去。”
也有人持不同态度:“林家诺大家业,林大人又是一表人才的主儿,卖了她也是好去处,怎么就不能接济接济父母兄弟了?”
“就是!你瞧瞧她穿金戴玉,再看看她母亲,和乞丐无异。”
这世上,掌握话语权的是父母和男人,他们当然会从自身利益出发,压榨女儿和姐妹,那都是天经地义的常规操作。
章韵心里冷笑。
叶同知和章韵四目相对,两人各不相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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