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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3章 大献殷勤


面试完,钟瑖和朱琳和吴桐沟通了下,确认了可以入职的人员名单,然后交给朱琳负责通知和面试成功者入职事宜。

  钟瑖想着,朱琳既是人事经理,又是他的助理,事情太多,提醒她要不要找些人帮她分担分担,他一直觉得,不管是总经办,还是人事部,最好由公司老人担任,这两个部门,要和上上下下沟通,还要处理很多麻烦琐碎事,专业之外,最主要是熟悉公司情况,认同公司文化,还有熟悉老总风格。钟瑖本想把曲天歌推荐给朱琳,他感觉这个小姑娘勤快、开朗、情商也高,而且和她挺有缘。

  然后再想了想,没说,他现在和朱琳关系还没完全修复,贸然推荐个人过去,朱琳再有什么想法就不好了。再说,和曲天歌才见了两面,她的能力和个性并不完全熟悉,等看看再说吧。钟瑖也不想让手下感觉,只要和他混个脸熟,就能拿个好位子。

  钟瑖看了下表,差不多到了和管委会碰头的时间了,和官老爷见面,态度比事情本身更重要,第一次见面,千万不要迟到。

  钟瑖带着朱琳去了会议室,先和刘经理碰了头,聊了些注意事项,这只是一次例行拜访,开发区新主任两年前上任时,就要求管委会中层每人对接下面一个大中型企业,每个月都去拜访一下,沟通下经营情况,看在经营中有什么问题,好及时解决。

  只是这很快就流于形式,公司碰到困难,按照流程能解决的,不需要他们。解决不了的,找他们也没用。但老大既然下了命令,手下就要不折不扣的执行,他们这些企业,不管多忙,高层都要抽出时间见这些人。

  刘经理介绍说,本来管委会的人只要去总公司就可以,可XJ智能开办的时候,挺轰动的,上面为表示对XJ智能的的重视,所以也派了人过来。

  负责他们公司的人,一个是事务局的,一个是文广局的,都是副科长。所以,刘经理对接也算对口。

  这次接待,除了钟瑖、朱琳、刘经理,还有个财务姓肖的小姑娘,与刘经理徐娘半老,依旧装扮得艳光四射,沟壑隐现不同,小肖一身浅灰得体套装,虽稍显保守,却得体大方,谈吐也很沉稳,到了会议室,不声不响把茶水都给钟瑖等三人准备好,然后坐在下首,安静地听三人聊天。

  正说了,刘经理的手机响了一下,她低头一看,道:“他们到了,我到电梯口接一下。”

  “我需要去吗?”钟瑖问?

  “嗯,”刘经理想了下,“您不用去,他们两个,我们去接就好了。”

  很快,刘经理就带进来两人,一人身着藏青夹克,一人穿着深灰休闲西装,钟瑖之前和衙门口的人也常打交道,他知道,公务员对穿着是有要求的,越低调越好,所以经常在应酬场合上会碰到这种画面,一群西服革履,油头粉面的男男女女,众星捧月般围着上首一个衣饰朴素,貌不惊人的中年人,大献殷勤。

  阳台光秃秃的不好看,趁春光明媚,网上淘了些花草。看别人的木香开得热热闹闹,眼热,也拍了一株。

  以前吃过宿迁花草的亏,所以这次特意挑了一家徐州的网店。

  拍下后,隔了两天才发货,一查物流,竟然又是发自宿迁。心里暗叫不好。货到了,已经枯了一半,种下没几天,就枯成一截劈柴。

  多数网店售花草,有包活协议,种下一两周内死掉,会补发或赔偿。可这次,我反馈到商家,几天都不回话,更别提解决问题了。我火了,给了他们一个差评,还把事情的经过写了出来。

  差评刚发出去,装死好几天的店家立刻活了,各种打电话,发消息,要我取消差评,语言之恳切,态度之卑微,搞得我都不好意思了。

  想想大家都不容易,得饶人处且饶人,我本来想取消算了。可找我那条评论的时候,无意中看到另一条差评。说是开始货不对版,给了差评。在商家各种哀求下,取消了,可不对版的花草种下没几天也死了,再找商家,商家已经不理睬了。他气不过,又发了个评论。没想到商家竟然回复,你只不过买了几十块的花草,我们已经赔了你十块了,你还想怎么样。

