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大德菩萨
至于最后一个问题：“如果我能选择，我是让众生苦，还是自己一个人苦？”
我心里想的是“我希望众生和我都不苦。”
这是答案也不是答案，准确的说，这是一道反推题。我希望“全都不苦”是答案，但我不知道怎么能够求得这个答案。
因此，地幽动，而我却没动。
又想了好久，我无奈的抬起了头，问地幽：“圣君，地藏王菩萨曾经发下大愿要度空地狱，众生度尽方证菩提。恕我慧根浅薄，地狱真的能够度尽么？”
“能也不能。”地幽停下脚步，笑着看我。
我下意识的就想问，既然不能，那菩萨的大愿岂不永远也圆满不了了么？如果能的话，到底在何时，地狱才能度尽呢？
但是我没有问，因为我师父、妲己、孔宣都曾经说过。地藏王菩萨是此界真善，所以，他是唯一不苦的。
于是，我求教般的问地幽：“此话何解，还请圣君点播。”
“地狱苦不苦？”地幽问我。
“自然是苦。”我回答。
地幽又问：“那么，地狱在何处？”
我指了指外面，对他说：“出了大殿便是地狱。”
“哦？”地幽挑了挑眉，笑问：“既然外面就是地狱，为何这大殿就在地狱之中，却不苦呢？”
他这话说完，我本想立马回答，却发现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我想说因为地藏王菩萨在这大殿中度化众生，地藏殿便是阴司地府在安详平和之处，这里是希望，是净土，所以不苦。
可现在菩萨不在，这大殿依旧不苦。地幽不苦，我不苦，苦的是外面进不来的鬼魂，甚至是阴差，十大阴帅，乃至十殿阎罗。菩萨不在，阴司混乱，苦不堪言。
想了许久，我终于想明白了，我的这个问题，和他刚才问我的那个，简直是异曲同工。
他问我生苦还是死苦，我的答案是心苦，若心不苦，生死都不苦。
既然一切苦都在心中，那么，地狱其实也在心中。
菩萨说要度空地狱，其实他每度化一个人，都已经度空了一座地狱。到现在为止，他老人家不知道已经度空了多少地狱。
他的功德早就可以成佛，但是他并没有，这说明什么呢？说明乐在其中，说明这是个没有期限的大愿。
回看地藏菩萨本愿经，菩萨在某一世做国王之时，与邻国国王共同发愿。他们一个要早证佛道，然后度化众生，一个要将众生度尽，最后再成佛。
这都是大愿，那个国王成为一切智成就如来，然后度化众生，这就是圆满大愿。而地藏菩萨度空一个个众生心中地狱，一样是圆满大愿。
大愿不同，都能圆满。所以，我想问的问题，当我回答完地幽的三个问题后，就已经得到答案了。
我想问菩萨的是：“如果我找到鬼婴，送回母体，是不是我就功德圆满了。”
现在我知道答案了，那就是，如何功德圆满，一切发乎于我自己许下之愿。我许诺鬼婴帮他再次投胎，我如果做到，这当然就是圆满。
至于刚才我想让自己和众生都不苦，这个答案的解，我也找到了。
有人以善入道，有人以慈悲入道，大道三千各有不同。我被地藏王菩萨从另一界的万千众生中选中，而我的愿望，就是能再续前缘。
谁能说以情入道就不是道呢？
经过那两个问题后，我发现我来到此界后，又有了新的大愿。那就是改变姜子牙夺的气运后，漫天仙神的做法，让众生平等。
这两者并非不能共融，谁说为众生求利益，我就一定要牺牲的？
就算牺牲了，未来世也未必不能圆满，还哪有苦呢？
“咔！”一个清脆的声音响彻脑海，最后一道无形的枷锁碎裂了，我脑后的功德光骤然大盛，淡红色的光圈外面，又多了一圈海蓝色。
突然间，种种智慧涌入脑海，不，应该说印刻进灵魂之中。众生之苦，我全都了然，万千因果，自然出现心中。
这一刻，我仿佛站在世界之外，看待这个世界的一切众生，念头一起，立刻洞察三界。
我向下望去，洞穿层层地狱，一十八处苦难所，数之不尽受苦的魂。我看到了他们累生累世的恶业，也数清了他们遭受了多少年的苦。
自身因果无可替代，并非佛菩萨不慈悲，佛法是智慧，可以给众生慧根，让那些幡然悔悟者，从今以后踏入善图，却并不能凭空替人消业。
我轻轻闭目，身下出现莲花，我跏趺盘坐，莲台将我凌空托起。
这一刻，我带着悲悯之心，结与愿印，轻启檀口：“闻如是。一时佛在舍卫国只树给孤独园。大目犍连始得六通，欲度父母，报乳哺之恩。即以道眼观视世间，见其亡母生饿鬼中······”
整篇盂兰盆经念诵完毕，我将功德回向给十八层地狱受苦亡魂，手中与愿印散开的一瞬间，地狱诸般苦楚尽皆消失，烈火暂息。
那些受苦的亡魂眼中得尝清凉，全都双手合十，对着地藏殿的方向躬身下拜，涕泗悲号。
“善哉！种种苦难，虽只暂歇，无量智慧最是珍贵。凡有悔愧之心者，转世后必得慧根。”我的声音轻柔，却洒满地狱每个角落。
