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古时月


“一千四百二十一年,国安寺中再也没有他的痕迹了。”

  红梅旖旎,一方石桌旁黑发如瀑的男子看着周围已不再熟悉的场景,深深感叹。

  “这位就是委托人?”明心看着男子的面容有些惊艳。

  “是啊,他的本体就是那株红梅。”侑子应了一句,向男子走了过去。

  “你们可以称呼我为梅,我本是一千五百多年前寺中僧人罗蒙所植。”

  自称为梅的男子陷入了回忆,“我初生灵智之时,罗蒙已经活了百年之久,他与寺中僧人教导我,养育我,并不因为我是妖就待我不同。”

  他看了看已被改造的与之前全然不同的国安寺,“可是后来,山河动荡,风雨飘摇,原本脱俗于世的国安寺也不能幸免。”

  “在下山抗击入侵者之前,罗蒙拜托我照看寺中尚且年幼的孩子们,就带领着弟子们毅然决然的离开了。”

  红梅的幽香传的很远,依稀还能听到有模糊的游客声音在寻找是哪里传来的味道。

  “寺中留下的孩子们一天天长大,到后来他们也渐渐离我而去。我都没有等到罗蒙回来。”

  梅的周身散发着明心看不懂的气息,与她之前看过的思念都不相同。

  “我已经活了太久了,早已可以与本体融合离开这里。只不过我在想着,也许罗蒙的转世会有一天回来看看,就一直等着。”

  “可是,已经一千四百二十一年了,他没有来,这里的一切也与以前完全不同了。我找不到继续留在这里的理由。”

  梅惆怅的叹了口气,“我想在搬离这里之前,回到过去见他一面,虽然不能同行,至少能正式和他和寺中僧人们有个正式的告别。”

  梅从树下取出一个看起来很陈旧的木盒,“这是佛骨舍利,既然决定要离开了,这些就作为代价吧。”

  侑子随手将木盒放在包里,“你的愿望由我来为你实现,不过你要切记,回到过去绝对不可以改变过去。”

  梅苦笑一声,“就算我有心改变,但是罗蒙是不会因为我的话改变他的想法的。”

  “那便开始吧,你有三天时间。”侑子的魔法阵将梅笼罩,他的身形渐渐虚幻与那株古梅树融合进去。

  “你信他会什么都不做吗?”施法结束,明心看着侑子挑了挑眉。

  “他当然不会这么听话。就凭他因为一时之约守了一千四百年也不可能会什么都不做的。”侑子笑起来。

  “不过他的代价可不够作为改变世界变化的代价,我们得来一场时光旅程了。”

  明心上前去拂上那株时间似乎被静止了的梅树,“通过现在的树来沟通过去的时空吗?”

  “当然。”侑子展颜,“有明心帮助会轻松许多。”

  明心也有些跃跃欲试,“那就看看那个年代的月亮是否也如现在一样吧。”

  同为月亮属性的两人构建时光隧道也便捷的多,青天白日降下的月光虽是引起了一些修行者的注意,不过好在普通人还看不到这些。

  直接跨越时间的明心她们比梅到达的还要早些,两人相视一笑,将自己熟练的隐藏起来。

  就算梅在现世已经修炼有成,回到过去的身体里依旧只是个刚化形的小妖,不怕他会发现异常。

  夜晚的月洒下冷清的光芒,寺中僧人也早已安眠。

  院中的梅树突然扭曲了几下枝蔓,一个稍显稚嫩的梅慢慢从树身中脱离。

  “这是…我回来了…”

  热泪盈眶,梅看着与记忆中一模一样的事物,颤抖着手慢慢靠近。

  心情激荡的梅一夜未眠,将国安寺走了个遍。

  明心和侑子可没有陪着他熬夜,找了个客房一觉睡到了大天亮。

  明心跟侑子没有干涉梅的行动,她们要做的仅仅是在合适的时间将试图停留在这边的梅带走。

  “真的是民不聊生啊…”山下的流民很多,兴许是国安寺的威慑还在,并没有人冲上山来抢劫。

  但是拜托僧人收留幼子的人却是不少,施粥的僧人们也尽数答应。

  “也许他们早就做了决定。”侑子看了一会儿说道。

  “嗯?”明心疑惑。

  “我看了寺庙的食物储备,只是给收留孩子吃的话可以吃很久,但是僧人们如果一起吃怕是坚持不到明年开春了。”

  明心恍然大悟,那些僧人收留孩子的举动没有丝毫犹豫,怕是早就做好了下山的准备。

  梅做小和尚的打扮在寺庙后厨忙碌着,多年未曾动手烹饪让他生疏了不少,只是现在的流民们才不会计较粥的味道呢。

  一天的忙碌结束,梅记忆中的那个时刻也将到来。

  虽然已是百余岁的老人,罗蒙看起来倒还维持在四五十岁中年人的样貌。

  “梅,不用劝我们。我们定是要与国家共存亡的,哪有受着人民供奉,最后却临阵脱逃的道理。”

  罗蒙温和的看着他一手养大的孩子,话语中带了几分歉意,“我的寿命也不剩多少了,如果有的选择,我希望我能死得其所。这样我也不愧对佛祖。”

  隔窗偷窥的明心眨巴了下眼睛,“这个和尚倒是个会说谎的,明明他的寿元还有十几年。”

  “善意的谎言罢了,他的寿命再长也不能长久的陪伴梅,不如让他早点接受自己会离开。”

  侑子啧了一声,“只不过这位大师怕是没想到梅记了他一千四百年还放不下。”

  屋里此刻异变又起,“可是,你知不知道我对你…”

  梅的呼唤戛然而止,罗蒙的闭口禅止住了梅不该说出的话。

  “我知道。”罗蒙微笑看着瞪圆了眼睛梅。

  “梅,我知道。但是不可以。”他站起身来,关上了门窗。

  这突然的变化让明心有些目瞪口呆,“吃到瓜了?”

  “唔…大概…吧…”

  后来他们说了什么,明心她们也不太清楚,只看到最后红着眼眶离开的梅,和站在门口一脸哀伤的罗蒙和尚。

  “这么有逻辑偏执的梅,不可能是如今刚化形的你,你从未来回来的对吗?”罗蒙的低语随风飘散,“只是,梅。你落入执念了,希望佛祖保佑你早日走出来。”

  临到第三日,梅都没有任何行动,让明心以为他真的是来怀念过去的。

  直到侑子将混在僧人队伍中的梅抓出来…

  梅红着眼眶看着僧人队伍越走越远,看到罗蒙回首对着国安寺投来的目光。

  侑子叹息,“就算你混进去,也会被送回来的。如果你不在,这里的孩子可就要被饿死了,而且如今的你只是刚刚化形,离不得本体太远。”

  侑子拉起有些颓废的梅,给他指着山下的流民,“你觉得若是山上只有那些孩子,这些人会不会冲上来。”

  半晌,梅终于是从上头中冷静了下来,恢复了初见他时的冷清模样。

  夜晚梅启动了国清寺的守护阵法,他终是恋恋不舍的脱离了过去的时空。

  “我会游走四方,一定会遇到你的来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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