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 恢复心情

早上起来，觉得自己满腔委屈，只好打电话给钟瑖诉苦。说到前前后后忙了快半个月，搞得吃不香，睡不着，体重都轻了五斤，却落得一身埋怨，那个不讲理的家属，竟然要她一个小姑娘负责，顿时声泪俱下。

  陈瑜毕竟出国历练过，回国后，自己又做过生意，虽然以关门大吉告终。可为人处世，到底比那些出了校门就进衙门的人通透些。所以领导有什么事，都喜欢交给她办。可陈瑜没想到，在衙门里历练，和她读书、做生意不同。没什么一分耕耘，一分收获，只有多做多错，少做少错，不做不错。所以把分内的事情做好就行，千万不要逞能，否则成绩是大家的，犯错可是自己的。

  都说吃一堑长一智，可在衙门里，这种莫名其妙的亏吃多了，人的棱角会被磨掉，变得更小心翼翼，变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甚至事不关己高高挂起。钟瑖听着心里也不是滋味。他都想飞过去，好好安慰安慰哭得梨花带雨的陈瑜。可转念一想，这两天要好好做准备，好好润色方案，然后好向邓总和几位领导汇报。钟瑖现在的地位并不稳固，但如果“智沪”方案能被上面认可，他的局面就算打开了。他可不想像陈同那样，做了四五年，还没什么进步，上面有个风吹草动，他就风声鹤唳，忙着给自己找下家。如果能趁着刚到公司，做出点成绩，站稳了脚跟，至少短期内，不会再惶惶不可天日，担心自己的工作了。

  不知不觉，钟瑖的心态已经发生了很大变化，从之前摩拳擦掌，要干一番事业，变成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只要能站稳脚跟，保住饭碗就好。

  钟瑖只好放下飞过去的心，电话里小声安慰陈瑜。没说几句，陈瑜突然道：“处长电话进来了，我不和你说了。”就挂了电话。

  钟瑖好气又好笑放下电话，想了想，在微信里给陈瑜转了6666块，祝她旅途大吉，万事如意。相隔千里，钟瑖也只能用这种方式，表示一下自己的关心了。

  隔了一会儿，陈瑜回了个笑脸。又发来语音，说医院那女同事的胎儿总算保住了，处长已经安排了人，等女孩身体再稳定一点，就送他们回去。昨天这件事一耽误，大家都没上山学习，今天仍由陈瑜负责，组织大家上山学习。女同事的老公刚才也发来消息，说昨天太着急，口不择言，错怪她了，请她原谅。

  陈瑜的情绪比刚才好多了，毕竟上面看到了她的努力，也在想办法给她解决问题。同事的老公也向他道了歉。总算一番辛苦，没有喂了狗。

  见陈瑜心情好了，钟瑖也放下心来。又在微信里安慰了一会儿。倒在床上，沉沉睡去。

  不知道睡了多久，冲段被噩梦惊醒，梦里他被一只灰熊死死压住，灰熊张开血盆大口，正朝他咽喉咬去。

  钟瑖猛地一睁眼，见dusk正压在他胸口睡着，脑袋正好伸在他脖颈处。

  昨晚下暴雨，今天还是热得像个蒸笼。空调开到最低，吹出来的风，依然轻柔如妙龄少女的呼吸。

  都说这个时候还能开花的植物，都是来报恩的。只是这恩报得实在敷衍。月季本该姹紫嫣红，现在成了轻描淡写的水红，花瓣没几片，歪七扭八裂开，边缘还被晒焦了，像偷工减料，褪色掉瓣的假花。看着不入眼，却不影响蜜蜂围着献殷勤。辛辛苦苦飞到天台，却只能采到几朵比假花还假的花。年景不好，连蜂生也艰难。

  附庸风雅，买了株芭蕉，本想着和棕榈凑一个景儿，雨打芭蕉，风摇棕榈，可惜太阳不解风情，直接把芭蕉叶给晒枯了。只好搬到屋里，和前几日搬回屋里的，晒到只剩几根绿杆的文竹，还有叶尖被晒焦的菖蒲，凑了个晒伤者联盟。

  桃树只剩一颗果了，杏子大小，虽不大，可坠的细枝条都下垂了。等冬天换个大盆，多放些底肥，再好好修剪修剪，看明年能不能长得壮点，多结几颗桃子。

  苹果倒还有七八颗，前几天摘了一颗，闻着微香，吃着微酸微甜，谈不上好吃，但果味十足，不像超市的苹果，只有甜，且甜得发腻，像糖兑出来的。小时院子里也种了一棵苹果树，果子很小，闻着很香，吃着倒一般，有人说那是棵没嫁接过的野苹果树，我一般上学时摘几个，边走边吃，路上就不无聊了。自从搬家后，再也没吃过那种酸酸甜甜，又脆又沙的果子。地球成村，世界大同，连苹果也越来越趋同。以前随处可见的野花野果，现在都成了求之不得的新奇玩意儿。

