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母亲手术

“你别听你爸瞎说，我没事，就是一个瘤子，医生说，是良性的，开了就没事了。你刚升职，现在又到处是疫情，万一传染了怎么办，听妈的，你别回来了。”

  钟瑖不知道是妈妈在安慰他，还是爸爸没把真相告诉她，在他印象里，妈妈胆小，心里又藏不住事，发现只蟑螂就会吱哇乱叫，钟瑖成绩下降一点，她就整晚失眠，白天就开启严母模式，用持续不断地唠叨轰炸钟瑖。

  钟瑖没想到，自己马上要手术了，妈妈最先想到的，竟然是怕他耽误了工作。

  “妈，不管怎么说，都是个手术，我怎么能不来呢。再说，公司最近不忙，我本来就想着最近把年假休了，回去看看，你就别操心我了，吃好，休息好，准备做手术吧。”

  “这样啊？不耽误工作那就好，你今天晚上到是吧？医院现在晚上封闭，你进不来，你先回家吧，冰箱里有水饺，你自己煮点吃吧，哦，今晚别忘了做核酸，不然明天进不来医院。”

  钟瑖这次没嫌妈妈唠叨，等她把想叮嘱的话说完，又安慰了几句，才挂了电话。

  飞到无锡，钟瑖先找了个24小时核酸检测点把核酸做了，然后回家休息了一会儿。天一亮，就往医院赶去。

  住院部门口已经排了不短的队伍，前面站着三四个保安，要查健康码行程码和核酸检测报告。钟瑖正要排队，见一人行程码显示去过外地，虽然是绿码，可保安依然不许他进入。钟瑖这几个月出差去过不少地方，虽然运气好，几次都和新冠擦肩而过，行程码绿得像待割的韭菜。可见那保安铁口铁面一副黑面老包模样，想来是绝不肯通融的。

  钟瑖正着急，突然想到住院部后面有个小门可以进。读大学的时候，爷爷重病住院，整个暑假，都是由钟瑖陪伴。爷爷睡着了，钟瑖无聊，就在住院部大楼闲逛，大楼有几扇门，几个出口他都清清楚楚。后面那个小门，据说通往太平间，一直都不关的。钟瑖绕到后面，找到那扇小门，一拉扶手，真得没关。钟瑖侧身进入，穿过那条通往大厅的幽暗又悠长的小道时，顶上一盏灯突然发出一阵令人牙酸的滋滋的电流声，然后突然就灭了。钟瑖吓了一跳，紧跑几步，来到大厅。

  到了病房，妈妈正靠在床上和爸爸聊天，见钟瑖进来，两个老人都惊喜地招呼他进来，钟瑖陪妈妈说了些话，找了个借口，和爸爸一起出来。一出门，爸爸原本笑眯眯的脸就垮了下来，问道：“昨天晚上你妈给你打电话了？你没告诉她可能是癌吧？”

  “当然没说，我就说正好放年假，就过来看看。”

  “那就好，你妈这人经不住事，我都没敢和她说实话，怕她受不了。”

  “那医生到底怎么说？”

  “我托人找了这里的主任，他亲自给查的，可也不能确诊，只是说，癌的概率很大。不过从片子上看，肿瘤不大，应该是初期，手术成功率还是挺大的。”

  两人又一起去找了那个主任，满头白发的主任很客气，他见多了手术前慌慌张张一次又一次跑来跑去问情况的病人家属，又一次仔细给二人讲解了病情，钟瑖听得很努力，可基本没听懂，主任的那些医学专用名词本来就让人不知所云，加上一进医生办公室他就心慌气短，耳边也嗡嗡作响，主任的话如风声过耳，只闻其声而不解其意。只听清了老先生最后一句话：“这个瘤子如果是良性的话，割了就没事了，即使是癌，发现得早，治好的几率也很大，你们要放宽心，你们放松了，病人才能放松。”

  父子俩回到病房，刻意摆出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钟瑖聊聊北京的见闻，爸爸说说和老哥们钓鱼打牌的趣事，妈妈也应和着抱怨抱怨病房的床太硬，伙食太糟。开始是三人存着互相安慰的心思，聊久了，真入戏了，找到了久违的一家团聚，其乐融融的感觉。

  晚上钟瑖让爸爸回去，他来陪妈妈。爸爸走了，母子俩突然又没话了，母子俩洗漱完，钟瑖靠在椅子上耍手机，妈妈接了姨妈打来的电话，两人叽叽咕咕说了好久。九点半，护士把病房灯熄了。母子俩都收了电话，准备睡觉。临睡前，妈妈突然说了一句：“家里值钱的东西我都放在卧室衣柜的夹层的抽屉里了，钥匙在书房那张书桌左边最下面那个抽屉里，我跟你爸说过了，怕他忘，我再跟你说一下。你爸心脏不好，还有三高，要每天都吃药，他的药都在他那边的床头柜里，你要提醒他吃。他每两个月他都要复诊一次，就是这家医院，心内科，挂周主任的号，他只有周四出诊，你记得要提醒他。”

  钟瑖想说点什么安慰妈妈，可一时之间什么也说不出，只“嗯。”了一声。钟瑖一晚没睡好，迷糊中，听到妈妈不停地翻身。刚睡实，护工就进来打扫卫生。

  母子两人默默起床，妈妈从昨天晚上起就禁食，她催钟瑖出去吃点东西。钟瑖禁不住妈妈连声催促，到楼下超市买了杯黑咖啡。

  等到他回到病房，爸爸已经到了，见他进来，拿出一杯豆浆一个蛋饼，“你最喜欢的蛋饼，加了两个蛋。还是热的，快吃吧。”钟瑖默默接过东西，吃了几口，实在吃不下，包成一团，随手扔到了垃圾箱里。

  很快，医生进来查房，然后护士又过来做术前检查。九点半，护工过来把妈妈推去手术室。父子俩一言不发跟在后面，一直送到手术室门口。两人又在大门的小圆窗前看了好久，才找了个位子坐下。钟瑖闻到爸爸身上浓重的烟味，他知道，爸爸退休以后，在妈妈的唠叨下，已经把烟戒了。

  过了两个多小时，里面还没动静，钟瑖拦住一个出来的护士问情况，对方说手术一切正常，可能还要持续一段时间，要他们耐心在外面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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