  看到这条评论,我打消了取消差评的念头,然后把对方手机号拉黑。惹不起躲得起,几十块钱,我懒得再交涉,可这差评,绝不取消,就算提醒自己,以后买货要带眼识人。

  有些人,活得很卑微,而且善于拿卑微做武器,靠别人的怜悯给自己牟利。那个店家做生意,明显是糊弄一笔是一笔,出了问题,要被惩罚了,就各种哀求,各种求饶,事情结束,又趾高气扬,不认人了。

  我以前的老板也是那附近的人。有次他一老乡找我们合作,那人五大三粗,却挂着一脸苦相。一见面,就跟我哀叹他混得多不容易,生意做得多么辛苦,说得我都有点同情他了。

  老板在旁边冷眼旁观了我们的对话。那人走后,他把我叫到办公室,很直接地跟我说:“你和我们那里人打交道不多,可能不太了解他们,他们惯于事先装可怜,事后赖账。别的案子怎么做,我不干涉。可这单,一定要先付钱,而且是付全款再做。”

  老板既然吩咐了,当然要照办。签合同时,我就咬定一定要先付款再设计执行。时间紧,他也来不及再找别的公司了,只好同意。后来在执行过程中,添加了点东西。他又一通诉苦,说什么上家付款不及时,他把家里钱都垫上了,现在已经身无分文了,等案子做完,他收到钱,一定第一时间付款云云。

  事情已经做了七七八八,为了那么点钱卡着不动,对谁都没好处。况且钱也不多,即使收不回来,我们这单也略有盈余。

  看着对方诚恳的脸,我也就没再坚持,想着就算做个人性实验吧。

  后期执行我有事,没跟进,交给手下一个小姑娘。据她说,案子进行都很顺利,甲方挺满意。

  可两个月过去了,钱还是没打过来。小姑娘哭丧着脸跟我说,对方手机停机了,跑到他们公司,已经关门了。向当初一起配合过的供应商打听,原来他所有下家的钱都没付,拿了上家的钱,跑了。

  我的人性实验失败了,虽然没赔钱。可心里还是像吞了一只苍蝇一样难受。以后再碰到那地方的人,我一般敬而远之。

  说起来不应该一竿子打翻一船人,可就我所见所闻。某些地方的人,有种思维共性,他们认为,不管用什么方法,只要把钱“苦”到手,就是本事。装可怜,扮小丑,耍赖皮,都不算个事儿。

  就连我那见过些世面的老板,也被家乡人坑过。有次过年,他和当地负责招商的副县长吃饭,酒过三巡,对方亲热地搂着他,一本正经地说,只要他能帮当地招商,政策规定,可以拿两个点的佣金。

  回来后,老板的朋友正好有个项目想找地方落地。老板极力拉他去老家投资。为了能达成交易,老板带着那朋友,跑回家十几次,看现场,通关系,做方案。忙了半年,终于忽悠朋友把项目投到了家乡。项目不算小,初期投资就几千万,老板盘算着,佣金应该不会少。可没想到,项目都快投产了,佣金还没给。他厚着脸皮找那位副县长,没想到那人翻脸不认人:“你这么大老板,还在乎这点小钱?太抠门了吧,你发达了,可从没给家乡做过贡献,这次就算做贡献了。”

  我见过那位副县长一次,他们来考察投资商,先到我们公司集合。当时老板正好外出,我出面接待。刚把茶给他们倒好,那副县长就急不可待从口袋里掏出一副扑克,招呼同来的几个人一起斗地主。他们吆五喝六打得火热,我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连忙关上办公室门,免得人家以为我们公司来来了一批讨债的社会人。

  后来得知,那几个,竟然是那个县四大班子领导。

  从上到下,都活的这么放飞自我,这么潇洒自在。

  叹服之余,我唯有退避三舍,有多远滚多远。

  儿子重感冒,挂了三天水,难受,晚上折腾到很晚才睡,一睡下来就哭,怎么也哄不住。第一夜哭了一整晚,第二夜他娘抱着他一直到一点。

  病好了,带儿子到我妈家。小家伙奶声奶气地诉苦:“奶奶,我那晚上做了好多噩梦,我吓死了,我梦到我爸把我扔到大海里了;我还梦到家里水管爆了,流了一地水,我妈冤枉我,硬说我弄坏的,把我扔窗外了……”