  老妈每次到我家，都会指着我天台的花草，不满道：“要么正正经经种几棵好看的花，要么索性种菜。搞这么些不能吃也不能看的玩意儿，有什么意思？这种野花野草，我老家山上到处都是，我们都割了喂猪，谁会把它们种在院子里？”

  老妈几十年没回老家了，她不知道，她老家那儿，连山都削平了，盖了房子。皮之不存，更别提山花野草了。

  每次看到高考作文，我都庆幸自己已经离开校园，不必再受煎熬。看数理卷倒是波澜不惊，反正看不懂，想代入都没办法。

  今年全国甲卷的作文，取材于《红楼梦》，“大观园试才题对额”时有一个情节，元妃（贾元春）省亲修建的大观园竣工后，众人给园中桥上亭子的匾额题名。有人主张从欧阳修《醉翁亭记》“有亭翼然”一句中，取“翼然”二字；贾政认为“此亭压水而成”，题名“还须偏于水”，主张从“泻出于两峰之间”中拈出一个“泻”字，有人即附和题为“泻玉”；贾宝玉则觉得用“沁芳”更为新雅，贾政点头默许。“沁芳”二字，点出了花木映水的佳境，不落俗套；也契合元妃省亲之事，蕴藉含蓄，思虑周全。（取自网络。）

  一自诩读书人的微博大V对贾宝玉的“沁芳”大加赞赏，说什么“前面都是以亭本身取亭名，这里以亭中所达境界取亭名，从亭中看世界，意境就出来了，这就是美学。”看完这位大V的评论，我真替他有些惋惜，就凭这一手好马P，他要是早生个几百年，一定会是个好帮闲。

  个人以为，单从字意上讲“翼然”，“沁芳”很难分出高下，而且“蔚然深秀，有亭翼然，风霜高洁”，可能更符合贾政这个假道学的口味，此外，翼可以引申为翼护，也能契合元妃省亲之事。

  况且，贾政主张从“泻出于两峰之间”中拈出一个“泻”字，“沁芳”和泻根本不沾边，用现在的话说，审题都没审对，为什么偏偏就被选中了呢？

  很简单，老子发标，老子评标，儿子要是不中标，反倒奇怪了。如果贾宝玉起名“翼然”，也会因“倏忽自然，宛若天成，涵义高洁”，被贾政选中的。

  事实上，贾政带着贾宝玉游园，目的就是让他在清客面前露脸，再让清客帮他四处扬名。舐犊之情，那帮清客自然心领神会，又怎么会与小爵爷别苗头？

  不过，能在白玉为堂金作马的贾府当门客，没两把刷子怎么行？随口一说，就是“翼然”这样隽永的名字。贾政为避免门客抢了儿子的风头，还想好了拦标的法子，要“偏于水”还要拈一个“泻”字。他清楚自己的门客都不敢违背他的意思，只敢在“泻”字上做文章，想破天也只能想出“泻玉”之类贻笑大方的名字。只有自己的儿子敢不把老子的话当回事，独辟蹊径，想出“沁芳”来。

  当然，“沁芳”二字也确有可取之处，要是宝二爷起名“慧芳”、“小芳”，贾政想默许，也拉不开这张脸。

  苏州狮子林有座亭子叫真趣亭，这个名字既反映不出狮子林怪石嶙峋，静水流深的韵味，又空洞浮泛，不着边际。之所以叫这个名字，仅仅是因为他是乾隆爷取的。

  汝果欲学诗，工夫在诗外，世事洞明皆学问  ，人情练达即文章，我想，这才应该是出题人给即将鱼跃龙门的学子的寄语。

  生物学家发现，雄性动物对同类的后代，多有敌意。新狮王打败老狮王登基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杀死狮群里前任的所有后代，让母狮尽快重新发情，好承接它的雨露，为它开枝散叶。

  这是繁衍生息，传递基因的生物本能，无关对错。灵长类也大抵如此。

  人类没那么直接和残忍，只是，男人对别人家的小崽子，远不如女人友好。小时候到亲戚朋友家做客，女性长辈多客气，招待我吃吃喝喝，男的最多挤出些许笑容客套几句，表情语气连我这小孩都能察觉出假来。接下来，他们要么借尿遁、屎遁溜了，要么就摆出一副生无可恋的无奈表情，仿佛在暗示我，你小子吃饱喝足，赶紧滚吧。妈妈当时的解释是男的不喜欢孩子。现在想来，这应该是男人的天性，和修养关系不大。

  儿子有个发小，是邻居的孩子，还在襁褓中两人就认识，比所谓的开裆裤朋友交情更久远。两小家伙感情不错，没事就凑一起疯。可我对这个孩子，就是喜欢不起来。其实说起来，这孩子白净周正，长得也不惹人烦，就是淘了点。问题是，他一淘起来，没轻没重，没大没小。

