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佛猫归西

离钟瑖家几站路，一片高楼大厦中，很突兀的嵌着一座叫兴国寺的小庙。抗战时，有位禅宗南宗高僧携一套宋版的契嵩本《坛经》逃难至这座当时地处荒郊野外的小庙，僧人年老，又在奔波中感染风寒，没多久就在寺里圆寂。圆寂前，高僧交代寺里的方丈把他火化，并把他的骨灰和《坛经》一起藏好，世间太平后，想办法送回岭南。方丈依言行之，没想到火化高僧时，竟然烧出若干佛骨舍利。方丈把舍利和高僧的度牒、《坛经》偷偷藏好，想等世道安稳了，再想办法让老僧落叶归根。只是此后战乱连着动乱，老方丈也在一片纷乱中黯然圆寂，这件事再也无人知晓，《坛经》和舍利也不知所踪。九十年代初，一个写地方志的老先生无意中从一封解放前老方丈写给一位士绅居士的信中发现端倪，这才发掘出这段尘封于故纸堆数十年的历史，并在寺庙现任方丈的帮助下，找到了老方丈藏在观音大士莲座下的高僧遗留的《坛经》和舍利。那高僧在禅宗地位颇高，那份《坛经》更是佛门重宝，和尚和经书的离奇失踪成了佛教界一桩无头公案。经书重现，佛界震惊。佛协会出面，举办了大型的佛骨法会，把佛骨和《坛经》一并迎回广东高僧原来住锡的寺庙。为感谢兴国寺，那家寺庙的方丈还留下了一部分舍利在寺里供奉。

  自那之后，这座香火衰败，原本已经定下来要被拆迁的小庙一下子兴旺起来，初一十五，香客如云，一下子成了市里甚至省里着名的殊胜之地。

  后来，庙里不知从哪跑来几只野猫，和尚们心善，也不赶它们，由猫儿们在庙里嬉戏。往来的信众见猫儿可爱，也会带些猫粮喂它们。野猫在寺庙自在生息，很快形成了三十多只的猫群落，然后就维持在这个数量上。

  钟瑖的妈妈接到老师告状的电话，得知钟瑖全校排名下跌了一百名后，吓得六神无主，如天塌一般。在母亲心里，自己的孩子是刻苦用功的好孩子，成绩下降，肯定是那只死猫让他分了心。想起兴国寺的那一群野猫，于是不管三七二十，抓住小灰猫装进袋子，骑车来到兴国寺后墙，隔墙扔了进去。

  钟瑖听说猫被扔进了兴国寺，立刻扔了筷子，一路小跑来到寺里。只是他寻遍了寺前寺后，别说小灰猫，连平日里处处可见嬉戏打闹的野猫也一只没看见。钟瑖拦住一位身着居士袍的老妇人打听。那人叹了一口气，道：“你说那群猫吗？造孽呀，被人一下全毒死了。”

  “谁那么心狠？”

  “我听说是因为猫儿晚上闹春，吵得附近一个要高考的孩子睡不着，他家里人就买了一瓶毒药拌进猫粮，倒进居士们准备的猫食盆里，把猫一下全毒死了。造孽呀，我和几位师兄还协助庙里师父们把猫咪的尸体收敛埋葬，方丈还专门为猫儿作了一场道场，超度他们往生极乐。”

  ”那您有没有看到一只背灰色，胸口四蹄雪白的猫？“

  “你说的是晨曦吧？那只猫来时脚被摔坏了，是方丈亲自给它包扎的，还留它在自己的禅房里休养。方丈给它起名叫晨曦，因为它下白上灰，就像东方既白，晨曦启明一样。方丈告诉我们，这只猫有个奇妙之处，无论你多么烦躁，它的呼噜声都能让你心生平静。有几次方丈给我们讲经，那只猫就趴在他膝盖上睡觉。不怕你笑话，我虽然在灵岩寺带发修行了五六年，可每次听到方丈讲经都要打瞌睡。师兄们都笑我是顽石，因为我打瞌睡的样子就像顽石点头。可自从听到那只小猫的小呼噜声，我就不困了，反而心生无上清凉。原本听不懂的那些劳什子，好像都能听懂了。可惜呀，这么有慧根的猫，也被那天杀的毒死了。“

  钟瑖向那老居士道谢后，转头出了寺庙，住到了爷爷奶奶家，整个暑假再没回去。原本家里想让他读省内一家名校，可填志愿时，他执意填了离家两千多公里远的哈工大，就为远离父母。

  男孩对女人的种种迷思，绝大多数会随着年龄的增长而破裂，有的因为一段鸡飞狗跳的恋情，有的因为一个浅薄无情的女孩。也有些男孩，他对女性的幻灭，源自被这个冷酷世界蹂躏挤压得变形，丢失了女性原本的温婉，变得刻薄、尖酸，又极具控制欲和攻击力的母亲。一个糟糕的母亲，往往让男孩还未品尝爱情的甜美，就失去了对女人的美好想象，让他对女人，对婚姻心存怀疑甚至恐惧。

  钟瑖本以为早就忘记了那段糟糕的回忆。蓝白的突然闯入，让本已沉淀在心底的不愉快又泛滥起来。

  自从吃了钟瑖的罐头，那只蓝白见着他，再也不躲避，反而要上去蹭蹭，撒撒娇，要罐头吃，再陪着钟瑖和Ginger玩好一会儿。只是，晚上一过九点，这只灰猫就像听到钟声的灰姑娘一样，立刻起身离开。

  与猫相伴的日子太惬意了，钟瑖都不想去上班了。不知道是不是上帝听到了他的呼声，钟瑖公司所在的写字楼发现了一例新冠病例，整座大厦立刻被封闭，全员核酸检测。还好钟瑖与那个患者不在一个楼层，核酸检测也是阴性，才没被送到隔离点，可还是要发配回家隔离。

  本以为在家办公可以好好休息一下了，结果比去公司更忙。领导和同僚们不知道怎么会有那多事要交代，动不动就要开视频会议。以前碰到和自己业务不相关，又不想开的会，可以想办法找个事由推脱。可现在大家都知道你被隔离在家，不会出差，不会应酬，不会有别的安排，连不开会的理由都没有了。

  会开的肆无忌惮，也不管这事和你关系大不大，总部中层干部业务培训，项目组的工作汇报，分公司项目分享，甚至总部hr也建了个群，讲疫情期间的心理疏导。每个会都要打卡，不开还不行，时间撞了，只好平板开着zoom，看其他公司同事做业务分享；电脑打开钉钉，进行项目进度汇报；手机开着QQ会议，听hr小姑娘做心理疏导。面对那么多摄像头，钟瑖感觉自己像个做直播的。还好除了他自己发起的业务进度汇报，需要他发主持发言，其他冒个泡即可即可。不相干的会议，他签到过后，就借口网络不好，关了摄像头和麦。最多些会结束之后看下会议纪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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