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洗尘宴

相比上头四位姐姐的好名声，外界传言柒小五的话，显然就不怎么好听了。尽管在这其中，她的身份最为尊贵，过往也最是传奇。

  当柒小五挑开车帘时，四周人顿时呼吸一轻，所有人的目光都放在她单薄的身子，以及那秀丽，稚嫩的面庞上。

  魁梧？

  血盆大口？

  罗刹鬼？

  那最后一个从马车中出来的小姑娘，五官还未完全长开。虽裹着厚重华丽的礼服，却依旧遮挡不住稚气的容貌。她的容貌倒是不错，是难得一见的美人，但相比几位姐姐，却还是逊色几分。

  女孩的身形纤瘦、娇小、肤色惨白，眉目间全是伤心失意。不见半点怒气，杀气，跟外界传言的守疆郡主简直判若两人。

  众人相互看了看，似乎有些不可置信。直到朝阳大声说道，“小郡主今日倒是挺好看的”，人们这才正式确定了她的身份，眼前这位看上去完全没有杀伤力的小姑娘，正是在街上惩戒恶霸的罗刹鬼。

  果然，人不可貌相。

  朝阳这话虽是赞美，但的的确确触及到了柒小五的底线，天知道她是怀着怎么的心情，才脱下师父为她缝制的衣裳，穿上这一套又厚又重，还行动不方便的裙子。

  众目睽睽之下，柒小五提着裙子，在柒书来不及的阻止声中，从车上跳下。完事后还伸展一下发酸的手臂，居高临下的看着矮自己一个头的朝阳，十分欠揍的说，“即便换了一身较比精神的衣裳，你依旧是豆芽菜！”

  朝阳忍不住一脚踹向前，依旧被柒小五灵活的躲开。前者气得满脸通红，咬牙切齿道“有本事你不要躲！”

  柒小五认真道“要被打为什么不躲，你又不是我师父！”

  虽然穿着厚重的衣服，还在全身佩戴了不少的首饰，但这身新奇的装扮，并未让她的动作有丝毫的紊乱。

  至于大家闺秀的风范，呵呵……自打柒小五双脚从马车上跳下来时，这个成语就已离她逐渐远去。

  无法阻止，就只能听天由命，想到此处。柒棋一脸哭笑不得的拦下继续打闹的两人，说“小五、朝阳，入宫的时间差不多了，我们快些进去”

  按照以往柒小五任性的性子，基本上不会答应她。但此时不同以往，在朝阳惊奇的目光下，柒小五一言不发的朝着柒棋走去。

  虽说出了点岔子，但这一路，柒小五的态度可谓是温顺。巨大的进步让莫淑感动不已，直牵着柒书的手说“还是书儿有法子，这三日的教导居然如此有成效”

  柒画亦是奇怪道“她如此听话，怕不是有什么企图吧？”

  自打柒小五从马车上跳下，脸色就十分难看的柒书，在心中回道：厉害的不是我，而是二姐。但任谁也想不到，小五最在乎的东西居然是一个小木偶，而如今那个小木偶已经落在柒棋手上。

  这话得从昨日说起，自从柒书遇见了柒小五，前者总算是了解那句谚语的真意，正所谓‘秀才遇到兵，有理也说不清’。面对一个喜欢先动手再动口的人，柒书学了十几年的礼仪，处世之道，在一瞬间都被打击得烟消云散。

  柒书简直无法想象，小妹的师父到底有多宠她，才能养出如此任性、横行霸道又无法无天的性子。

  以往在家中，因柒画最受长辈宠爱，故而养出的娇蛮性子，在柒小五的面前一比，根本不算什么。至少柒画生气，顶多是发发脾气，闹腾一下便没事了。但柒小五生气，那是要人命的。

  例如：柒书教导她坐好，柒小五坐下不到一刻钟，便趴在桌子上呼呼大睡。偏生柒书还不敢打扰她，犹记得几日前，正是因为要叫醒她，而被定在院子中整整一个晚上无法动弹的家丁、丫鬟们，至今不敢靠近她的院子。

  对于府中下人来说，在五小姐房中当差，是最可怕的事。所以柒书也只能任由她睡，等人睡醒了再继续。

  柒书这三日，被柒小五折磨得吃不好，睡不着。直到有一天，柒棋突然支了一招，说柒小五带来的行李中，有一个被红布包裹的东西，她也不知道是什么，只见小妹宝贝得很。

  柒书算是看出来了，她这小妹，不仅特立独行，气质相比闺秀，更偏于江湖匪类，而且还特别没心没肺，不知轻重。别看她整日都安静的待在哪里，什么话也不说，但事实上她根本没有把你放在眼中。