鬼魂们再次顶礼，片刻后，烈火再起，刑罚重现，亡魂们却已经平息了怨念。
地藏王菩萨在时，地狱中的鬼魂们时常清凉。地藏王菩萨不在，他们被气运影响，怨念炽盛，我能做的，也就只有这么多了。
我再次向更远的地方望去，慢慢的，穿透了阴阳壁障，来到了阳间界。
山川河流，平原湖泊，到处乌烟瘴气。这种气既不是鬼气，也非阴气。莫说凡人看不到，就算是开天眼也看不到。
我不知道我现在是什么情况，是法眼还是慧眼，总之，我看到这些雾气时，心中很哀愁。
那是紊乱的气运，绝不是一朝一夕所致，那是长久以来，人类对自然的蹂躏之下，大地在哭。
那是山中走兽，空中飞鸟，水中鱼虾，乃至一草一木，一花一树的哀伤所化。
在这种哀伤之下，万物都被影响。天灾会越来越多，人祸也难以抑制。人们大多茫然庸碌，向行尸走肉一般，追寻那些过眼云烟。
因为空虚，他们的灵魂很饿，于是他们吸收跟多腐败的气运。对自然资源恣意破坏，然后气运腐朽愈快，他们的灵魂就更空虚更饿。
如此这般，循环往复。
我心中悲痛，任由泪水流淌，然后抬起头，再往上看。
那里是天宫，原本应该是充满金碧辉煌的大殿，还有雕梁画栋的楼阁的。但此时那里竟然战火纷飞，几波人马大开杀戒。
那里术法的波动惊天动地，很多神仙的道行都堪称震古烁今，我不知道他们在打些什么。
下面阳间的变化你们看不见么？你们作为掌管三界的神仙，不顾阳间变化，不顾阴间混乱疾苦，却占着仙位，打来打去？
我心中悲哀之余，还有些愤怒。而那些本来分作好几波的神仙，开始渐渐的汇聚起来。
外面的一路前进，其中有许多动物本体，但道行很高的。他们一开始遇到了很大的抵抗，从各层天的宫殿中出来许多天兵天将，都在围剿他们。
可突然间，中天之中出来一位披发仗剑的，他一声令下，原本一大波围剿的仙家，反倒加入了外来者这一边。
不仅如此，各层天接二连三的有人倒戈。于是那些地仙就这么一层天一层天的闯了上去，而原本的抵抗力量则开始收缩。
我心中正焦急，想让他们平息刀兵，先管管下面的众生。
正在此时，我感觉有人在看我，是从上往下看。我有些愕然，天界上面还有人吗？
带着这个疑问，我仰头去看，目光穿破虚空一路穿梭，渐渐的，不仅穿越了空间，而且穿过了时间，一切都好像静止了似的。
但我知道，我的目光还在追寻，并且以更快的速度再前移。因为此刻目之所及，是一片深蓝，无数光点被我发现。
在我目光路线上的，一一拉近后成为巨大的星球，然后又急速的抛在身后。不在目光路线上的，就好像光点汇聚成的小溪，飞快的在两边流动。
不知道是什么指引着我，那感觉仿若召唤，而我也响应着那个召唤，只想见他一面，无论多远，不管多久。
速度越来越快，星光连成了线，又汇聚成了面。到最后，漆黑一片，连光都追不上目光穿梭的速度。
“嗡”，一个恍惚后，好像穿过了什么厚厚的隔膜。黑暗消失了，目光停止了。
这里是一座山，山峰之上，云海涌动。在云层的下面，有一个身穿普通僧衣，盘膝而坐的和尚正在打坐参禅。
我向他看去，他也微微睁开双眸，目光交错的一瞬间，我脑子里嗡的一声。
一瞬间，我什么都想起来了，我是高天赐，从阳间过阴寻鬼婴，然后进入了阴山血河地藏殿。
我见到了地幽圣君，他说菩萨不在，并且问了我三个问题。我在心中，将那三个问题一一想出了自己的答案。
最后那个问题的答案我找到后，我好像是进入了某种境界，竟然能布施地狱中受苦亡魂。还能看见阳间别人看不见的雾气，再然后，我好像看见了天界。
那里正在交战，而从最下面一层往上面闯的，那不正是地仙吗？每层天冲出的人物我都不认识，但他们的穿着打扮，有仿佛透露着什么线索。
难道那些都是真的？那些天仙为什么会倒戈？为什么会转头帮助地仙攻打天庭？
这些我想不明白，暂时也没有功夫去向，因为眼前我见到的这个人，给我一种说不出的感觉。他明明身材欣长慈眉善目，但在我眼中，却仿佛比山峰还要高大，比大海还要深邃。
“南无大慈大悲地藏王菩萨！”我哽咽开口，心中激动莫名，既有感激，又有委屈，更多的，却是放松。
“大德菩萨，你来了。”地藏菩萨幽幽开口，眼中满是智慧。
但他口中的称呼，却把我吓了一大跳。我之前回答了地幽的问题，先后出现了功德光，地幽也先后称我为罗汉和尊者，我以为这一切，都代表短暂的智慧。
怎么如今菩萨竟然称我为大德菩萨？难不成，这真的是果位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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