  有次我们两家在外面聚餐，吃到一半俩小孩要去厕所，老婆让我带他们去。那孩子小完便，一伸手，把厕所灯都关了。厕所没窗，全靠灯照亮，灯关了，顿时伸手不见五指。人方便的时候，最心无旁骛，也最容易受惊，厕所猛得一黑，里面人都被吓得菊花一紧，发现缘由后，全忍不住破口大骂。我忙不迭开了灯，然后腆着脸，冲着一帮手掐那活儿的大老爷们点头哈腰道歉，心里那个恨，都想把那小子丢下楼去。

  还有一次，我带俩小孩游泳。游完了冲澡的时候，那小子笑嘻嘻跑过来，趁我不备，一下把我的水开到最烫，我嗷得一声就窜了出去，要不是顾忌他是别人的孩子，一脚就踹过去了。

  此后再见到这孩子，我就没给过他好脸色。那孩子似乎也察觉的到我对他不善，每次到我家都躲着我。还告诉他妈，说我不喜欢他。老婆劝过我，以后见了那孩子，别板着脸，免得伤了两家的和气。

  其实想想，小男孩调皮捣蛋是天性，我儿子也皮，也曾在邻居家叽哇大叫，满地打滚，把人家地板打磨得锃亮。只是，虽然理智上一直提醒自己要善待这个孩子，可每次见到他，还是莫名厌烦。

  天性不可违呀。以后那孩子再来，我还是躲到书房吧。眼不见心不烦，大家都轻松。

  曾有个约饭群，里面有五人，都是中学同学。组群的契机是有位女同学碰到点事，她闺蜜，另一女同学，是个热心肠，拉我们几个想想办法。我们为此碰过几次头，到最后也没帮上什么忙。成年人很多麻烦，旁人没法解决，甚至自己也没法，只能靠时间熬过去。不过，有几个人在身边鼓鼓劲，打打气，好熬一点。

  此后大家就没事一起约约饭，聊聊天。只是几人到底环境不同，心性爱好也各异，虽然有同学情谊打底，可其实也没太多共同话题，基本上吃过饭就散了。最要命的是，我们口味还不太一样，连吃饭都吃不到一起，每次选地方，都要费很大劲。

  有段时间，我家里有点事，没怎么参加聚会，再然后，他们也很少碰头了。去年，两位女士突然退群了，只剩下我们仨光棍。我当时还有点诧异，那个群平时冷清得像个鬼屋，又不聒噪烦人，退群干嘛？

  昨天和一男同学互相发微信拜年，他问大家要不要一起吃顿饭。我说你安排，我服从。他说安排不了，他被一女同学拉黑了。

  这二人幼儿园就在一个班，一直到中学，可谓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竟然会被拉黑？我八卦心起，“莫非你对她起了什么不该起的心思，冒犯人家了？”

  他连连否认。这人是个  纯情的人，据他说，自始至终就谈过一次恋爱，就是现在的老婆。再说了，越是熟悉的人，越不会下手。气息太熟，荷尔蒙都激发不了。

  事实上，他至今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被拉黑。只是说一开始女的朋友圈屏蔽了他，他去问为什么，女的开始避而不谈，被问得急了，就把他拉黑了。

  我大概知道为什么了，这人很简单，工作也不忙，没事就喜欢泡在手机上。曾经因为捧手机过久搞出腱鞘炎。朋友圈刚出来的时候，我没事就发点，他每条必回复，甚至还会拉着我聊两句。同学一场，人家还那么热情，不回复吧，不礼貌。可回复吧，真不知道说什么。我有点社恐，对我来说，尬聊比有事聊天还费神。再后来，有人指点，说在朋友圈发太多个人想法不好，惹人烦，还容易被误解。所以现在除了逢年过节发点吉利话，基本不发圈，也就少了和他尬聊的机会。

  或许是他拉着女同学尬聊太多，说话又有点不拘小节，女的想法多，估计哪句话听得不开心，就屏蔽他了。他又不停追问，索性把他拉黑了。

  然后他又找另一个女同学那，想问个究竟，可能把那人也搞烦了，两人一合计，一起退群了。

  中年人，要是彼此没很厚的交情，真可能因为几句不开心的话，就不相往来。

  都说少年敏感，其实中年也一样。心理学上说，人的心理，以青年时期为中点，对称往复。四五十岁的人的心理，和十几岁差不多，一样敏感，一样牢骚满腹，一样不耐烦。生活压力较之少年却要大了无数倍。要是不会疏导，心里积压太多没地方宣泄，中年甚至比少年心理弹性更小，加上人格上更独立，更不愿意妥协将就，常常一言不合，就拉黑绝交。

  说话分寸很难把握，我就因为说话自由，惨遭两位朋友拉黑。好在只是点赞之交，拉黑了也就拉黑了。只是从此记住，交浅言深是大忌，不要自以为熟，就随便说话。

  老话说的好，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现代社会，像我这样社恐的人不少，没事逢年过节问候下，碰到合适的机会就聚一聚，不至于断了联系，足够了。

  太过用力的交情，自己累，人家也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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