  我在一旁听得有趣,小家伙从来没跟我们说过这些。这些梦说起来都有缘由,前几天我带他游泳,他不敢下水,我硬把他拉下去,抱着他游,还趁他不注意,突然撒开手——戴着游泳圈——他吓得哇哇大叫;他搭好的乐高放在桌上,被猫扒拉到地上,摔得四分五裂,满地都是,他妈以为是他扔的,骂了他几句。

  中医称感冒为风邪入体,这时候,身心皆虚弱,会思维混乱,平时种种被压抑的念头,会以一种怪诞的方式泛出来。

  于是,平时压在儿子心底的小委屈,小恐怖,趁着他生病,心神不稳,一股脑全冒了出来了。

  儿子是个心挺重的孩子,我第一次意识到这一点,是他两岁多的时候,当时我爹正抱着他玩,我跟老爷子开玩笑,说这孩子皮得要死,我都不想要他了,准备找个人家送出去。小家伙抬头看了我一眼,什么也没说,只是整个下午都闷闷的。第二天天刚亮,他衣服都没穿,就爬到我床上,紧紧抓住我手臂,急切地问:“爸,你昨天说不要我了,要把我送出去,是真的吗?”看着他一本正经,甚至带点惶恐的脸,我意识到他把玩笑当真了,连忙解释,说那是逗他的。可他一直不信,反复地问:“那真的只是玩笑?不是真的?爸爸你不会送走我的,对吧?”我哭笑不得,连忙赌咒发誓,才把他安顿下来,可看他那满脸不放心的样子,似乎并没有完全释怀。

  后来我把这事当段子讲给我妈听,没想到老太太一听就火了,说我没正形,口不择言,吓坏了她孙子。

  然后,我妈搂着小家伙,一本正经地说:“你是爷爷奶奶的心肝宝贝,谁都不送,你爸要是敢把你送人,我就把他先送走。”

  儿子这才完全放心,以后我再逗他,他就会很笃定地反驳:“你不敢把我送人,否则爷爷奶奶就不要你了!”

  小孩有时需要百分之百的,无原则的信赖和包容,这能给他安全感。但作为父母,又不能事事依他,时时宠他,更何况我这种不靠谱的爹,没事还要吓吓他,拿他寻寻开心。祖父母可以给小孩要的那种毫无保留的爱,有时候,适当的宠溺,有助于小孩释放压力。

  其实,大人也一样,很多不开心的事儿,被理智压在心里,无处宣泄,因为那个能无原则任我们胡闹发泄的人已经不在了。

  所以晚上才会有那么多衣着光鲜,却醉步踉跄的人,醉卧街头君莫笑,古来通达有几人。

  儿子病好了,我们两口子接着病,也是重感冒。

  老婆喉咙发炎,嗓子哑了,成了低沉、磁性的烟嗓,听起来性感极了。少年时喜欢一个叫陈丹燕的上海电台嘉宾主持,她也有一副烟嗓,说起话来,勾得人痒痒的。事实上,我当时根本不关注她说了什么-—虽然据说她是一位小有名气的作家—-让我沉迷的,是她的嗓音和腔调。再俗套单调的大道理,被她那烟视媚行的声音一说,也足以勾动一个少年的心魄。

  迷恋她的声音和文字很久,直到在电视上见到她的真容。

  现在我还记得当时的幻灭感。

  色即是空,空即是色,我这辈子估计达不到了。

  我喉咙倒没怎么哑,只是胸口不舒服,一咳嗽,就像无数蚂蚁在肺那儿啃咬,难受的恨不得想把肺抓出来。一用力呼吸,胸腔就稀里哗啦的,可能有点发炎。

  每年季节变化,寒暑交替,我都要感冒一次,给自己一个偷懒的机会,顺便排排毒。照例吃了点药,也就压住了。只是一直流鼻涕,一天用掉一大包纸巾,还好有了点年纪,否则容易让人误会。

  好像是梁实秋说的,时不时生个小病,让身边人关心照顾一下,也是一桩乐事。不过,我是无福享受这种乐趣了,家里一下仨感冒的,都乱成一锅粥了。

  也有好事儿,病了几天,瘦了三四斤,总算没白病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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