  在这天下间，柒小五仿佛一个看客，身体在尘世间中停留，心却游荡在天外。这样的柒小五会有宝贝的东西，柒书不太敢相信。

  但事实上，由不得柒书不信，即便是地狱下的恶鬼，在心底的某一个地方，也存在着柔软。而柒小五宝贝的，是一个木雕。那雕像的男子似在低头沉思，他的五官精致恍若天人，长发披肩，身着简单长袍，气质如仙，似要乘云归去，回到九重仙邸。

  尽管木雕不过巴掌大小，但姐妹二人清晰可见男子的天人之姿，呼吸顿时闭住，不愿惊扰了他。

  屋内一片寂静，隔着红布将木雕捧在手里，柒棋神色怪异的问，“这木雕上的男子，莫非是小妹的心上人？”

  如此小心翼翼的用红布裹着，除了心上人之外，不做他想。

  可当柒书看着自家二姐，手里拿着偷来的木雕去威胁小妹时，她脑子里只闪过两个字【找死】。

  可不就是找死，若不是柒棋手上还拿着长梧的雕像，柒小五说不定真会一掌劈过去。毕竟那可是她的宝贝之一，居然就这样被柒棋拿在手上，还用来威胁自己，你说柒小五能不气吗。

  但……尽管柒小五已是火冒三丈，她还是忍住了。在这世间，长梧便是她的死穴，无论多火爆的脾气，只要遇到了他，就像是遇见了水，连火星都会被浇灭。

  她周身的杀气已溢出，眼中跳跃着火焰，双拳咯吱作响，像一头即将发狂的野兽。若不是柒棋手上还拿着木雕，柒棋相信，她一定会杀了她。

  不管面前的人是谁，与她有何关系，之前是否曾有接触，感情好不好。

  那瞬间，站在柒书柒棋面前的，不是柒家小五，而是一头露出獠牙的野兽，一个从地狱归来，好杀好斗的恶鬼。

  好在柒小五虽然生气，但还是按照她们的要求做了。脱掉那一身奇怪的灰衣，带上不少她认为是麻烦的珠宝首饰。一言不发，委屈又安静的跟着她们上马车，去皇宫赴宴。

  见时辰差不多，因柒小五今日是主角，所以由她走在最前方，与莫淑同行。其余三姐妹则跟在其后，朝阳与朝平安单独走。

  柒小五郡主身份不低，又是她的洗尘宴，所以在宴会上的位置，居然被安排到第一排，仅次于皇帝的下方，在太子的对面。

  而她的下方，又是宰相夫妇，太尉、御史大夫等等，按照官位以此类推。因柒小五是女子，故而此次宴会，是男女同席，女眷们虽不避讳，但也被安排到后两排座位，所以现在端坐在第一排的柒小五，作为唯一一个女子，受到了在场所有人的瞩目。

  即便是她的大姐柒琴，身为太子妃，位置也是在司寇冈的身后，而不是身边。

  文武百官虽在私下议论纷纷，但因她身份特殊，圣意尚且不明，不敢与之上前交谈，唯有围在柒寰的身边，适当的打听一番。

  当司寇冈携柒琴姗姗来迟时，便瞧见了这样一番景色，宴会的主角被冷落在众人之上，而下方的柒宰相却被各种人团团围住，脱不了身。

  司寇冈笑着，先携妻子去岳母那里打了声招呼，然后走到柒小五面前，唤了她两声，却没有回应。

  柒小五正斜着脑袋朝后方看去，也不知在看什么，如此认真。但眼中弥漫的杀意毫不掩饰，以至于周身气势都凌厉了不少。

  司寇冈顺着柒小五的目光看去，却见柒家四姐妹正围在一起说话，其乐融融，好生快活。

  他心中暗笑；无论性格再怎么特殊，始终是个十五岁的小女孩，见自己融不入亲人之中，便生起气来了。

  司寇冈咳嗽两声，唤回柒小五的注意力，谁知女孩只是随随便便看了他一眼，敷衍了事的唤了一声“姐夫好！”，然后眼珠子又转了回去。

  司寇冈纳闷了，生平头次遇见如此敷衍的问好，他竟有些哭笑不得。便开口道“你可以过去加入她们，放心！，你的姐姐们都很好相处”

  司寇冈年长柒小五几岁，他如同长辈一般对她缓缓教导，希望能打开心防。谁知柒小五听言后，转过头来，又是随随便便扫了他一眼，略有些不耐烦的道“你说什么？”

  好吧！她这次连称呼都不带了。说完以后，又将头转了回去，死死地盯着说笑的四人，眼中似有火光闪动。

  司寇冈再次回忆起，幼年被柒小五用木棍追着打的感受。若不是此时地方不对，身份也不对，他真想往面前这熊孩子的身上，踹上两脚。

  这……这孩子怎么整天欠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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